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要再提,其實很有道理。因為每提一次,就會加深一次記憶,那些傷,那些痛,就會重新溫習一次。

也許倒時差的關係,也許是魯陽明有新女友的信息,也許是爸爸變心,讓我無法入睡。其實,我是很少失眠的。小時候是做功課太累,覺得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就是溫暖的被窩。在意大利時,在羅馬街頭畫畫身體很辛苦,經常會腰酸背痛,便也格外渴望泡個熱水澡後進入被窩。通常都不出十分鍾,我就能睡著。

人之所以失眠,要麽因為太興奮,要麽因為壓力大。我索性起身去廚房拿飲料,推開房門,看見媽媽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節目,那是相親節目的重播。她沒有開燈,隻是借著電視的光,我看見媽媽落寞的臉。

難道這就是婚姻給女人的結局嗎?隻得靠著電視度過寂寞而漫長的夜晚。爸爸沒有回來,我沒有問。因為問,隻會讓媽媽更傷心。

往事不要再提,其實很有道理。因為每提一次,就會加深一次記憶,那些傷,那些痛,就會重新溫習一次。

媽媽看見我走出臥室來,趕緊拉著我:“依依,快來看看,快來陪媽媽看電視,你看這個小夥子條件多好啊,長得陽光工作也不錯,是在慈善機構。”

“媽媽,人家都說了,這就是節目,就是一種作秀,沒有幾個人是真的去相親的。還有,這年頭,慈善都已經變味了。”

我隻得走到媽媽身邊,陪著看相親節目。在意大利看國內的電視節目,是尋找一種家鄉的感覺,可回國後再看這種節目,我心裏其實就是老大的不願意了。

現在的電視節目和電視劇遵循一個原則:“得大媽者得天下。”如果你開始靠看電視消磨時光,那說明你已經步入大媽行列了。我顯然不是。

主持人在說著節目嘉賓的資料,大意是這個嘉賓是某個相親網站推薦的。媽媽突然側頭抓住我的手激動地說:“依依,去電視上露臉,的確不符合我們老崔家的風格,那太招人眼了。不過,你去相親網站上注冊資料征友征婚,就安全多了。對不對啊?”

“啊,你讓我去相親網站注冊信息啊?相親,結婚,這多俗啊,女人幹嗎就一定要結婚呢?我有我的繪畫,這就夠了。”

我心裏老大不願意。也許是因為從小沉浸在自己有藝術細胞的氛圍裏,我的內心是有一種小清高的。讓我去相親網站掛自己的個人資料,那不是等於殺了我嗎?

就算得知前男友有了新女友,我也不至於如此賤賣自己吧。

媽媽關上了電視,打開了燈,房間裏突然亮得刺眼。媽媽格外嚴肅地對我說:“依依,媽媽的現狀你都看見了。對女人來說,女人這輩子最大的賭博就是結婚。所以,媽媽希望你能嫁個好男人,這樣才能幸福。”

我看著媽媽的真切的眼神,隻得點頭答應了下來:“好吧,好吧,我明天就去注冊信息。”

我打著哈欠:“媽,我困了。我都一天一晚沒好好睡覺了。”

我趕緊溜進了自己的房間,其實是在躲避媽媽的嘮叨。

第二天,我去書店買書,正要結賬時,桑甜跑了上來,猛地拍了我的肩膀:“果然是你啊。你上個月不還在羅馬嗎?怎麽這麽快就飛回來了?”

我和桑甜約在咖啡廳裏聊聊天。我就喜歡這樣的狀態,有朋友,有陽光,有時間,有咖啡或者下午茶,然後聊聊八卦和心事。

桑甜是我的小學同學,那時候我們總在一起玩踢毽子、跳橡皮筋,那時,她家裏經濟條件比較好,最好吃的奶糖她都帶給我。後來她隨父母工作調動去了外地上學,我們也一直沒有斷掉聯係,我們寫信告訴對方自己最近都有什麽新的收獲和進步。

“桑甜,不錯啊,紅光滿麵,戀愛了?”

桑甜臉色紅暈,笑起來格外的甜美。她沒有否認。

“戀愛是好事兒啊,幹嗎不第一時間跟我匯報?見色忘友的家夥。”

桑甜趕緊辯解:“我哪知道你回國了啊,再說了,我這還八字沒一撇呢。”

“嗯,你終於開始談戀愛了,否則,我還真擔心你性取向有問題,比如你萬一暗戀我什麽的?”我打趣道。

“瞎說。”桑甜輕拍著我的肩膀。

“來,為我們桑甜小姐的第一次戀愛而碰杯。”

我和桑甜以咖啡代酒。

“怎麽樣,你呢?你去意大利,該不會談了很多很多場戀愛吧?有帶回來嗎?”

桑甜這麽一問,我無奈地搖搖頭,隻淡淡地說了句:“一個人去,再一個人回來,這才公平啊。”

“好了,別說我了,對了,你男友是做什麽的啊,什麽時候帶來看看?”

“好,下次帶給你檢閱。”

此時,桑甜的電話響了,她馬上拿起電話接聽:“親愛的,我馬上就回來啊,沒什麽事兒,就是和老同學在一起喝咖啡呢。”

桑甜起身趕緊離去,作勢要買單。我趕緊製止:“我想再坐會兒,我買單吧,下次你請我吃火鍋吧。”

我透過咖啡廳的透明窗戶看著桑甜離去的背影,心中有一絲絲的落寞。

小時候那個跟你擠在單人席上講恐怖故事的好朋友,終究還是會被一個男人從你身邊把她帶走。

這就是墨菲定律吧。你最害怕的事情卻總是最容易發生。你一個人孤獨寂寞的時候,卻總是看見那些接吻擁抱的戀人。

原本,我不覺得單身這個詞和可憐這個詞是掛鉤的,可這時候,我覺得這非常的貼切。

此時,我的手機響了,這是媽媽給我辦的新手機卡。來電號碼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正詫異,這個號碼我還沒有對外公開,誰會知道我的號碼?莫非是房屋中介還是推銷公司?

我接通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一句:“你好,請問是崔依依小姐嗎?”

我聽了更加詫異了,好家夥,居然還知道的全名!這推銷公司也太厲害了吧?我的個人信息被通信公司給賣了?

“我是相親網的人力資源部何經理,您明天有時間來麵試嗎?”

“什麽?相親網?”這句話分貝有些高,惹得旁人側目。

雖然媽媽從小教育我做淑女,我在正常情況下基本都還可以,但是一旦麵臨突發狀況,我就全然不顧形象了。由此可見,媽媽的淑女教育真的很失敗。

“崔小姐,您忘了您今天上午給我們公司投了一份電子簡曆嗎?”

“電子簡曆?”什麽時候我投簡曆了?

終於,電話結束了。我再也無法在咖啡店坐下去。我這人心裏藏不住事兒,有什麽疑問就想趕緊給解開。所以,如果我這樣的人是要是活在鬥爭年代裏,是萬萬當不了臥底的。

我匆匆回到家。媽媽正在上網,我突然明白了一些:“媽,相親網,您是不是給我投簡曆了?”

“對呀,依依啊,你回國不能總畫畫吧,得工作啊,原本我是想讓你去相親網上注冊信息的。我知道你不會聽我話去注冊信息,我就親自上網幫你注冊,沒想到啊,運氣還很好,剛好碰到網站要招人,說是招紅娘,我就給你投了份簡曆。”

“紅娘?你的意思是我去當媒婆啊,就是撮合崔鶯鶯和張生的紅娘啊。不行不行,這行當不都是大媽幹的嗎,而且大都嘴角還有顆痣。媽,我是學藝術的,你怎麽能讓我去幹這八竿子打不著邊的紅娘工作呢?”

媽媽的眼裏充滿了不安,對我的這番言論不予認同。

一想起電視劇裏的那些媒婆形象,然後跟自己聯係在一起,我就不自覺地豎起了寒毛。

“依依啊,你就去應聘吧,人家要不要你還不知道呢。你忘了你回來的任務了?你是要幫助媽媽捍衛這個家庭的。可你不能總閑著,你得上班吧。”

一想到我回國的重大任務,我就頭疼,如果讓我天天陪著媽媽當間諜,那也真是要我命。有個工作也好,至少我可以躲避媽媽的嘮叨。我同意了明天去相親網麵試去。

印象中的紅娘,都是世俗、市儈的大媽大嬸,巧舌如簧,能把石頭說開了花。我這樣的,能應聘成功嗎?我根本就不抱希望,而且我希望自己落選。這樣,我就可以說“是人家不要我,不是我不願意去”。

這就是我的免責聲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