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玉奴,你受了重傷,是不是?來,快進內寢室,我幫你上藥。小蓮子,你準備幾道菜,大家一起吃,祝賀一下。”

義妁一邊吩咐小蓮子,一邊把玉奴推進了內寢室。

鄭無空此時心裏多少有些內疚。原來玉奴受了重傷,他卻沒有看出來,隻是難為情地推開她。可能當時,他心裏被這種親近給怔懵了吧。

小蓮子去小廚房忙碌。說起這個小廚房,還是因為劉徹疼愛義妁而特允的。桂宮裏的其他太醫並不和義妁一起吃飯。

解憂這時侯連忙請衛驍和鄭無空坐,並給他們上茶。而後,又折進內寢室幫義妁的忙。

玉奴的確一直在強撐著。這幾天在暗香樓,因為總是抵死不從,被毒打過好幾頓,也捱餓過,她的身上全是烏青和鞭痕。並且腦袋因為被踹過,一直在耳鳴中。

但這些,怎麽跟她心儀和祟拜的鄭無空說?她不僅沒有說,反而故作堅強,在客棧之中,也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對於疼痛絲毫未有表現。

男女有別,鄭無空正為那一抱羞慚,還沒有從尷尬中解脫,目光處於閃躲之中,怎麽會去發現玉奴衣裳下的傷呢?原先破髒的衣裳玉奴早已換下,成了一身侍衛武官服的颯爽英姿。

玉奴善解人意,上藥的時侯十分疼,但她咬著唇,任由額角沁汗也未曾發出任何呻喚。待上完了藥,義妁把解憂、玉奴帶出來時,小蓮子已經陸陸續續做好了一桌子酒菜。

不得不說,小蓮子在做菜打掃這方麵,比解憂更加出色。然而,解憂的聰慧以及在醫術上麵的天賦,卻也非別人可以取代。

義妁笑著點了點頭,十分滿意,扭頭對解憂道:“你去把常惠也叫進來,一起喝一杯,同時把陛下賞賜的桃花釀拿來,大家喝幾杯。今兒高興。”

解憂去了一會兒,回來隻拿了桃花釀,卻不見常惠。她說:“常將軍說,有重要‘客人’在這裏,還是他親自守在外麵比較好。以免有人說閑話,更有那不怕死的敢來找死。”

這話說了,大家都笑。

義妁讚道:“常惠將軍果然是位好將軍,忠勇仁義智慧,都具備,不耽於享樂,盡心盡責,把桂宮交給他,我算是放心了。衛大將軍,這第一杯桃花釀,我必須敬你。一來是你救了師父,師父如同我父,玉奴如同我姐妹,這天大的恩情,沒齒難忘;二來,謝謝你帶出了常惠這麽忠勇的下屬。敬你們!”

言畢,義妁很幹脆地飲下此酒,衛驍亦含笑飲酒入喉。

而後,他自己斟了杯酒,自嘲道:“這杯酒,本將軍要敬鄭大夫。本將軍一向吃桂宮的閉門羹,若非鄭大夫,隻怕是不得此門而入。僥幸能在此聚餐飲酒,真是拜鄭大夫所賜,非常感謝。”

義妁一聽,臉色倏的紅到耳根子底下,衛驍居然敢這麽大膽的直接表達愛意,這是故意在鄭無空麵前這麽說嗎?

衛驍則得意地凝視著義妁的臉色,挑了下眉,義妁接收到他的電波,瞪了他一眼。

鄭無空也不傻,立刻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在複縣衛大將軍前來找女扁鵲時,看著你們倆,一個郎才,一個女貌,就覺得你們倆個登對,沒有想到,衛大將軍,你果然是真動心了。哈哈哈,好。”

衛驍長歎:“誒,師父倒是說好,可是有人卻像是要吃了我一樣。不過不管怎麽樣,我總算能進來吃頓飯,也算是一個大進步,敬師父!”

“哈哈,好!”鄭無空朗朗笑著,舉起杯和衛驍幹杯。

小蓮子、玉奴、解憂都滴溜著眼睛,一會兒看看衛驍,一會兒看看義妁,偷偷笑著。

義妁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我覺得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把陛下也請來吧。陛下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對了,你們不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吧?原來這件事情的幕後策劃有可能就是館陶長公主。那正是陛下最想打壓之人,正好我們幫了陛下的忙。所以,陛下一定也會很高興我們救回了師父和玉奴這兩個最重要的人證。”

義妁把衛驍走後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他們,衛驍原本以為義妁這時侯突然搬出劉徹是在反嗆他,但聽她說了之後,反而認同了義妁的看法。

“對!把陛下請來。讓小蓮子去請,反倒不會引起注意。兩個大活人藏在這裏,隻有讓陛下護佑,才是最安全的。”

義妁一聽衛驍也同意,喜出望外,對小蓮子使了個眼色,小蓮子立刻答應著,就跑去了。

大約過了兩柱香工夫,劉徹方才來到。不過他駕到的時侯,明眼人一看都是興衝衝的,那心情看他飛揚的眉毛就能感受到。

“哈哈哈——”爽朗的笑聲也表明了一切,“今天是什麽好日子。真是雙喜臨門啊。太好了!”

劉徹進來,眾人都要跪下參拜,劉徹心情好,一揚手,都示意大家起來,不用多禮,同時招呼大家一起坐下。

義妁趕緊叫小蓮子去多上幾道菜來。玉奴和解憂趕緊都識相地站起來,跑去廚房幫忙。

“陛下有何喜事?”義妁問道。

劉徹點了點頭,笑道:“朕今天真是身心舒暢。前幾天傳來的消息,都說四路大軍出兵,公孫敖等三路大軍有兩路潰敗,一路無功而返。朕正是焦慮之時,沒有想到今天卻傳來大快人心的消息。衛青果真是少年虎將,首次出征,就那麽果敢冷靜,還敢深入險境,直搗匈奴祭天聖地龍城,虜獲了七百人,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龍城之戰是我們對匈奴的首次戰爭勝利,朕實在是太高興了。朕沒有看錯人。車騎將軍果真是好樣的,這是他首次帶兵出征啊,他才17歲,太能幹了。龍城大捷,大大打擊了匈奴,以後我們就不是被動挨打的局麵,我們竟然能深入匈奴聖地了,大快人心啊。等衛青回來,朕一定封他為‘關內侯’。這是他應得的封賞。”

除了衛驍,其餘人見劉徹這般高興,也都跟著心情激動,紛紛舉杯祝賀劉徹。

“自古英雄出少年。衛青傑出的成就,也離不開陛下的慧眼識才啊。”義妁必要的時侯,也會說好聽話。

劉徹心情舒暢:“衛青馬上就要班師回朝了,到時侯一定要大大嘉獎他一番。這次立下奇功,不僅一雪前恥,更重要的是,衛青在匈奴人心裏已經播下了恐怖的種子,這為以後的大征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義妁微微笑著,劉徹始終忘不了掃滅匈奴的雄心壯誌。

“啊,這位就是你師父吧,名醫鄭無空,百聞不如一見,朕今天見了,果真是豐神俊朗,仙風道骨,像是方外人士啊。”

劉徹自己樂完了,這才注意起鄭無空。

他敬了鄭無空一杯,鄭無空趕緊舉杯,客氣道:“陛下此言,讓草民慚愧了。隻因玉奴被擄走,差點就成了別人利用的棋子。沒有想到進宮之後,陛下還能如此禮遇。”

劉徹笑道:“不,你並沒有成為別人利用的棋子,你能及時懸崖勒馬,說明你有大智慧,也夠果決,不愧是義妁的師父啊。丹心案下個月將由朕親審,一錘定音,這段時間,你就留在桂宮。桂宮有常惠將軍保護,朕也會令閑雜人等不得入內。你們就安心在這裏住些時日,待朕準備妥當,多搜羅一些證據,便可以將所有涉案之人都一舉拿下。”

“陛下,”義妁道,“那《丹心奇錄》的下卷務必先摘錄為好。這醫書甚為重要,有了醫術,可以治更多的疑難雜症。臣想這崔府誌走歪門邪道還行,但是在醫術方麵的資質可不怎麽樣,否則,有了這奇書下卷,醫術居然比我還稍遜一籌,這實在是諷刺,據養父所說,這下卷記載得可比上卷內容豐富。可見他是有許多看不懂的了。”

劉徹冷哼:“所以,不應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就不要強求,否則,隻能自取滅亡。這樣的人,就算是死了,也不應該把奇書留在他背上,等醫書抄錄完,就剝他的皮。”

義妁感到頭皮一陣發麻,雖然她做手術,也常常動刀子割開人的身體,但是這與酷刑完全是兩回事。

“陛下,臣的意思是,等摘錄完醫書之後,咱們可以來策劃一場戲,算計一下館陶長公主。”義妁一邊說著,一邊含笑注視著劉徹。

“哦?什麽戲?”劉徹被勾起強烈好奇心,微微身子前傾,洗耳躬聽。

義妁道:“館陶長公主雖然是個強勢無比的女人,不過聽說她自小怕鬼。如果她遇見了冤魂索命,陛下想她會不會嚇得說出真相?”

劉徹看著義妁,眼波裏盈光粼粼,興致盎然道:“有意思。陳年爛穀子的事情,現在要去查,隻怕真的沒有什麽直接證據。再說你養父也死了,直接證人沒有了。你師父也隻能算是個間接證人,能夠直接證明崔府誌哄過他威脅過他前來作證,卻不能直接證明他就是當年替換藥膳的人。如果她能親自承認就更好了。”

衛驍立即道:“這個方法可行,臣還可以再補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