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雨慈在問這句話時，整個人緊張害怕得不行，生怕聽到一個她無法接受的回答。
因為她記得，十五年前她之所以會被追殺，就是因為她的夫君正在對抗，起兵引起霍亂的楚王。
宣帝低頭。
眼前這張臉，讓他日思夜想了整整十五年。
如今好不容易盼到她能生龍活虎地站在他眼前。
怎能忍受她回到別的男人懷裏？
十五年前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了。
這一次，他是貴為九五至尊的皇帝。
誰也不能將她從他身邊奪走！
心底的想法無論再怎麽陰暗、再怎麽瘋狂，宣帝的麵上卻依然表現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宣帝在位多年，早就不是之前那個，會把所有喜怒哀樂都表現在臉上的少年宣王了。
他盯著溫雨慈看了一會後，又微微把頭偏向一邊，似是不忍麵對她。
“沈毅沈大哥，在十五年前就死了……”
宣帝輕飄飄的話語傳來，溫雨慈卻頓感天塌了。
她臉色慘白，眼神空洞，隨後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宣王眼疾手快，趕緊把人摟進自己懷中。
“你告訴我，是誰害死我夫君的？”
溫雨慈緊緊抓住宣帝的衣領，雙眼猩紅，眼底滿是無法掩蓋的滔天恨意。
“楚王……”
果然是他！
宣帝話音剛落，溫雨慈便掙紮著想要離開。
宣帝一把攔住她，“你冷靜點！”
“你要我怎麽冷靜！”溫雨慈大吼道，“楚王殺了我夫君，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我知道你想替沈大哥報仇，可現在外麵到處都是楚王的人，你一旦踏出這裏，便會被楚王的人立刻抓住，那樣還如何替沈大哥報仇！”
宣帝的話，喚起了她的一絲理智，“那你說怎麽辦？”
“等。”宣帝道。
溫雨慈聞言嗤笑一聲，“楚王每活一天，我夫君的亡魂便一天不得安寧，你要我怎麽等得下去！”
“你出去送死，沈大哥的亡魂便能安寧了嗎？”
宣帝的臉色也變冷了幾分，“你以為這十五年，我忍辱負重地當這個傀儡皇帝就心安理得嗎？”
“我也無時無刻地想替沈大哥報仇，可現在還沒到時機。”
“為了給沈大哥報仇血恨，我苦心謀劃了整整十五年，隻要再過個一年半載，計劃便可以實施，到時候。”
“楚王想不死，都不可能！”
宣帝的這番話，讓溫雨慈慢慢冷靜下來。
她知道，他說得非常在理。
此時她出去，隻是在送死。
可現在她能做的，真的就隻有等了嗎？
宣帝見溫雨慈不再執著地非要出去，便明白，他剛才說的話，她已經聽了進去。
隻是需要時間來接受。
過了半晌，溫雨慈緊繃的身體終於徹底放鬆下來，接受了這個事實。
她雙眼無神，隻是呆愣愣地盯著某一處。
“謝謝……”溫雨慈突然開口說道。
夫君被賊人害死，還能有人一直記掛著他，一心想著替他報仇。
作為妻子，她應當替夫君說一句感謝。
“如果夫君泉下有知的話，他會很高興，交了你這麽一個講義氣的好兄弟。”
雖然被心愛之人感謝了，但宣帝仍不滿足。
不！
他說了這麽多、做了這麽多，要的不是她的感謝。
而是她全身心的愛！
他們之間怎能如此生分？
驀地，宣帝一把抓住溫雨慈的肩膀，讓她轉過身來，直接麵對他。
“你不用對我說感謝，畢竟沈大哥對付楚王，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我。”
“沈大哥死後，便沒人能與楚王對抗，很快他就得了勢，控製住了整個京城。”
“但他始終名不正言不順，皇帝的位置還是隻能由我來做。”
“我這個傀儡皇帝手裏雖然沒有實權，但朝堂依然有很多人想要反抗，擺脫楚王的控製。”
“我偷偷和這些人取得了聯係，並在私下裏培養裏屬於自己的人手。”
“所以我懇求你再等一等，這裏是皇帝寢宮的密室，知道的人很少，你在這裏很安全。”
“隻要你安全，我就沒有了後顧之憂，便能全身心地投入到謀劃當中。”
“相信我，用不了多久，我定能替沈大哥報仇！”
溫雨慈猝不及防地與宣帝對視上，他的言辭句句懇切，眼神裏滿是認真、祈求。
她實在是不習慣被除了沈毅之外的人，用這樣的眼神對視。
她不自在地低下頭，掙脫開他的禁錮，輕輕“嗯”了一聲。
宣帝見此，隻能默默收回雙手，將握緊的雙拳隱藏在寬大的衣袖之下。
他看出了她的別扭和疏遠。
心裏再怎麽難受、著急，全都被強硬地壓製下去。
理智提醒著他，不能太操之過急，不然會適得其反。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了，來日方長，她和他今後還有大把的時間。
他相信，用不了多久。
她定能徹底放下沈毅。
投入他的懷抱。
到那時。
沈毅就真的可以死了……
宣帝沉默片刻，麵上又恢複成以前謙謙君子，體貼待人的溫和模樣。
“那好，你剛醒過來，肚子應該餓了，我去給你拿些吃的。”
說落轉過身，還沒走幾步，身後的溫雨慈終究沒忍住，出聲詢問道。
“我知道，你為我們一家做的已經夠多了，但我還是想再問一句。”
“我的兩個孩子……他們現在怎麽樣了？我什麽時候能……見見他們？”
宣帝的身形頓時僵住，沉默許久都沒有回答。
見他這副模樣，溫雨慈的心已經沉到了穀底。
“他們……是不是也……”她說這句話時，聲音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顫抖。
宣帝僵直著背，最終緩緩點了點頭。
“知川和知柔兩個孩子，在你跌落懸崖後，就被楚王的人抓了去。”
“不幸的是，他們也都被……害死了。”
溫雨慈雖然早就在心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親耳聽到，內心還是承受不住。
悲痛瞬間席卷全身。
她突然抬手捂住胸口，緊接著喉嚨裏便湧上一股腥甜。
“噗——”的一聲。
一大口鮮血猛地從嘴裏吐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