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吳逸這一番自白完了,不老婆婆就又提起了舊事,道:“你這小鬼,莫非忘了還欠了一筆賬在老身手上?”
吳逸微微低頭:“不敢,願賭服輸,婆婆若有要求,晚輩隻要力所能及,當然不敢違背,隻是……”
“隻是什麽?”
“隻是,晚輩此來是奉了師門之命,采取伏龍靈芝草與九陽泉水,婆婆還請看在師門麵上,成全晚輩,讓晚輩得以完成師命。”吳逸也猜到了不老婆婆可能會拿被抓時簽下的債條說事,自然就搬出了與世同君的麵子,希望她至少不要在這件事上為難他。
“嗬嗬嗬嗬……”
珠簾裏頭的不老婆婆在繞身黑霧裏一陣冷笑:“老身一向恩怨分明,與世同君貴為地仙之祖,道高德隆,你既奉了他的命令來此取靈草泉水,我自然不會為難,不過在那之後,你還是得幫老身做幾件事情,把賬了了,你才能把你身上的法寶贖回來。”
吳逸輕舒一口氣,知道不老婆婆不會在這事上為難自己,他也稍稍放下了心,至於後麵的事,那就以後再說吧。
不老婆婆又道:“不過,我看你在台上的表現,怕你到時候辦事又不盡心盡力,這樣吧,到時候你辦的事辦好了,每贖回一件,我再額外賞你一件我這寶庫中的藏品!如何?”
聽到這條件,吳逸眉頭微動,他雖說是“不管有利無利,都不起早”的性格,但有獎賞,多多少少還是比啥都沒有要誘人那麽一丟丟的,當然也就一丟丟。
他念頭才在腦中起了不過一瞬,珠簾裏便飄出一道金光,那金光似有靈性,如金蛇舞動,盤旋在大殿上空。
吳逸抬頭以鳳目觀瞧,看到這道金光裏的形狀,隱隱地,像是一條……繩子?
不老婆婆道:“這是大會上我剛繳來的一件法寶,你可知它是什麽?”
吳逸想起了當時會上,那個妖王狐阿七,與青色衣服的盤絲姑娘比較兵刃功夫,打到要緊處,狐阿七使出了一件法寶,固然偷襲成功了盤絲,但也導致法寶被收,黯然下場。
而這件法寶,應該就是大名鼎鼎的幌金繩。
他仔細觀瞧,發現飛空盤旋的黃金繩頭上有一處小巧的金環,雖說如果按他所知的“幌金繩”的描述來說,這環要箍人脖頸,似乎顯得太小了些,但考慮到法寶變化之能,倒也不足為怪。
當時台上狐阿七動手太快太隱密,吳逸也未曾完全看清,如今一窺真容,看了幾眼後,才對不老婆婆答道:“這難道是,傳聞之中的幌金繩?”
這一答複讓不老婆婆語氣也發生了些許變化,顯示出了微微驚異:“喲,你這小娃娃,也知道幌金繩?那你知道此物是由誰所出嗎?”
吳逸自然早已知道,但還是裝得一副思索了一會兒的樣子,微笑答道:“我曾聽家師有言,離恨天上太上道祖寶物無數,身上就有一條幌金繩。”
“正是太上道祖的幌金繩,隻是如今卻到了這小狐妖之手,背後因緣看來有些蹊蹺。不過先不談這個……”
不老婆婆語中似乎帶著幾分得意,對吳逸道:“老身寶庫之中,像這般珍貴至極的天上靈寶,倒也不是沒有,你將來若辦的好了,自然是不會虧待你的。”
吳逸當然知道這幌金繩的威力,看著這頭上光芒四射,不停旋動,要說不心動那是假的。
可是,先不說沒有,就是有了幌金繩,他也不會用啊,這玩意他在《西遊記》裏有些印象,得用什麽《緊繩咒》才能發揮威力,他上哪弄咒訣去?
而且,上次用了一根毫毛,他就睡了好些天,以他現在的實力,天知道能不能使得動三清之一造出的幌金繩。
眼下,也就隻能想想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不老婆婆如此輕易地就奪下了幌金繩,她自身手段想必也非同凡響,這麽展示幌金繩,既是利誘,也是變相的威逼。
一想到賬還在這麽個大能手上,吳逸即使有前麵說的甜頭,還是不免喪氣,隻好拱手相應:“婆婆神通廣大,法力無邊,既要驅策,晚輩也隻好奉命了。”
不老婆婆笑罵道:“你這小娃娃,別人見了寶貝巴結都還來不及,偏就你還如此喪氣。也罷,大會上說過,你之前已贏了神弩,如今依照約定,就把神弩給你,至於神弩之箭麽,你就隻能自己去找了。”
語罷,又是一道靈光飛旋,神弩現出其形,落到了吳逸手中。
吳逸將神弩握在手裏,感受著這一份獨特的分量,他知道這神器究竟有多厲害,當即拱手低頭謝道:“多謝前輩此番贈弩。”
“好了,先回去吧,等候傳喚,我差人帶你去九陽泉采靈草泉水。”
又是如同上次被送回山洞一樣,吳逸隻覺身子一晃,四周景致突然一變,他眼前一片金黃之色,霎時之間,就又變回了山洞的灰黑石壁。
吳逸回望身後來處,已經是室內的陰涼山壁,不禁苦笑道:“這個不老婆婆如此法力,把我呼來喝去全不費力,以後天知道會要求我做什麽事呢?”——
太陰雲宮正殿之內,除了珠簾後,大殿上再無他人,就連正門處排列的宮娥也都沒了蹤影。
玉座之上,不老婆婆依舊端坐,黑霧之中手臂輕揮,就連剛剛隨侍身邊的那一道人影,也化作了清風消去。
從始至終,除了剛剛送走的吳逸,這殿上似乎就隻有不老婆婆一人。
黑霧繚繞的不老婆婆在玉座之上身子一動,馬上就連那玉座也空了下來,沒了人影。
而當不老婆婆的黑霧再一次出現,則是在大剝山主峰太陰雲宮後方偏下的一座小孤峰上。
那是同樣被煙霞所罩,正是吳逸上一次企圖暗闖的九陽泉所在之處。
靈草垂珠,青碧成叢,不老婆婆這一身黑霧突現於碧草之中,尤顯突兀。
黑霧漸移,在茫茫煙霞裏飄動,這中間,經曆了瑤花靈草無數,時有螢蟲伴飛,青鳥旋空,那煙霞裏,越往深處越有一股氤氳紫氣滲於其間。
行至煙霞最深處,不老婆婆的黑霧在一處碎石路旁駐足了下來。
她幽幽開口道:“盤絲,休養得如何了?”
煙霞之裏,半晌才傳出一個輕柔弱氣的女聲:“勞婆婆掛念,屬下尚不能恢複完全。”
不老婆婆輕“嘖”一聲,恨聲冷道:“這隻老狐狸,幌金繩之威果然厲害,九陽泉水也無法溫養好元氣嗎?”
煙霞裏的女聲接著,又緩緩道:“婆婆,盤絲尚能效力,但有驅策……”
“別說話,好好養氣!再這樣下去當心連其他的都保不住!”不老婆婆輕聲叱了一句,隨即黑霧攢動,從中射出三道極細的疾影,瞬間沒入煙霞裏,就隻聽得一陣悶哼輕響。
不老婆婆在黑霧裏依稀可見正在凝指翻腕,似成把脈之形。
良久,黑霧裏手指輕勾,倏然之間,那幾道細影又被收回霧中。
她沉吟半晌,才喃喃道:“難道真就如此巧合?”
像是決定了一些事情一般,在九陽泉畔佇立良久的不老婆婆,轉身頓化黑光,遁入了無邊虛空裏,不知影蹤。
然後不消多久,剛回到山洞裏碎碎念無所事事正打算睡覺的吳逸,就看見了毫無征兆出現床邊的一團黑霧。
“什麽人?”吳逸幾乎反射性的翻身跳起,藏刀於袖,厲喝道。
他說是這麽說,實際上下一個瞬間就已經刀隨聲出,寒鋒自袖底疾刺向黑霧中間。
但這一刀穿過了黑霧,卻並沒有產生任何效果,反而周遭山洞內景致,在這一瞬倏然又變。
吳逸撲了個空,黑霧反而穿身而過,他利落收刀在手時,卻發現,自己又到了太陰雲宮的正殿之上。
什麽情況?
我才剛回去不到一個小時又來?
不老婆婆,依舊安坐於珠簾後。
她隔著一道簾幕,望著正不知所措的吳逸,看了半晌,獨自道:“嗯,反應不錯,細看長相倒也算端正……”
“哈?”吳逸隱隱約約聽見前麵不老婆婆似乎在嘀咕著什麽,皺眉道。
很快,不老婆婆就拋下了這樣一個問:“小子,你運氣好,眼下又能了一筆賬,你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