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見,你倒是精進不少啊。”
清風與明月兩位仙童,站在火雲樓門外,異口同聲地說道。
“還行,還行。”與紅綃一同站著的吳逸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所幸,六日期限還沒到,吳逸就將裝著伏龍靈芝草和九陽泉水的包袱遞交給了兩個仙童手上,沒有發生差錯。
當然,還有那根震懾百獸的鞭子,一直沒用上,也還了回去。
相比較吳逸交接藥草時的隨性自然,外表看上去嬌媚風情的紅綃此時見了清風明月兩位仙童,倒顯得恭謹了許多,拱手禮道:“久聞萬壽山地仙之祖大名,今日得訪仙山,實在不勝榮幸,不老婆婆座下盤絲七仙姑,見過二位仙童。”
明月將包袱送回火雲樓,留下清風一人接待,他樣貌如小童,神態卻頗有些前輩長者風範,也微微拱手還禮道:“大剝山不老婆婆的名頭,我也聽家師說過一些,家師日前應元始天尊相請,前往上清天彌羅宮聽講混元道果了,隻留了我二人……”
他講到此處,目光微微朝吳逸這一瞥,接著道:“還有這位最末的記名弟子在山中看守,若有招待不周處,還望見諒。”
紅綃忙道:“不敢不敢!”
吳逸看清風說話,似乎是在外人麵前,還有意維持著他這一層“記名弟子”的身份。
清風笑道:“接下來,能否請這位女客暫候於樓下,我與這位師弟還有些話囑咐。”
紅綃不覺有異,自然點頭應承。
而吳逸呢,看到了清風一邊走入火雲樓內一邊向他招手,雖然不明白有什麽事,但也跟了上去。
此時他心中還想,與世同君之前說過,要是自己完成了任務,就讓自己吃一口草還丹的果肉。
難不成是說這個?
一想到這兒,吳逸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這種傳說級的靈藥,普通人別說一輩子,就是十輩子也難以遇見,難道這下讓他遇上了?
真要吃下哪怕一口,也不知道能省多少修煉的功夫。
與紅綃對了一下眼神,他就隨著清風走進了火雲樓內。
清風袍袖帶風,閑庭信步地在火雲樓內領著吳逸慢慢走,吳逸穿廊過道,徑過了供奉天地的大堂,到得堂後從門出時,又見清風向左一轉,走入了一件小偏間內。
吳逸跟著走入,這偏間布置狹窄簡單,像是存放香火香爐一類的庫閣,一時間也看不出什麽特別之處。
清風打開了一間匣櫃,從中取出一碟玉盤,笑吟吟地捧在手中,對吳逸道:“家師有令,知道你會在今日回來,故此特意讓我們先取了一顆草還丹來剜下一塊,不早不晚剛好,你也算鴻福不淺了。”
吳逸看著玉盤之裏,以絲帕乘墊的草還丹果然如他前世看見的人參果一般,晶瑩如雪脂凝玉,形狀卻如三朝未滿的孩兒一樣。
那草還丹身上已剜下了一塊,一大一小放在盤中。吳逸奇道:“與世同君老前輩知道我會今日回來?”
清風理所當然地道:“知道啊,從你去那時就已經知道了,這草還丹不能久放,放久了就僵了,趕緊吃吧。”
說著,他也不客氣,直接拿起那個被剜了一片果肉的草還丹一口送入了嘴裏,嚼將起來,隻剩下那片小果肉。
好家夥,這都讓他料到了,該不會自己去大剝山內會遇到這些事,也是他老人家早有預料的吧?
吳逸知道這東西珍貴至極,也從盤中拿起這草還丹殘片,一口而入。
就這一口下肚,吳逸兩眼登時瞳中泛起金光,他的身體意想不到地當即起了變化。
這變化來得極快,從他體內九顆內丹而發,那九顆內丹原本如烈日懸天,光照如常,此刻像是受到了某種清流湧入,齊齊發出一陣如洪鍾似的鳴動。
那九顆內丹本來一片純白之色,在那鳴動聲中,竟開始各相有一些碎屑光點紛紛剝落,如同蛋殼破碎一般,沒過多久,九顆內丹碎片脫盡,整體丹氣煥然一新,色澤上開始從純白中透出了一些微弱熒光。
因草還丹藥力助長,竟一下子就令吳逸九轉境更上了一層樓,突破到了第二轉之境。
而這種變化帶來的最直觀感受就是,吳逸覺得自己身體好像更加輕快了。
嗯,就是這樣。
清風看著吳逸身形瞬間一抖,知道是草還丹藥力所致,會心一笑道:“這草還丹常人吃一口已經延壽不少,你是修行之人這下更是省了不少修行的功夫,不過這樣一來,你身上那顆珠子,是藏不住你的修為了,你雖隻是初凝內丹,但內丹玄氣實在是遠超同輩,過於充沛渾厚,那珠子雖有奇效,但也隻擋得一時。”
體內的洗滌震**之感隻維持了很短一段時間,就恢複如常,吳逸長長吐出一口氣,這清氣都濃得勝過白霧清雲,他知道自己這九顆內丹一下之間突破第二轉究竟有多麽驚人,於是忙斂容拱手道:“與世同君前輩贈果之恩,晚輩深感五內,無以為報,在此重謝了。”
他說話時呼吸吞吐,還猶自帶著白練似的清氣隨之一同吐出,在清風看來頗為滑稽,不禁擺手笑道:“免了免了,你本非門人,替萬壽山跑這一趟,受些嘉獎應該的。更何況師傅特意吩咐過,說你是什麽故人相傳,這一口草還丹你當然受得。你昏迷時,師傅還說了,本想給你一整個吃,但怕你道行消受不了,這才隻給了一口。”
清風雖是童子樣貌,但說起話來,卻是風趣裏帶著老成,哪怕吳逸個子比他高些,聽他話也像是前輩教誨後輩一般。
本來吳逸聽得好好的,但乍一聽到“故人相傳”這幾個字,他心裏一陣咯噔,驚得呼吸都慢了一拍。
等會?這與世同君莫非早就知道我的師承來路?
那他當初一直沒有戳破自己的謊言,倒顯得自己是在班門弄斧了。
一想到此,吳逸也隻能感歎仙家法大,一聲苦笑了。
難怪自己那師傅不肯在萬壽山裏出聲。
地仙之祖就是地仙之祖啊。
清風無暇理會吳逸此時心裏這些小活動,又開口道:“好了,接下來,要請你演一出戲了。”
被話中拉回了現實的吳逸不明所以:“演戲?”
清風抬手虛指了一下閣屋外的方向,笑道:“當然,你要是自己來也就罷了,還帶了一個女精怪,我就是想留你住幾日再走,規矩也有不便,她若在這待久了,你這個‘萬壽山記名弟子’的名頭怕是撐不久的。”
吳逸想到了紅綃,確實也有些道理,他在萬壽山也隻是歇腳用,本來就打算完成了任務就走的。
沒過一會兒,火雲樓正門之外。
紅綃正遍覽萬壽山周遭自成洞天的秀麗山景,一瞥眼間,就見吳逸已從正門步出。
她頓時心中一喜,飄身飛近前來,但才一接近,她就登時“咦”了一聲,眼光上下打量了好幾遍吳逸的身子。
“你……你的道行怎麽一下子精進了這麽多?”紅綃不敢置信。
吳逸看出了她的目光異樣,清風也說過自己現在的玄氣光靠隱氣珠已經遮不住了,隻好道:“師傅他老人家給我吃了一小口草還丹,我功力這才長進不少,隱氣珠如今也是沒用嘍。”
清風沒有出來,而是與已經完備諸事的明月站在門檻,一同負手道:“師傅既然安排了,你就繼續上路吧,紅塵俗世諸務繁多,他老人家要你廣結各緣,修煉心性,我門中都是成了仙體的,就你一人凡胎未脫,塵緣未了,師兄也就不能相送了。”
吳逸出來時已經還了萬壽山的直裰,又換了一身普通老百姓常穿的簡練青衫,對兩位這話也是心照不宣,拱手拜道:“二位師兄說的是,師傅老人家深謀遠慮,隻是這一去不知幾年才能得歸,還望兩位師兄保重。”
就這樣,在同清風事先的商量之中,吳逸得以暫時掛著一個“萬壽山記名弟子”的名頭,找了個“與世同君安排下山遊曆”的借口,同紅綃一起離開了萬壽山。
此行說來收獲不可謂不豐富,除了一口氣把自己修為提升到了第二轉的一口草還丹果肉,更加令吳逸意外的是,臨走時,清風竟然還寬宏大度地又送了他一樣東西。
就是那根帶去了大剝山但一直沒用的鞭子,雖說是太乙救苦天尊所留,但吳逸卻一直沒有用武之地,如今清風竟然直接把這送給了自己。
這才令他意外。
不過出了山的吳逸,與紅綃結伴而行走在大路中間,卻並沒開心多久,走了小半日,又開始邊走邊歎。
紅綃問道:“這附近山清水秀,正是好景,怎麽長籲短歎的,是想師傅了?”
吳逸搖頭道:“不是,我是在想,接下來要到人間遊曆,少不得穿州過府,我這一身道氣啊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法子能遮擋遮擋,不然總要平添許多麻煩。”
紅綃吃吃地笑:“你這一身九轉境的氣太過充沛,婆婆的隱氣珠本來也隻是些小玩意,自然遮不住,但要說法子,我這裏也是有的。”
“什麽法子?”吳逸眼前一亮。
紅綃道:“可還記得顏家莊的顏夫人嗎?”
顏夫人?吳逸看著紅綃,心下立時明了,他想起來了,當時在顏家莊初看見扮作了顏夫人的紅綃時,鳳目也沒有發現她的修為。
自己隻當是什麽變化術或者不老婆婆的法力所致才沒在意,如今一想起來,正是豁然開朗,喜道:“原來如此,能教教我嗎?”
紅綃卻是目光轉盼,偏過頭甜笑道:“你叫我三聲好姐姐,我就教。”
就這?
別說叫姐姐了,叫娘都行。吳逸可沒有那許多所謂“大丈夫寧折不彎”的顧忌,反正是叫紅綃,也不是叫別人。
他正要開口,好死不死地,從當空裏卻又傳來了一陣毫無預兆的高高吟嘯之聲。
這聲吟著詩句,似從東邊樹林裏悠悠而來。
“一住行窩不計年,蓬頭長日臥如顛,海浮屠山上禪和子,蓮葉舟中大覺仙。無物可離虛殼外,有人能悟未生前,出門一笑無拘礙,雲在東湖月在天!”
“誰呀這是?”
聲振高崗,清音掠雲而至,吳逸一聽也能知道來人不俗,但卻不知道誰這麽大嗓門在這附近吟詩。
但紅綃容色忽變,恍然驚聲道:“是烏巢禪師?”
“烏巢禪師???”吳逸轉頭看向她,說實話,她這句更加令他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