第一百零四章 花無好意
驕陽已向西斜，明豔隻增不減。
趙清懿換了一身休閑裝，尺寸略有些小，曲線凹凸玲瓏有致。過膝三寸的牛仔褲貼著纖細柔美的小腿，引人目光追逐到不盈一握的雪白小腳上，在綢緞般的光滑腳背盡頭，點綴著如櫻花瓣般塗抹成淡紅色的十片指甲。
她抬起手整理打濕的秀發，皓腕眩目，流瀑飛揚，五指白嫩更如新剝鮮菱。湖風輕**，溫柔地撫過實木門窗，在縹緲的淡雅清香中遊動，撩撥著李溪莛的每一寸神經。
“該你洗漱了。”
冷漠的聲音從頭頂傳來，眉宇間卻盡是慵懶倦怠。
李溪莛悠然醒轉，訕訕地“哦”了幾聲，讓開沙發主位，抓起要換洗的衣物走進衛生間，卻在輕關木門的一刹那陡然僵住。
按摩浴缸旁邊的白鋼架上，一塊浴巾整整齊齊地疊在上方，好似從未用過，卻因顏色差異被旁邊的浴巾“出賣”。
它是濕的，它曾用來擦洗身體……
李溪莛緩步靠近，手指抬到空中頓了下，理智仍舊敵不過浴望，他快速抓起浴巾放在鼻端輕嗅，又舍不得立刻放回去，任由摻雜在沐浴露中的淡淡體香繚繞鼻端。
“沒水了嗎？”
門外傳來趙清懿冷冷的詰問，他嚇得打了個激靈，感覺脊梁骨上好像有一隻冰塊般的手指在用力戳著。
“噢，我還在脫衣服。”李溪莛顫顫回應，心裏想著自己真特麽的齷齪！
遠山猿啼回響，魚兒在湖麵上打了個水漂，滿身鱗片白光灼灼，風在湖岸的柳林間如哨子般尖銳的嘯叫，這一切仿佛都是整個世界在對他發出嘲諷的輕笑。
他打開花灑，站在一旁默默地脫衣服，心裏不停嘀咕著：可憐我霸道總裁帥到沒朋友，一見此女紅塵誤，這輩子算是栽得徹底了。
當他躺進仍舊飄**著淡淡清香的浴缸時，心裏麵仍舊忍不住一陣陣悸動，聽著密集如雨的落水聲，思緒翩躚，越來越遠。
她曾……赤身……躺在這裏啊……
李溪莛關掉衝浪和按摩功能，任由身體緩緩下沉，浮著櫻花的溫水淹沒口鼻，額前碎發在水麵上舞動，木窗外的湖麵上波光粼粼，倒映在洗浴間的金屬棚麵上，水光瀲灩，看起來一切都那麽美好。
惟有心中那片無法盈滿的巨大虛無，仿佛令浴缸中的溫水變成了狂濤怒海，咆哮著將他吞沒。
……
趙清懿端坐在沙發上，視線的焦點長時間停留在電視裏的無聊節目上，偶爾也會向攝像頭的位置瞥上幾眼，卻一句話不說，半點表情都沒有，長久的注視會讓坐在監控一端的工作人員不寒而栗。
淋浴間裏的流水聲已經消失了，惟有空氣中交纏升溫的曖昧依舊。
聰明如她，當然知道李溪莛初入洗浴間的那一刻，在裏麵都幹了些什麽。
吸飽了水的涼拖踩在地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一直飆向白鋼架的位置，隨後消失。
她心思細膩，亦無力將浴巾擰幹，濕漉漉地放在上麵確實容易讓血氣方剛的男人浮想聯翩，可若是丟進衛生間的垃圾桶裏，未免太過看人不起。
豈料，李溪莛的克製力還是比她想象中的差了點。
哦，不，他已經表現得很好了吧。
山林石洞人跡罕至處，他坐懷不亂，已實屬不易，她又何必去計較男人心中的那點小九九。
她非是現代開放女性，卻也知曉豁達明理的益處。
十分鍾後，浴室裏傳來嘩啦一聲響，隨後是淋漓的水聲。
十五分鍾，他已草率擦洗一番換了新衣服出門。
**在外的雙臂依舊泛著小麥色的暖光，打濕的長發貼著寬闊的額頭，伴著穿過木窗的湖風，在漆黑的瞳眸前飄**出細碎的弧光，以及流露出無從遮掩的那一絲灼熱。
他站得筆直，表情出奇的堅硬。讓她不難看出他的克製，還有壓抑在雄壯胸膛裏的喘息。
“你在看電視？”
他問了句廢話，卻在略微沙啞的嗓音中暴露了自己不安的心緒。
“一起看吧。”
他不等她回答，已經坐了過來。
臉頰上仍有被熱水浸出的汗珠滾落，劃過棱角堅硬的下巴，滴進塊壘如石的胸膛。
如山傾倒的壓迫感逼近身邊，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陣窒息。
她忽然變得坐立難安。
“這節目是我朋友策劃的，當時火遍全國，可惜總監出了點個人狀況，被‘連坐’砍了。十年前的老梗，哪怕放到現在，也比撩人腋窩的網絡語言強得多。”
他不停解釋著衛星電視播放的老舊節目，像個話癆那樣，好像不斷說話能掩蓋僅有二人的豪華畫舫中，那不容忽視的曖昧情愫。
《老板有約》這個欄目，出招實在太狠。
獲勝者雖不用參與烹煮午餐，可在四周遍布的攝像頭前，卻讓他們不知該如何自處。
“溪莛。”她幽幽開口，打斷了他的講述。
“嗯？”
“我們去跟他們一起做飯吧，”她頓了下，又道：“他們做的東西，可能不合我胃口。”
“哦，好啊。”
其實他也想到過這個問題，但卻舍不得開口，怕一說出來她就會同意，那就沒了這般獨處的美好。
這期節目錄製結束，各自忙碌的他們，顯然無法再有此種共處一室的機會了。
“還是你做的菜好吃些，等下辛苦你咯。”她好似洞察到了什麽，微笑著迅速補充了一句。
和煦溫暖，猶似安慰。
他很想低頭吻去，印在櫻花色的飽滿唇瓣上，卻在情動的一瞬間，暴露了心中的浴望，她忽然站起，背對著他道：“走吧。”
“好，走。”
他沉默許久，才作出回應。
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是因愛而生的克製，是她站起來要走他就陪著她一起走的覺悟，哪怕他真的很想吻她。
他們下了船，不顧攝影師的跟拍，彼此間相距2米左右，朝著嘉賓們做飯的地方走去。
走了一段路，湖風漸吹，漿糊般的腦海清晰了些，才發覺這樣走有點欲蓋彌彰，便開始肩並著肩。
快走近時，陳穎兒蹦跳過來，笑嘻嘻給了句評價：“哎呦，速度有點快呢！李總你不專業哦！”
她倒是毫不在意自己的公眾形象，哪怕身旁站著兩位跟拍攝像。
李溪莛滿臉黑線。
趙清懿不言不語。
陳穎兒咯的一聲，笑著跑開。
湖畔樹蔭下升起了幾團火，火堆上是欄目組帶來的幾口大黑鍋。
諸位嘉賓忙碌不停，有人掌勺，有人洗切。
煙塵騰起，香味四溢，雖然那一鍋菜炒得亂七八糟，但諸人已是饑腸轆轆，恨不得立刻端碗開吃。
張弘源那個組合已被淘汰，馬雨諾卻未離開，她要求加入到做飯的隊伍中，並承諾不會跟其他嘉賓搶鏡頭，若有獨自入鏡的畫麵則可以隨意打碼或剪掉。
出人意料的，她也在一口鐵鍋前掌勺，卻有劉逸安和賈萱兩個人在給她打下手。
趙清懿遠遠地從她身旁經過時，她竟然丟下鍋鏟飛奔過來，李溪莛以為她輸不起橫跨一步要攔住她，她卻在兩米外駐足，“王婉容，從現在開始，演藝圈裏我最服你，有點骨氣些，千萬別接垃圾偶像劇。”說完掉頭就走，回到鐵鍋前若無其事的翻炒。
“什麽鬼？”李溪莛無語。
王婉容是電視劇裏麵的角色，哪怕趙清懿已將塑造得深入人心，可私下接觸打招呼，提一嘴對方的真實姓名該是應有的尊重吧？
趙清懿怔了片刻，旋即心領神會笑了笑。
那個模特雖然劣跡斑斑，行為放浪，但她其實很真，真到不懼網絡上任何與己相關的負麵評價。
相較於陳希兒的表裏不一，這種人雖難相處，但她絕不會在背後捅刀。
趙清懿走向欄目組幕後團隊，他們也在最後一排支起爐灶，眼見她走過來，臉上茫然不解。
“閑著無聊，我幫你們做幾個菜吧。”
先前她一展歌喉，已是驚豔眾人，如今又提這等請求，諸人有點不敢答應，卻又不想客氣回絕，隻是呆傻傻地笑著，看向總導演嚴灝。
後者先是跟李溪莛交換了一下眼神兒，待見到他眸底深處堅定異常，已然猜到他們早就做好了決定，便指揮場工讓位，把熱浪滾滾、灰煙四起的“戰場”，交給了那對梳洗一番後卓爾不群的年輕男女。
原本他們以為二人隻是裝裝樣子，在攝像機前給大家展示下“男女搭配幹活不累”的默契。
哪知趙清懿接過菜刀後，手掌飛快起落，各種蔬菜或成薄片或成細丁，勻稱晶瑩，厚度如一。
李溪莛撒鹽揚鏟，倒豆油拋蔥花，動作熟練，儼然大廚風範。
做完一道菜，二人位置互換，卻也能夠各顯“神通”，技壓全場。一個刀功精湛，一個出鍋擺盤，再交替掌勺，洗剝切片，看得諸人眼花繚亂。
趙清懿算是從母親陳雅那裏學到了四五分本事，李溪莛則是為了年節時能討她歡心用功十分，二人皆是穎悟絕倫之輩，對烹飪技巧舉一反三，做到“色、香、味”俱全亦不在話下。
錄製現場一無米其林星級大廚，二無中餐國寶級廚師，他們兩個廚藝並非頂級，卻在旁人對比下顯出幾分卓越來。
尤其是在鏡頭給出特寫再配以音樂、字幕、講解的情況下，很輕易便會營造出《舌尖上的中國》那種美食節目的既視感。
他們二人後來居上，竟領先其他嘉賓組合完成午餐。
湖中水產、山間野菌以及從附近村莊購買來的雞鴨魚肉，經他們的處理之後，擺盤精致華麗，色澤鮮亮濃香誘人。
孔雀開屏富貴魚、芥味沙律蝦、雞樅土豆燒翅根、冬筍清炒蓮花白等等一盤盤佳肴流水般端到工作人員的長桌上，看得眾人饑腸轆轆、口水直流。
趙清懿和李溪莛本想回嘉賓組那邊就餐，卻被嚴灝總導演扯住衣角，滿臉便秘之色道：“你們還是別回去了，跟咱們大家夥兒一塊吃！”
“這樣不合群吧，開播之後網民觀眾該罵我們作秀了。”李溪莛說著遙望了一下嘉賓組那邊的午餐，目光觸電般收回來，瞬間改口：“我們雖然不是什麽領導，但多接觸下幕後工作者也是好事一樁，清懿，我們就跟嚴導演一起吃吧，入不入鏡、出不出戲都無所謂啦。”
趙清懿皺眉，“為何？”
李溪莛神秘兮兮地湊到她耳邊，“你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