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規定了紅娘就必須已經結婚且很幸福?撮合崔鶯鶯和張生的丫環紅娘,不就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小丫頭嘛。照樣不是撮合了一段好姻緣。

你必須要知道婚姻的現實,男人的本性,各種男人和女人的真實麵目。這樣,你才能更好地生活。

我該穿什麽樣的衣服去應聘紅娘這份工作?我有些頭疼。平時的我,都是帶帽衫牛仔褲,都是走休閑派的,我也很少穿高跟鞋。

特別是我在羅馬街頭畫宗教粉筆畫時,一蹲就是一個下午,旁邊就放著一瓶水,如果穿著高跟鞋蹲在地上畫,那豈不是找罪受!

我走進相親網所在的5A寫字樓辦公室,我掃了一眼辦公室裏的格子間,心中一慌。一想到自己就要像這些上班族一樣將每天的八小時甚至十小時貢獻在這不足一平米的格子間裏,我就感覺呼吸不暢。

我隨著前台小姐的引領走進了麵試室,麵試我的是一個男主管,大約三十歲左右,西裝革履,打著傑尼亞招牌式的斜紋領帶。

我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衣著,休閑鞋,帶帽衫,帶帽衫還有一些洗不掉的油彩。我終於明白什麽叫“格格不入”。我隻想趕緊結束這次麵試,可麵前的這個麵試的主管,不露聲色地看著我的簡曆,讓我對他有些好奇。

我坐在小小的會議室裏,緊張的我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不禁側頭看了看窗外。男主管依舊盯著我的簡曆看不說一句話。

“崔依依,你跟我說說你對紅娘這個職業的認識。”他終於放下簡曆,看了看我。

我愣了愣:“紅娘,就是牽線的人,俗稱媒婆,就是源於《西廂記》裏,撮合崔鶯鶯和張生的丫環。”

好在媽媽從小讓我讀古典文學,《西廂記》就是其中一本。

男主管點了點頭。

“你學過心理學嗎?”男主管繼續問我。

“心理學沒學過,不過人體解剖學我倒了解一些。”反正我也沒打算要這份工作,更沒必要撒謊了。

男主管聽完皺了皺眉頭。

“父母的感情怎麽樣?”

父母的感情,這正是我最頭疼的問題。我聽了這句話,心裏突然升起一股無名的火。

“父母的感情怎樣和做這份工作有直接的聯係嗎?再說了,這屬於個人隱私。不便回答。”

男主管聽我這句話後也沒繼續問這個問題。

“你現在26歲?未婚?”

我點了點頭。

男主管皺了皺眉頭看了我一眼。

“抱歉,我覺得你不太適合這份工作,請回吧。”

男主管突然站起身準備走出去。

我就這樣被宣判了死刑。我有些不甘心,明明就是我沒看上這份紅娘工作,怎麽是我被這份紅娘工作淘汰了呢?

“喂,你能說說我為什麽不適合這份工作?沒有試過你憑什麽這麽武斷?”我看著男主管的背影,十分生氣地問道。

既然死了,那也該知道是怎麽死的吧。

男主管原本要推開門走出去,聽我這麽一問,他回頭看了看我,然後走到我身邊。

“好,我告訴你你為什麽不適合。我們要找的紅娘,需要有一定生活閱曆的,需要自身婚戀幸福的。你想想,一個連自己的婚姻都沒搞定的人,憑什麽讓客戶相信你能讓她找到伴侶而幸福呢?”

當他說出這一通話時,其實已經說服我了。是啊,紅娘,媒婆,都是到了四五十的年紀的,我這個剛走進社會沒有任何社會閱曆隻懂得畫畫目前還單身的女孩子,怎麽去當紅娘呢,怎麽能得到客戶的信賴呢?

“可是,正因為我跟我的客戶有同樣的需求,所以我才更能設身處地地為他們著想啊,他們在想什麽,他們擔心什麽?於是,我才能更好地為他們服務。誰規定了紅娘就必須已經結婚且很幸福?撮合崔鶯鶯和張生的丫環紅娘,不就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小丫頭嘛。照樣不是撮合了一段好姻緣。”

雖然這個男主管已經說服我了,但是我嘴裏還是不認輸。男主管聽了我這一席話,嚴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我媽媽從小就教育我‘嫁得好才是王道’,所以她從小就讓我學琴棋書畫,什麽淑女教育什麽禮儀培訓,我媽媽就是我的第一個老師。所以婚嫁的那點事兒,我從小就領教了。這對我來說根本不稀奇。實不相瞞,今天來應聘紅娘,完全是完成我媽媽的使命。我根本就不稀罕當什麽紅娘,我還是回頭去畫我的油畫吧。”

我說完起身拿起包準備離開,男主管愣在原地。

“還有,今天我穿這身來應聘,就是奔著落選目的來的。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拜拜。”

我抓起我的雙肩包,拉開門走了出去。說出了這番話,我心裏覺得十分痛快。

回到家裏,媽媽坐在沙發上看著一長串的單子,看著看著,把桌子上的茶杯推倒了一地,頓時砰地一聲,碎片四濺。

我正詫異,莫非是我紅娘落選的消息被媽媽知道了。可是,她也不至於如此生氣啊?

我走進媽媽身邊,隻見她全身發抖,尤其是手指抖得厲害,那手中的單子終於滑落到地上。

我低頭仔細一看,是電話單子!

“這個崔培森,居然跟我玩間諜遊戲,這張卡還是他跟那個女人的專用卡,大半夜的通話通兩個小時,那短信信息,我看著都害臊!不行,我非得跟他說清楚。”

媽媽氣得把電話單撕得粉碎。站在旁邊的我,不知所措,我知道,此刻我無論如何安慰都無濟於事。媽媽就像一隻發怒的獅子。

媽媽抓起手機打電話給爸爸:“崔培森,你必須跟我說清楚,你還整了一個電信的卡啊,你多大歲數了,還談戀愛啊,你那短信寫得我看了都害臊!我跟你沒完!你——”應該是爸爸掛斷了手機,媽媽再撥過去,已經無法撥通了。

無處發泄的媽媽在客廳裏急躁地來回踱步,我隻得拿著掃帚幫媽媽清理茶杯碎片。

“不行,我非得給這個狐狸精點顏色看看。我這個老婆可不是好欺負的。”

我一聽媽媽要跟第三者打電話,趕緊製止住:“媽媽,這事兒不能莽撞,咱們得從長計議。要慎重啊。”

媽媽終於被勸住了,我趕緊倒了杯水遞給媽媽:“喝杯水吧。媽,別生氣了。”看著媽媽如此難過,我的心很疼很疼。我走到媽媽身後,雙手摟住媽媽的雙肩,試圖給媽媽力量。

難道,這就是婚姻給女人的禮物,還是女人注定要經曆的命運呢?

我會重蹈覆轍嗎?我能抗拒命運改寫命運嗎?

那一刻,我突然對感情對婚姻充滿了恐懼。此時,我才知道為什麽單親家庭中長大的孩子,都會對感情十分的敏感。原來,父母的不幸對他們的影響實在是太大了。而我已經很幸運了。父母的婚變,發生在我已經長大成人的時候,我已經有了相對成熟的人生觀和感情觀了。

此時,我的手機響了,我以為是爸爸的來電,打開手機一看,是一個陌生的號碼。我心想,我這個爸爸,變得越來越狡猾了,都不用固定號碼了。此刻,我對自己的爸爸充滿了抱怨和不解,當然還有很強的不滿。

我接通電話,電話那頭居然是相親網的男主管的聲音:“崔依依,你下周能來上班嗎?”我愣了片刻,我實在沒想到自己居然應聘成功了。

我看了看傷心的媽媽說道:“可以。”

媽媽得知我被相親網錄取後,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哎呀,我教育的女兒,一定是最棒的。人生第一次求職就成功了。”

此時的我,看著媽媽好不容易擠出的笑容,覺得寬慰了不少。我答應這份工作,就是不想讓媽媽失望和難過。

“依依,這就對了。知道媽媽為什麽讓你去相親網當紅娘嗎?”

我搖搖頭。

“依依啊,你還小,媽媽以前給你的教育,都太柏拉圖了,把你教得太不食人間煙火了。媽媽就吃了這方麵的虧,媽媽不希望你也吃這方麵的虧。你必須要知道婚姻的現實,男人的本性,各種男人和女人的真實麵目。這樣,你才能更好地生活。這就是我要你去相親網的目的。畫畫當不了飯吃,媽也沒想過你會當大畫家。你還是得結婚生子……”

聽著媽媽的這番話,我終於知道了媽媽的良苦用心,但是我心裏又十分難過。那個從小就支持我畫畫的人,如今卻要我放下畫筆了。我如何適應得了。

我又想起了魯陽明。我開始懷疑自己對畫畫的堅持。也許魯陽明算是醒悟得早的,他早就看到了畫畫這條路已經行不通,於是他趕緊選了另一條路。而我卻是那個執迷不悟癡人說夢的人。

也許,我不回國就好了,如果沒有媽媽的這場婚姻危機,我就不用回國了,我就不用麵臨這麽多的現實,我就還可以無憂無慮地繼續做我的街頭藝術家。成名也好,不成名也罷,重要的是,我活得很開心。

可如今,因為爸媽的婚姻危機,我不得不從梵高、提香、塞尚、達·芬奇轉到婚變、嫁人、婚姻、第三者。

而生活將給我什麽樣的禮物呢?我糊裏糊塗地答應了去當紅娘,我能當好這個紅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