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目眥欲裂,但喉頭梗了刺一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沈翩枝唇畔泛起冷笑譏嘲,轉身邁出廂房,對著門外還在忙碌,但明顯心不在焉的下人們高聲道。
“今日,有誰願意離開相府,我沈翩枝,贈與白銀五十兩,絕無虛言!”
此話一出,方才死寂的院落內,瞬間沸騰起來。
眾多下人麵麵相覷,好一會兒才有一個膽兒大的站出來。
“此話……當真?”
沈翩枝也不廢話,從袖中掏出一疊銀票,“當真。”
侯府眼下處境,眾人皆知。
這些下人慣是會察言觀色見風使舵的,侯府大勢已去,自然要為自己尋好下家。
至於賣身契?
一張紙而已,侯府無權無勢之時,那一張紙攥在他們手裏也無甚威脅。
全場默了幾秒,而後便有人爭先恐後的上前。
“收拾細軟,到我這兒來領錢。”
沈翩枝說是讓這些下人收拾細軟。
但是這些個下人哪兒來的什麽細軟?就是把侯府值錢,能順走的東西順走。
如此,也算是在沈翩枝這裏表了要走的決心,再無回侯府的可能。
眼看著下人如潮水般三五成群離去,老夫人氣的從床榻上支起身,拄著拐杖邁出門檻。
“沈翩枝,你、你如此狠毒,你不得好死!”
沈翩枝笑笑,“與你兒子的狠毒比起來,我這算的了什麽?我若不得好死,那你寶貝兒子的下場將會更加淒慘。”
這一句話,正中老夫人七寸,當下把剩下惡毒的話給咽了回去。
沈翩枝衝她燦爛一笑,而後便按照自己記憶,朝顧雲崢書房走去。
侯府即將垮塌,根本無人敢阻攔她這個相府嫡小姐,她一路走來,如入無人之境。
顧雲崢幾日未歸,書房都落了灰。
推開門的刹那,沈翩枝被嗆得咳嗽幾聲。
抬手揮去塵埃,她提步邁入,開始四下搜索。
顧雲崢的習慣,她十分清楚。
他年幼時識文斷字,比同齡孩子要快不少,便漸漸有了優越感。
到了如今的年歲,自認為已經學的差不多了,書房的書再沒碰過。
再進書房,隻是為了存放些機密信件。
她曾偶然看到過一回,但被他厲色訓斥了許久,甚至一連幾日都未曾來過她房裏。
眼下趁他不在,剛好來找找有沒有什麽能扳倒二皇子的東西。
她四下望了一圈,一眼鎖定博古架上的燭台。
走上前,將燈罩取下,輕輕轉動燈燭。
隻聽得四下不知哪兒發出“哢哢”的聲響,牆壁角落處便出現一個暗格。
“小姐,這是……”珠兒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
沈翩枝抿著唇一言不發,走上前去,將暗格中的信件一並取出收入袖中,而後將一切回歸原位,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回到正院,半路上碰到後知後覺趕來的老夫人。
她兩眼銳利的盯著沈翩枝,“東西呢?”
沈翩枝嘴角挽起一抹笑,“看來真讓老夫人說中了,顧雲崢確實將我的東西都扔了,那便不打擾了,我先回了。”
“站住!”
才邁出一步,老夫人便厲聲喝止住沈翩枝。
沈翩枝幽幽回頭,看著老夫人。
“你一個外人,在我侯府單獨行動,怕是身上順走了什麽東西,老婆子我要檢查檢查。”
“檢查?”沈翩枝不著痕跡的緊了緊袖口,直麵老夫人,眼尾**開譏嘲之色。
“我竟不知什麽時候一個戴罪之身的侯門老夫人,有權查我相府嫡女了?敢問是誰給老夫人的權利,皇上嗎?”
“你!牙尖嘴利!”老夫人龍頭拐杖在地上猛地一頓,“老婆子我說不過你,但今日不查,你別想走出侯府大門!來人!給我拿下!”
“我看誰敢!”
沈翩枝一聲嬌叱,左右府兵當真被喝住,不敢上前。
“愣著作甚!她一個毛娃你們還怕了她不成?!出了事一切由我老婆子擔著!給我拿下!”
“老夫人!”沈翩枝猛然拔高音量,將她的話頭壓下,“你兒子顧雲崢,可還在翊王府看押聽審,你確定要往你兒子頭上再添一條罪責?翊王爺什麽手段,無需我說,你心裏也應當知曉。”
蛇打七寸。
顧雲崢便是這老夫人的軟肋。
沈翩枝一語中的,看著老夫人臉上堅定神色被擊潰,她嗤了一聲,帶著珠兒大步離去。
等回到相府,已然是暮色黃昏。
沈翩枝踏入門中,略微思量,現在該讓大哥參與進來,磨煉一下他的脾性,抬手招來小廝。
“我大哥可在?叫他來我院裏。”
“少爺今日不在府上。”
“不在?他去何處了?”
小廝搖搖頭,“小人不知,隻知道少爺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
沈翩枝心下生出疑惑,“我知道了,我大哥夜裏若回來,告知他一聲。”
“是。”
月色漸沉,翊王府被籠罩在一片夜色當中,一派祥和,幽靜無比。
地牢中,卻是全然不同的景象。
燭光似血光,在牆頭燃燒跳躍,拉長了男人頎長的身影。
“還不招嗎?”
戚夜庭腳踩黑靴,從暗處走來,問流雲。
“嗯,沒想到這顧侯爺,靠女人吃軟飯,骨頭還挺硬的。”
“本王親自來。”
“是。”
粗糲的大掌推開門,邁入審訊室中,牆頭燭火映入他漆黑的眸子裏,如同黑夜中嗅食的野狼,令人發怵。
顧雲崢雙手被鐵鏈綁著掛在木樁上,瞧見他進來,扯了扯染血的唇,並不屈服。
“翊王爺,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並不是。”
戚夜庭解開袖扣,將袖子朝上挽起,在牆頭開始挑選刑具。
“你招不招都無妨,本王也沒打算從你嘴裏套出來點有用的東西。”
左挑右選,他從牆上取下一截帶著倒刺的鞭子。
“本王隻是單單想打你一頓,想很久了……”
他一手握著鞭子,驀的用力,鞭子抽打在地麵,發出清脆冷厲的聲響。
“什麽?”
顧雲崢方才還不屈的臉色瞬間變了,看著戚夜庭抬腳朝他走來,喉頭不由得艱難上下一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