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宓欲要邁出去的腳步稍稍停頓,緊蹙的眉宇瞧不出喜怒,偏著頭看向屏風。

那座勾勒著山河錦繡的屏風倏的移開,後走出一個陌生的男子。

該男子紫色蟒袍,麵若刀削,炯炯的雙眼好似含著原始的狂野,給人一種力量感覺與渾厚感。

“西盛的五皇子?”

“宓公主認識本殿?”

“據說西盛的五皇子文韜武略,王佐之才乃當世罕見,自然知曉一些。”

“那不過是世人未得真相,以訛傳訛罷了。”

盛一旻對於這所謂的虛名不甚看重,反而頗有幾分興趣地看著洛宓。

“早就聽問東洛的宓公主長得傾城絕色,如今一看果真是無雙姝色。”

“殿下阻了本宮的去路,難道就是為了誇讚兩句?”

“為何不願意和親西盛?”

“本宮從南陳大歸之後便已經明言,這一輩子不可能再一次成為政治籌碼。”

洛宓聲音極為清淡,可那話語裏鏗鏘有力的篤定卻給人散發著一種信號。

——她不喜歡被別人安排命運。

“若是本殿願意迎娶宓公主呢?”

“……本宮不願意成為政治籌碼,無關乎對象是誰。”

洛宓極為驚詫地望了盛一旻一眼,這五皇子腦子是不是有些癱瘓?

否則他放著西盛的世家貴女不娶,娶自己?自己對他政途上的幫助,真心沒有世家閨女來得有用。

“看來宓公主是看不上本殿。”盛一旻極為爽朗地笑了笑,那模樣看上去極為大氣,“陛下,我願意以龍舌草為聘,求娶宓公主。”

“……你有病吧!”

洛宓半眯起了眼睛,她自認為說得已經足夠清楚了,可是他這耳朵裏麵好似塞了驢毛。

東洛帝聽聞龍舌草整個人來了精氣神,他倒是想要當場應聲,可奈何這個女兒和其他的女兒不同。

“宓兒,這件事情你好好思考一番,父皇知曉你能做出最恰當的選擇。”

洛宓帶著一肚子怒火走出了禦書房,直至洛麟擋在了她的前麵,她這火氣才消散不少。

“父皇的病情怎麽樣?”

“好得很。”

那人也是可笑的厲害,就算有了龍舌草又如何?自己若是不願意救他,他唯一的結果就是一命嗚呼。

“……出什麽事了?”

瞧著她提及父皇時那怒氣衝衝的模樣,洛麟便猜出這裏麵一定發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讓去去西盛和親。”

“……西盛皇帝?”

“西盛那位老皇帝,如今怕是已經被架空了。”

盛一旻剛開始應當是準備讓她嫁給老皇帝,隻是他臨時改變了主意而已。

“怎麽會?”

西盛那位陛下可以說是四國裏麵資曆最老,成名最早的一個人,他的傳奇現如今還在被人口口傳頌。

那可是敢在大元朝強盛之時,便鼓動屬下裂土封王的狠角色。

“這世上沒有什麽事不可能的,上了年齡的老虎顯然已經不具備領地統禦權。”

盛一旻能出現在東洛帝的禦書房,也是最好的佐證之一。

東洛帝那人的性情她極為了解,素來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主。

——盛一旻若僅僅隻是一個普通的皇子,他絕對不會將人安排在禦書房內。

“我去找父皇。”

“沒用。”

盛一旻手裏麵握得可是能就他姓名的龍舌草,他能放棄才是怪事了。

洛麟自然不信邪,然而他敢進去一會兒便陰沉著一張臉走了出來,耳畔甚至還帶著一指寬的傷口。

“他又發瘋了?”

瞧那形狀應當是被茶盞所砸,而整個東洛的皇宮,能這麽砸自己兄長的也隻有龍椅上的那個人。

“西盛五皇子是怎麽一回兒事情?”

“不太清楚。”

“龍舌草呢?”

“治病的引子。”

“這世上難道沒有第二株龍舌草?”

“不確定。”

龍舌草成長的條件多為沙漠,她派出不少人尋找卻毫無線索。

“我會派遣東宮的人去尋龍舌草,不會讓你遠嫁西盛。”

“嗯。”

洛宓對於尋找龍舌草的事情並不抱希望,可瞧著他一臉認真地保證,她也不好潑冷水。

“你的傷?”

“我不讚成與西盛結盟,父皇的茶杯飛過來便成了如今這模樣。”

西盛和東洛沒有一丁點的好處,反而會將東洛置於危險之地。

——然而,他的父皇明顯是一個不聽勸的主。

“西盛和南陳是世仇,和北秦更是常有戰爭,與西盛結盟確實不是明智的選擇。”

洛宓分析這前因後果時半斂著眉角,她那名義上的父皇是一個將權利視作生命的主,按理說做不出這樣的決策才是。

“陳逍遙什麽時候來江陵城?”

“應該還需要一些時日。”

“你可能聯係到他?”

“可以。”

“讓人給陳逍遙送信,務必讓他快點趕來江陵。”

西盛的蠱惑、北秦的威逼,已經令父皇開始自危,若是這個時候沒有一顆定心丸給他服下去,指不定作出多麽瞠目結舌的舉動來。

“好。”

洛宓麵上雖然應著,可心下卻想得更遠一些,如今江陵城可謂虎踞龍盤,陳逍遙這個時候出現並不是一件好事。

“那西盛五皇子瞧著不是一個好人,你離他遠一點。”

“……嗯。”

洛宓無語地望了洛麟一眼,他將自己當成傻子還是當成孩子?

洛麟和洛宓一起去看了洛虞,瞧著她好吃好喝這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

然而兩個人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二人離開洛虞住處不久後,洛虞換了一身小廝的衣物偷偷出了皇宮,直奔客歸樓。

洛宓出了宮門後朝著逐月小築而去,隻是馬車走在半途被她叫停。

“宸表兄如今住在何處?”

“客歸樓。”

“他身邊那個人呢?”

“失蹤過一段時間,平時住在客歸樓很少出門。”她頓了一下又道,“奴婢覺得,他似乎知道有人跟蹤他。”

“給宸表兄下帖子,讓他到府中一敘。”

“諾。”

很多年後,洛宓回想起今日的舉動悔恨萬分,她若是這一日前往客歸樓,那麽很多事情或許都不會發生。

隻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

隆冬的烈日,就算是光芒刺眼也並不覺得多麽熱乎,反而是閣樓裏麵的炭盆更讓人想要親近幾分。

逐月小築,洛宓和顧宸相對而坐,執棋不語,一旁燃燒的銀炭香如煙似幻。

有那麽一瞬間,顧宸在洛宓身上看到了自家表妹的影子。

“表兄,你輸了。”

“……”

顧宸看向棋盤時,發現自己已經被圍堵的水泄不通,再無生機可言。

“願賭服輸,表妹想問什麽便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