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終於可以從長秋殿光明正大的走出去了。我回來了,姐姐,不必怕,現在有我在,皇後不敢動你。你值得住更好的宮殿。”

衛青聲情並茂,讓衛子夫焉能不感動?她的心情激**不已,緊緊抱住了弟弟。

二人欷歔不已。

衛子夫含淚欣然道:“傻孩子。你能平安回來,姐姐比什麽都高興。你打了勝仗,不僅僅是替大漢揚眉吐氣,也是替我們衛家揚眉吐氣,這比什麽都重要。至於姐姐什麽時侯可以長秋殿走出去,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了。我們不要著急,陛下什麽時侯會請姐姐出去,姐姐就什麽時侯出去。你就不要管了。”

衛青點了點頭,道:“姐姐胸懷寬廣,衛青真是自愧不如。”

衛子夫微微莞爾:“姐姐是相信陛下。他不會令你的將才埋沒,也不會讓姐姐久居清秋殿。一切隻是時機未到。陛下心中有數。陛下是英明之主,什麽樣的牛鬼蛇神,在他的眼裏能逃得過去嗎?就好比那什麽崔府誌和館陶長公主當年聯合起來謀害義大夫的丹心案,不是也逃不過陛下的眼睛嗎?假如丹心案解決了,我相信,陳阿嬌的末路也不會太遠了。”

衛青驚道:“姐姐說的什麽丹心案?詳細說說。”

衛子夫拉著衛青的手道:“走,咱們先進去吃飯吧,你的哥哥姐姐們來了,今天就在我這裏為你接風洗塵,辦一場慶功宴。一邊吃飯,再一邊詳細告訴你吧。”

“好。”衛青同意了。

也是許久沒有見到家人了。進殿之後,發現衛長君、衛孺、衛少兒都在,大家熱情地迎上來,問長問短,衛子夫請大家坐下,桌子上早就擺滿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

大家坐定之後,自然是一番噓寒問暖,大家又追問戰場上的情況,衛青一一解答。隻不過,那些兩軍交戰的血腥場麵,在衛青的嘴裏,已經衝淡了不少。

衛青隻揀結果來說,而忽略了過程,那些衣裳下掩蓋的傷痕,也隻有他最清楚。

吃了些酒菜之後,衛青就追問丹心案的始末,衛子夫告訴了衛青。衛青聽得十分認真。

聽完之後,衛青立刻站了起來,對眾人道:“各位姐姐們,兄長,我必須去桂宮一趟。這件事情,我必管到底。之前被擄,也幸虧是衛驍和義妁幫我。故而這一次,我也應該幫他們。再則,幫人即幫己,館陶長公主若與此案有關,我們更該管。姐姐,兄長慢用,我即刻前去,待這案子了了,回頭再聚。”

衛青也不管家人是否同意,拔腿就往外走。

待走到門邊,又扭頭看著衛子夫道:“姐姐,希望下次咱們的慶功宴喝的是你當上皇後的慶功宴。”

衛子夫愣了一下,衛青已經跑遠了。

衛子夫微微勾唇,輕輕搖了搖頭。

桂宮裏,衛青求見。義妁連忙請他進來。

見麵後,義妁盛讚他的功績,衛青隻輕輕一笑,一句帶過:“其實沒有什麽,匈奴騎兵一向凶悍,盛名已久,漢軍往往一上前線,未曾開戰腿已心軟,若是開戰之時,體力稍微不濟,或者稍落下風,即刻拍馬回走,不敢戀戰。心中無底氣者,又怎麽能打贏勝仗呢?原本該贏的,反倒輸了。因此,本將軍一到戰場,隻管拚死往前衝就是了,勇當先鋒,誰擋我者死?其餘人見我如此,也隻得硬著頭皮往前衝。這麽一來,氣勢壓過對方,倒叫號稱常勝將軍的他們感到特別意外,因此就能出奇致勝。”

“哈哈,原來如此。”義妁笑得甚為爽朗,跟衛青說話,就是無比暢快。衛青是這皇宮裏的一股清流,義妁靈澈的眼睛瞬間洞悉了一切。

“將軍年少勇猛,果然厲害。如今一掃匈奴銳氣,將來再上戰場,就不敢小瞧漢軍,更不敢隨意擾境了。”

衛青輕輕搖了搖頭:“不值一提,一次小小勝利算什麽,匈奴與漢一般大,不是那麽好掃滅的。將來,還有硬仗要打。這一顆懸著的心,也不可能那麽快就放下來。”

“將軍果然是有大擔當的人,念念不忘為大漢效力,義妁真是佩服。隻是將軍身上有傷,還是先治療身體吧。”義妁突然轉了話題,把衛青嚇了一跳,立刻摸了摸自己的胸。

“你,你怎麽看出來的?”衛青結巴了,義妁是女子,又是一個傾城姿色的女子,他可不想讓她看病。

“這話怎麽說的?”義妁一揚眉不樂了,“我這‘女扁鵲’之名,可不是憑空而來,那是靠自己的醫術得來的。如今崔府誌在牢裏,你受了內傷,不讓我看,還找誰看。難道你想找鄭詩蘊幫你看病嗎?那她這個人呢?見到俊美男子說不定看著看著,真的會撲上去哦。”

義妁開玩笑,衛青臉卻紅了:“男女有別,既然是內傷,怎麽能讓你看呢?我這傷不重,隨便找個大夫看一看就是了。”

義妁這才知道他真正害羞的是什麽,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是見色起義的。我是一個大夫,在瘟疫發生時,我深入疫區看病,也是男男女女都要看的。難道見到男患者就不看了嗎?在給患者診斷的時侯,我難道能夠看一半就跑掉嗎?你放心,在我眼裏,根本就沒有男女之別,隻有患者。將軍,請,到病**躺著。”

義妁不容分說,站了起來,把衛青驅逐到另一間去,那是真正看病的大堂,最裏麵還有一張小病床。義妁讓他趴著躺下,因為觀察他走路的樣子和神情,那引起疼痛的地方分明來自背部。

衛青乖乖趴下:“你怎麽知道我這是背部受傷?”

義妁令他自己解掉外麵的袍子,又脫去裏麵的上衣,露出了衛青一身健壯卻又精瘦的身體,這才回答衛青:“從你的言行舉止當中可得知。哪個地方不舒服,再能忍痛的人也會不由自主的去關照那個地方,於是我就知道了。”

衛青還是十分羞澀,將臉埋在枕頭裏,悶聲道:“你果真是女扁鵲,這等醫術,我服了。這是箭傷,不得不說,匈奴騎兵的飆悍,不僅在於焉支山下養的戰馬十分矯健善戰,還在於他們的騎術和箭術,亦十分了得。我隻顧著往前衝,不顧一切深入敵營陣地,拚著一條命要殺他們個片甲不留,卻不曾想後背卻遭受了他們的暗算。這一箭差點要了我的命。”

義妁坐在榻沿,在看清楚衛青的傷勢之後,不禁擰緊眉,倒吸了一口氣。

“你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這一箭,差點要了你的命麽?你傷未癒,就帶著這樣致命的傷口不斷地進行廝殺,你這是在玩命啊。這傷口已經經過不斷的感染,你此時此刻,想必十分疼痛,後背通往五髒六腑,你前麵也在扯疼,你是怎麽忍住這樣的劇痛的?你感染得傷口全黑了。衛將軍,你再不治,隻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義妁這話也令衛青倒抽一口冷氣。

他並不是不要命。好不容易立了戰功,他還想活得長久一些,好讓自己成為家人的倚靠,怎麽可以死呢?於國,匈奴未滅;於家,姐姐還沒有成為皇後。她怎麽甘心死呢?

可是,因為傷口在背部,衛青自己看不到,也不想讓手下將士看見,害怕影響士氣,隻知道傷口一陣一陣劇痛,但他能忍就忍,一直忍到了現在,卻不知道原來有義妁說得那麽嚴重。

“誒,你這人,怎麽那麽不愛惜自己呢?衛將軍,你忍住,我必須馬上幫你做個小手術,處理一下這個傷口,否則,繼續感染下去,你真的會沒命的。不過,這會很疼。你必須咬緊牙關忍著,因為我必須先把你受感染的那塊腐肉都剜去,然後才能消毒,免去再度感染,最後才能上藥。整個過程,有點久,並且會十分疼痛。我還是為你上一些麻沸散,讓你止痛吧。”

衛青點了點頭道:“你放心。死都不怕。這點疼還不能忍嗎?你放心。”

於是,義妁給解憂使了個眼色,解憂連忙打開藥箱,為她拿來各種小器具。解憂將一應用品全部都擺放在床頭的小桌子上。然後根據義妁的需要,一一遞給義妁。

由於給衛青上了麻沸散,衛青雖然還是會感到疼痛,但已經是能忍受的範圍內了。

義妁細心地剜去腐肉,到了最後,終於上完藥之後,也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可是細密的汗珠已經從義妁的額際沁了出來,她拿了一條手帕子,卻沒有替自己拭汗,反而俯身替衛青細細拭去他額際的汗水。

此時,大門外,一雙深邃的冰眸凝視著這一幕,一雙手瞬間握緊成拳。

義妁對衛青道:“將軍,你再忍一忍,馬上就要上藥了,消毒上藥,藥品作用於傷口之上,也會比較疼,你一定要忍住。”

“好,你放心,本將軍連死都不怕,還會怕痛嗎?”衛青咬著牙。

義妁低頭細心地為他處理傷口。衛驍冷笑著快步走了進來。

他搬把凳子就坐在病床前,一瞬不瞬地看著,把解憂和義妁弄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