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妁嚇了一跳,像是做了壞事的小孩似的,不由自主地就把蓋子蓋上,將紫砂鍋攏緊,瞪眼看著來人。

來人不正是衛驍嗎?這家夥,居然還沒有離開。

他嘴角勾著邪肆的笑意,目光意味深長。

“你是……”鄭無空指著他,愣了一下,方才想起來,大悟道,“你不正是那個衛……衛尉大人嗎?叫……衛驍?你是帶著妁兒去長安了?”

衛驍大步流星進來,雙手抱拳道:“鄭神醫好眼力,正是本官。本官見過鄭神醫。”

“不敢不敢,你是官,我是民,這麽對我行禮可真是不敢當啊!”鄭無空也連忙站起來還禮,神色突然有些許緊張,“衛大人為何去而複返?可是妁兒在後宮裏闖了禍?”

衛驍笑道:“放心吧,她在宮裏很好。有這位女神醫的幫助,又有什麽不好的呢?”

他邪睨著義妁,義妁隻當聽不懂。

“那衛大人來河東郡可是奉旨辦差?”鄭無空再問。

“是的,本官奉旨護送賑災銀兩過來。”衛驍輕描淡寫的回答。

“哦,原來是欽差大人,”鄭無空拱手躬身見禮,“失敬!失敬!方才外麵吵吵鬧鬧,如今倒是安靜四散,看來是衛大人的這批賑災銀兩在起作用啊。不錯,不錯,河東郡的百姓有救了。”

“哈哈,鄭神醫果然洞若觀火、明察秋毫,正是這個理。”衛驍笑了笑,繼而又斂了笑,一本正經道明來意,“不過,由於各地藥材告急,包括貴醫館亦是如此,若不能先救人,又怎麽會有勞力來重建完園呢?所以,救人原是第一要務。但如今這情境之下,不得不請教兩位鄭神醫,可否同意將藥方徹底公開,交給老百姓,讓他們自行去抓藥。如此一來,也可為醫館緩解許多壓力。然而藥方是你們的,肯不肯,自然由你們說了算。”

鄭無空聞言看向義妁。嚴格意義上來說,這藥方是義妁的藥方,應該由她來作主。

衛驍一瞅鄭無空的眼神,唇角微揚,心底暗忖這師父還是怪實誠的,絕不竊取半分虛名。

“妁兒,你來說。你於民是好事,於己也方便。醫者父母心,原本就是想懸壺濟世、救死扶傷,這事兒你看如何?”

義妁並不徑直答師父的話,反而唇角挑起一抹冷誚,定定地看著衛驍:“衛大人可真是有趣,方才在大門口已經當眾宣布,讓鄉親們都去找何大人領賑災款和賑災物資,又讓人按藥方自行去備藥,反過來卻來問我可不可以。你這不可笑吧?好人都讓你做了,壞人我來當嗎?你都宣布了,我能說不嗎?就算我現如今說‘好’,怕也隻記得你的功勞吧。”

一想到衛驍把小羽給射死了,義妁就沒有辦法給他好臉色。

雖然小羽隻是一隻鴿子,但是它那麽可愛,養了那麽久,都很有感情了。連鄭詩蘊那樣的人都喜歡上了小羽,心甘情願幫忙喂它,而眼前這個人,卻比鄭詩蘊更加令人討厭百倍。

衛驍聞言,卻忍俊不住,在皇宮裏,見慣了說話做事小心翼翌的宮女和後妃,乍然見到這麽率直的姑娘,倒是覺得可愛。

看來因為射死那隻鴿子惹了禍,在這姑娘的眼裏已經得不到好印象了,索性形象也不要了,裝作無賴到底。

“姑娘真是聰明伶俐,伶牙利齒啊,說不過你。算你厲害,讓你看出來了。那藥方就當是被朝廷征用了吧。眼見朝廷和老百姓有難,身為大漢的一子民,為大漢做點事是應該的。這藥方獻出來後,本官保證,一定在陛下麵前為你們討賞,到賑災完畢之後,就請你們叔侄二人前往長安領賞。”

“不必!”義妁小臉森冷,不為所動,“你們這些官員早就自行打算好了,要把我的藥方送出去,何必多此一舉來問我。依我說,你腆著臉賴著不走,就是為了想吃玉奴燉的藥膳。你是聞到香味進來的。”

“不錯。是想吃了。”衛驍哭笑不得,索性依著她的說法露出垂涎三尺的模樣,大大方方地在她旁邊落座,扭頭問鄭無空,“鄭神醫,可以吧?本官作為欽差大臣,來到此地,鄭神醫請我一頓,為本官接風洗塵,也很在理,對吧?”

鄭無空笑道:“那是自然。衛大人也是為老百姓辦事,是個好官,怎麽不請你呢?”

“那是自然,”衛驍亦不客氣的自吹,“至少本官不貪腐,朝廷給多少銀兩,本官就發放多少。這也是為什麽陛下派本官前來的緣故。倘若換個官員來,指不定會死更多的老百姓,重建家園亦成奢望。隻能簡易搭些茅草屋住住。這大概也是曆經了幾次水患之後,河東郡老百姓的住所一次比一次不抗洪水的緣故。”

“哈哈,”鄭無空也走過來坐下,“衛大人總結得到位啊。確實如此。那這次老百姓是有福了。”

“哼,”義妁冷笑,“師父,你別聽他吹。你看他,把賑災銀兩交給何大人,自己來這裏無所事事,跟我搶吃的,不去兩隻眼睛親自盯著,你又怎麽能夠保證每文錢都能進老百姓的口袋呢?”

衛驍挑了下眉,故意挑她的刺:“義姑娘這麽說,就是在暗示何大人會貪錢嘍。”

“我沒說,你說的。我聽見了,哦?哦?”她指了指玉奴,又指了指仙童作證,他們兩個都猛烈的點頭。

義妁肚子餓死了,不打算再跟衛驍哈喇了,兩手一抱就把燉膳抱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打開蓋子,在煙霧繚繞之中,她開始端碗伸筷,大塊朵頤起來。

衛驍嗤了一聲,揶揄道:“義神醫啊,你這會不會太霸道了。尊大,尊老。我是官,你是民;他是師,你是徒。你這樣也吃得下去。真服了你。”

義妁白了他一眼,得意道:“你這就不懂了吧。這是師父疼我,專門讓玉奴給我開的小灶,原本就是隻給我一個人吃的。我這段時間體力透支,需要補補。懂嗎?你有這樣的師父疼嗎?想吃,想吃就去找你師父啊。另外,我還跟你擺擺另一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