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充什麽?你說。”劉徹心情極佳,對衛驍這個潛在情敵說話也和顏悅色的。
劉徹對於衛驍,其實真是又愛又恨。
他其實打心眼裏欣賞衛驍的本事,不亞於讚賞衛青,然而,衛青能讓他全然信任,並且全身心去扶持,而衛驍卻不一樣,立了再多戰功,劉徹卻還是感覺他如同一個深潭,根本探不到底。
或許是一山不容二虎,衛驍強大的氣場也令劉徹不舒服。
衛驍道:“若要裝神弄鬼,何須隻嚇館陶長公主一個,找個理由,把她也關到廷尉司去,崔府誌與館陶長公主必然對質,若不對質,義大夫的鬼魂一出來,必然也嚇得對質。到時侯,陛下隻需躲起來,在一旁偷觀,一定能探出答案來。”
“哈哈哈,好辦法。”劉徹大笑。
其餘人也皆讚歎是一個好辦法。
主意一定,丹心案似乎也越來越明朗了。
“陛下,你要答應我,等《丹心奇錄》一拓下來,請陛下立刻送給我。這書一般人也研究不透啊。”義妁渴盼的心情溢於言表。
劉徹笑著揶揄:“你倒是挺會大言不慚,你這是拐著彎兒說自己不是普通人,是吧?”
“嘿嘿,陛下知道就好。”義妁微微笑著,眯著眼兒彎彎如新月,微仰著下巴看著劉徹。
衛驍白了義妁一眼,滿心不爽。這一幕,落在他眼裏,就是打情罵俏,當著他的麵打情罵俏啊。
劉徹道:“放心吧,朕一定第一時間送上。這個案子,朕也會幫你平反。鄭大夫,你可是重要證人。當年,義妁的養父許善友沒有跟你說過什麽嗎?”
鄭無空微微頜首:“倒是說過。許善友的醫術不錯,最初結緣也是醫術交流。起初自然是不敢交底。不過,後來妁兒大了,一心隻想報仇,一定要投在我名下學醫。後來,大家相處不錯,幾年下來,成了莫逆之交,因著他們也需要草民幫忙,就把案子說予我聽了,讓我判斷一下,當年太後服用的究竟是什麽。其實……我倒覺得許善友未必就是真正的凶手,想反,他反倒有可能救了太後一命。”
此言一出,在場之人莫不覺得奇怪,全都豎起了耳朵,現出驚詫的表情。
“為什麽這麽說呢?”義妁坐不住了,不覺往鄭無空的方向挪了挪,盯著師父問,“是死罪啊,若是他反倒有可能救了太後一命,怎麽會不辯解呢?他要是真的沒做過,不可能做那麽多事啊。又是劫掠你們,又是抵死不辯解,又是到天牢當刺客?若非他,他那麽拚命做什麽呢?師父,當年的事情你沒有親曆,怎麽能那麽肯定呢?”
“是的,”就連劉徹都覺得義妁說得很對,“崔府誌那隻老孤狸,不是他做的,不可能那麽拚命。”
鄭無空搖了搖頭:“你們聽我說,當年根據許善友所描述的症狀,我就對許善友說,這一定是中了鬼珠丹砂的毒了。”
“鬼珠丹砂?”義妁猛然一驚。
她怎麽會不知道鬼珠丹砂呢?
那時侯,在複縣,鄭詩蘊用的就是鬼珠丹砂,讓燕語變得好像是病入膏肓,快要死掉的樣子。當時,義妁一眼就看出來,那是鬼珠丹砂,因為師父教過。
“是的,凡是服用過鬼珠丹砂的人,看起來就像是病入膏肓,快要死掉的樣子,中毒極深。可是事實上,隻要吃過解藥就會好。崔府誌知道用這個藥,自然就知道它的用途。所以,他是知道這不致於讓王太後死,他是想保住王太後一命。但是那幕後主使之人,卻未必了。崔府誌之所以不說,一是因為即使他沒有害王太後的心,可也用鬼珠丹砂嚴重傷害了王太後的身體。王太後現在多病之身,未償沒有當年用過鬼珠丹砂之後留下的後遺症。試想,當年王太後沒有死,義大夫不是照樣被滿門抄斬嗎?這個傷害太後之罪,已是死刑,不論他是不是主謀,不論他是不是想救太後。”
鄭無空了然於心,氣定神閑的樣子:“另外,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不能夠讓他的幕後主使之人曝光,致於為什麽不能?他斬草除根,更多的是為了幕後主使之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我也很期待這出鬼戲,希望這兩個人碰麵,能不能說出一點我們不知道的事實?”
劉徹沉著臉色道:“不錯。僅憑傷害太後之罪,就足以讓朕殺掉他。這個倒不是他過於擔慮,朕確實會這麽做。不管是為了他自己,為了主謀,他都必須這麽做。若非這個案子,朕都不知道原來這個死太監和長公主有這麽深的淵源。”
義妁盯著鄭無空,沉吟半晌問道:“師父,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為什麽你會鬼珠丹砂,而崔府誌也會。這東西可高深著呢,不是普通大夫都會的事情。”
“啊?”鄭無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微張著嘴道,“是呢,我有一件事情忘了告訴你。後來我和你養父深聊過。知道你的親爹和我當年曾經師從同門,隻不過,我入門之時,他已經出師了。但是師父經常提起他的名字。也因此,對你們感到特別親切。後來,當我猜測崔府誌用的是鬼珠丹砂之後,我就猜測,他應該是擁有奇心丹錄下卷,所以才從那上麵學的。而我和你親爹又師出同名,都會此毒,也不奇怪了。後來,見到你入宮,以及崔府誌種種行徑,就更加讓我意識到了這一點。”
“原來如此,沒有想到這其間還有這麽多牽扯。師父,你今天不說,倒是不知道了。簡直是匪夷所思,現在真是太想知道為什麽崔府誌要那麽護著館陶長公主了。”
衛驍突然開口說道:“其實我有一個大膽的想法,駙馬曹壽之死,定是館陶長公主指使崔府誌所為。這個罪名可大著呢。平陽公主和王太後都不會放過他的。如果他任由館陶長公主被抓,那麽,那到時侯,長公主要是說出這事,他也必死無疑。也就是說兩個人現在是同一條船上,不得不這麽樣同氣連枝了。”
“嗯,對,這話有道理,一定是這樣。”義妁讚同。
“不論怎麽樣,我們都要拭目以待。先把醫書抄下來吧。”劉徹舉起酒杯,默默飲酒,他的臉色已經黑得像鍋底似的。其實大家都知道他心中所想,也都不敢再說話了。
是的,此時此刻,劉徹心裏就像是有個小火球要爆炸似的。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可是於外,匈奴從來沒有平息過戰火,於內,周遭的人似乎也都在算計他。
他這個天子,似乎做得極不安穩。
他在心裏下定了決心,不管怎麽樣,這次一定要把這些人全部都鏟除掉。
半個月之後,醫書已經抄得差不多了。
喜報也傳來,說是衛青已經回來了,凱旋而來的武將軍就在城外,劉徹親自率領文武百官迎到了城門外。
平陽公主聽見了這個喜訊,也喜出望外。可是她知道衛青心裏對自己的喜歡,而自己又是有夫君之人,不敢出迎城外,害怕引起衛青多餘的想法,於是登上高高的城樓,躲在城垛下,偷偷看那威武少年。
數月未見,平陽公主真覺得衛青好像又長高了許多,那威風凜凜的樣子,真是像個十足的男子漢。她癡癡的看著衛青,卻不知道在身後也有另一雙眼睛一直在看著他。
她十分清楚丈夫的妒意,這段時間來,一直沒有圓房,讓他心裏的怨念更深了。時常在外麵喝得酩酊大醉。
這一段時間以來,一直在強烈的思念之下,平陽公主終於覺察出自己對衛青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可是又怎麽樣呢?如今,她又是一個有丈夫的人了。
所以,她隻能再次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然後做出看不起衛青出身的樣子,來拉開和衛青的距離。多少次,別人質疑時,她都以鄙視的語氣道:“怎麽可能,那個家奴,出身卑微,怎麽可能與本公主匹配?”
可是,隻有她心裏,才能感到那種別樣的酸楚,說不清楚究竟是在保護自己,還是在保護衛青。
一直以來,她所做的完全都是為了別人著想,身不由己,盡管嘴裏說得很高傲,很任性,可是每次看結果,都讓衛青察覺到了她的可憐之處。
宣室裏,劉徹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封賞了衛青許多。包括“關內侯”的身份,包括府第,包括奴仆。可是衛青很想什麽都不一要,隻想向皇帝討一個封賞,那就是請劉徹把長公主許配給他。
可是可能嗎?長公主已經嫁人了。所以話到唇邊,他隻能咽回去了。笑著接受了所有的封賞。至少,衛青知道,有了這個封賞,衛家從此就能揚眉吐氣。他的姐姐們和哥哥都能因此而得到別人的另眼相看。
衛青知道,他們都得依靠他,所以,不能不要這些。
當他把這些封賞全部拿到長秋殿給衛子夫的時侯,衛子夫熱淚盈眶。衛青跪在地上,說的一句話,讓衛子夫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