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宓和洛麟相處多年,對於他的性情再清楚不過,這並不是一個醉心權利的人。

那個時候她渾渾噩噩,半睡半醒,意識清醒人卻始終睜不開眼睛,也動彈不得。

眼前的人半跪在她麵前哭得稀裏嘩啦,言辭間的無奈與彷徨她現在都記憶猶新。

“宓兒,你怎麽那麽傻呢?為了保全我太子之位,居然答應父皇遠嫁南陳?”

“那個男人早就有了我的心思,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並不貪戀這個位置,我隻是擔心讓出這個位置之後,我沒有辦法保全你和虞兒。”

洛宓受了許承桓的沉重一擊,飽受了秦蕤的無情淩辱。按理說早已經沒有了所謂的心,可在洛氏兄妹身上她感受到了久違的親情。

這是她上一世,拚命追求卻始終得不到的東西。

“怎麽不說話?”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有些強硬,洛麟歎了一口氣聲音放軟了一些,“宓兒,你沒有必要因為任何人委屈自己。”

“兄長,我比你想象的更堅強一些。”

洛宓笑了笑,這件事情她確實沒有覺得受了多大的委屈,孑然一身何嚐不是另一種生活?

“這件事情,他的話語權並不高。”

“他來東洛時會拿著南陳帝王的手諭,我相信父皇會給出正確的答複。”

“希望吧!”

洛麟沒有想到事情會這容易便解決掉,頭痛地揉了揉自己的鬢角。

“我原本還想進宮催父皇另擇人選,看來今日不用去觸黴頭了。”

他這幾天因為換人選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今天更是得到了確切的消息,他的宸表兄親自去拜見了他的父皇。

兩個人談話的內容他雖不甚清楚,可禦書房又換了一批陳設。

由此可見,兩個人的談話不盡人意。

“兄長,你似乎有心事?”

她家兄長雖然不若顧宸那般芝蘭玉樹,不若陳逍宜那般溫潤如玉,可從來都不是一個暴戾的主。

今日他對一眾丫鬟的態度,讓她微微有些驚詫,往日的他可絕對不會下令將人押入天牢。

“沒事。”

“你這表情,可不像沒事的人。”

“……有那麽明顯嗎?”

“嗬嗬,你說呢?”

洛宓樂得不可開支,她這位兄長在她麵前從來都不會戴著麵具生活,也正是這樣的態度讓她無比的親近。

“宸表兄和父皇見麵了,據說禦書房的所有陳設被毀於一旦。”

“瞧著是被氣得厲害了。”

洛宓麵上卻露出幾分擔憂,不管她心裏麵如何祈禱東洛帝吃癟,可麵上卻不顯。

那人終歸是自己兄長的父親,是這具身體的父親。

“應當是傳遞了昭武帝口諭。”

洛麟昨天和顧宸進行了一次深刻的談話,在這次談話中他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這裏麵包括顧家人的態度,包括顧宸如今的身份,也包括秦蕤的口諭。

——半年內滅亡東洛,也就那位張揚的帝王才能說出這樣天方夜譚的話來。

“昭武帝的口諭?”

“半年內滅亡東洛。”

“……他做夢呢?”

鎮北軍雖然所向披靡,可是西盛和南陳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是最弱的東洛也有自己最強的軍隊。他若是發動了對東洛的滅國計劃,西盛和南陳豈能坐視不理?

“我也覺得他在做夢,可宸表兄卻斷言東洛毫無還手之力。”

洛麟說這話的時候極為低沉,他將顧宸帶回來是當妹夫對待的,可如今這妹夫也跑得沒影了。

“宸表兄這麽說得?”

“嗯。”

“可還說了別的?”

若是別人說得洛宓或許會嗤之以鼻,可這話若是顧宸說得,那麽久必須得重視。

“讓我早做準備,將你和虞兒全部送走,免得到時候遭了橫禍。”

“……怎麽會這樣呢?”

洛宓素來知曉北秦的強大,否則不至於壓得其他三國喘不過氣來。

可半年之內橫滅一個國家,是不是有些不太契合實際情況?

兄妹二人談話接近尾聲時,東洛帝王的口諭抵達了逐月小築,前來的是帝王身邊最信任的內侍。

“公主,陛下有詔,宣您入宮。”

“知道了。”

洛宓和洛麟一並趕往禦書房,隻是抵達禦書房門前時,洛麟被那內侍攔了下來。

“太子殿下,陛下隻讓公主一人進去。”

洛麟頓住了腳步,隻是眼眸內的憂色卻越來越重,如此火急火燎地詔人進宮,可見病情又加重了。

“兄長,我一會兒便出來。”

“好。”

洛宓進入禦書房後,敞開的門被旁邊幾個小內侍急匆匆地關上,兄妹二人被一門所隔。

“宓兒,南陳之行可還順利?”

對於此次南行的事情,洛宓從沒有想過瞞著眼前的帝王,或者說她這些年之所以能在皇宮暢通無阻。

不是因為她宓公主的身份,而是因為在東洛帝的眼中,她不僅僅認識玉鼎先生和織夢樓樓主,還有一身過硬的醫術。

“此行頗為順利,煩勞陛下念叨。”

瞧著她一臉柔順地站在那裏,東洛帝眸子裏閃過些許受傷,聲音好似也低沉了不少。

“五年過去了,宓兒還是不肯叫朕一聲父皇?”

“您今日叫我前來,應當不是為了敘舊才是。”

“龍舌草可有了眉目?”

東洛帝瞧著親情牌一如既往地難以奏效,半斂著眼眸朝龍椅的靠背移了移身子,整個人少了剛才那股親切感。

“尚無。”

“朕已經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西盛皇室有一株龍舌草。”

“代價呢?”

“西盛帝王要迎娶你做他的皇後。”

“您可是答應了?”

“你被南陳退婚,想要尋門當戶對的親事已是千難萬難。”

東洛帝王說這話的時候眸光一直盯著洛宓,似乎想要透過眸光看清她的內心。

“這西盛皇帝雖然上了年齡卻是一個會疼人的,你嫁過去不會吃虧。”

“我若是不願意呢?”

“北秦已經在邊境枕戈待旦,如今東洛隻有萬眾一心才能渡過難關。”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意思表達的不夠明確,東洛帝王一雙鷹眼裏麵帶著冷厲的光芒。

“宓兒,你難道想讓自己的皇兄慘死?想讓自己的妹妹淪落到那肮髒的地方?”

“就算東洛被人滅了,我也有能耐護她們周全。”

東洛帝倏地從椅子上支起身子,食指狠狠指著洛宓,牙呲目裂。

“洛宓,你放肆。”

洛宓冷哼了一聲轉身準備離去,而就在這個時候禦書房內忽然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宓公主是一個聰明的人,豈能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

“隻要你還是東洛的公主,你的兄長還是東洛的太子,那麽便永遠不可能置身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