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了嗎?吳兄?”

正當吳逸猶豫要不要再去問問時,一道聲音從外頭叫住了他。

吳逸順勢回望,一道英挺清俊的身影,手執白玉扇正信步而來。

星目葉眉,貴氣非常,正是符淩昭。

符淩昭白玉扇在手中閑適地飛轉,笑如春風:“王府之境住的如何?”

吳逸想了一下,決定這麽答道:“房子比我家那富貴山莊強。”

“富貴山莊?”符淩昭聽到這名頭,眉頭微舒,起了興致問道,“吳兄入修行前還是個富家子弟?”

富家子弟……嗬嗬……

吳逸嘴角抽搐了兩下:“哪天若有緣,我帶你去那兒作客,你就知道富貴山莊是什麽樣了,”

他瞧這個女扮男裝的符淩昭在王府中神出鬼沒的,氣派非凡,心裏也在猜測著她的身份。

她說自己沒有官身,看架勢,又能在王府裏隨意走動,不會是什麽昭武王的女兒這種展開吧?

“符兄啊,這昭武王府這麽大,你又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道是何方神聖啊?”他本著不問白不問的原則,順口問了出來。

符淩昭搖動的折扇停了片刻,她唇邊微笑也隻是停了極短的一瞬,就要開口回答。

但很不巧的,乍起的驚風吹亂了她額前一縷發絲,也引住了她的一雙熒眸。

“怎麽回事?”符淩昭折扇一收,淡淡瞥向一旁數丈外單膝跪地的人影。

跪地的是護衛吳六破,他低聲急道:“趙從道他……他搶了軍馬出城了!”

符淩昭瞬間葉眉鎖緊:“什麽???”

吳六破又道:“而且,是從西城門出去,向的西北方!”

“西北方……不好!他想去烏蠻!”

符淩昭瞬間瞳孔急縮,顫聲驚道。

她幾乎是下意識朝著吳六破命道:“牽我的小紅馬來!”

吳六破聞聲而動,當即抽身躍走,而符淩昭當即恨聲罵了一句:“這個混小子,就是不讓人省心!”

“去了烏蠻?”

當吳逸聽到了符淩昭的話時,也覺得有些奇怪。

那一輪箭雨他是見過的,射程之遠,自然超乎他所知道的一般弓箭所能達到的拋射距離。

如果沒有白蓮衣和他的神通擋下,那輪箭雨毫無疑問會落到城牆下一排屋房之中。

但,趙從道的射術他是見過的,不光是同樣距離內一箭射倒了烏蠻軍中的大纛和小王子發箭的弓,之前對付換骨夫人時,他也注意到了,那在自己用神弩擊殺之前,頭顱就已經被創出了一道清晰可見的傷痕。

這種程度的傷害,遠勝過那陣前的兩箭。

換位思考一下,吳逸並不覺得烏蠻這幫兵能對趙從道造成多麽大的威脅。

倒是他看符淩昭說話時的急切之態,眉頭深鎖,如果不是他看出了對方是個女的,倒也不會覺得有異。

她和那個姓趙的小子莫非……

符淩昭麵上如臨大敵,渾然沒有看見吳逸此時頗顯玩味的表情,又道:“沒錯,烏蠻的箭按灌州對他們一族曆來的了解來說,是絕不可能射到那麽遠的,他們一族最勇力的小王子,原先也不過一箭數百步射程。”

吳逸當即會意:“你是說,他們族裏有了什麽秘術?你是怕那小子冒然前去會吃虧?”

符淩昭略顯沉重地點了點頭:“嗯,根據城中探子回報,幾千裏外的烏蠻本部,不知從何時起,有了一位國師……”

在這幾句話的時間,馬蹄聲至,吳六破已牽著一匹通體赤紅的駿馬,火速趕到了符淩昭麵前。

同時,也帶了被布包裹住的太阿劍。

符淩昭二話不說,縱身上馬,提起太阿劍,牽繩道:“吳兄,事不宜遲,半個時辰內我若未能把那小子追回來,就請代勞稟告王府,發兵西北,告辭了!”

蹄聲奮揚,符淩昭身隨紅馬,頓化一道紅影,以極瀟灑之姿,消失在了茫茫王府道中。

“這兒的馬都跑的這麽快嗎?”吳逸望著瞬間就沒了影,隻剩一點煙塵蹄跡的地麵如是歎道。

他轉過頭來,卻見房門已然打開,白蓮衣走了出來:“那位符公子來去匆忙,是有什麽變故嗎?”

吳逸兩隻眼睛大了一圈:“你剛剛叫她什麽?符公子?”

白蓮衣眸子輕眨,有些不明所以:“以禮數而言,自然是叫符公子,有什麽不對嗎?”

吳逸四下望了一圈周圍,完全沒有半個多餘的人影,有些好笑道:“這也沒有第三個人,你不會真把她當男子吧?”

這回輪到白蓮衣笑了:“他長得雖然膚白清秀,但頸間喉結那麽明顯,聲音也是十足的男子音,難道還能是女子不成?又不是鬼魅精怪的障眼法。”

吳逸啞住了,他完全沒在符淩昭身上看出一點男子相關的特征,那白皙的頸項上哪裏有半點喉結的影子?

那麽隻有他自己看出來了她是女的?

“你一個九轉境大成的高手,都看不出來她是女的?”

“她是女的?”白蓮衣眼瞳瞬然睜大。

當吳逸還想再說什麽時,從遠處一陣急促如雨點般的步子聲漸漸而近,吳逸耳力過人,及時止住了口,望向來處。

隻見不消多時,二人所站的廂房門樓外就走來幾個紫袍團魚紋,烏帽雕翎的佩刀侍衛,齊齊向吳逸二人低頭拱手拜道:“打擾二位山人,事在緊急,靈顯居康將軍有請。”

雖然吳逸大概能想到和什麽事有關,但一想到又要跟著他們一步步走,他不禁問了一句:“我們能直接用神通縱過去嗎?”

禦風術直接越過數道門樓,直奔靈顯居。

才剛一落地,吳逸與白蓮衣還沒到靈顯居門前,就聽到了隔著門傳出的大吼聲。

“這個小子,回回都惹事生非!要不是因為……我早把他砍了!”

這聲音急烈粗豪,與吳逸剛剛見過的康伯武音色上似乎有些區別。

他與白蓮衣對視了一眼,輕輕在靈顯居門前,咳了一聲提聲道:“康將軍,我們來了。”

門內罵聲戛然而止。

靈顯居大門敞開,吳逸兩人步入之際,一入眼,就是一圈七八個同樣團魚紋紫袍的佩刀侍衛,圍簇著一個大沙盤,上頭丘壑群山具備,而沙盤前的,除了之前見過的右軍大都督康伯武外,還多了個一個人。

那人同樣衣甲在身,體格闊壯,狻猊金盔之下豹頭環眼,絡腮胡須,威容外露,顯然,他就是吳逸聽到的那道怒聲的主人。

“右軍指揮使張仲嶽,見禮了。”那名豹頭武將見了吳逸二人進門,怒容稍減,但也隻遙相抱拳,自我介紹了一句之後並未多話,轉眼間注意力就又回到沙盤上。

康伯武迎上前,起手請道:“叨擾二位實在屬不得已之舉,隻是事情發生太過突然,烏蠻之地奇險,實在不是一個人冒然可以前往的……”

還真是趙從道的事,吳逸想起了符淩昭臨走前跟他說過的事情,於是也就順勢把她的話複述給了康伯武。

結果康伯武與另一位將領張仲嶽聽到後的表情,可謂是如聞驚雷,雙雙呆住了一瞬。

康伯武咽了一口口水後,才像是確認一般,又向吳逸問了一遍:“你說,符淩昭也跟著去追人了?”

吳逸眉頭微皺著點頭。

這反應,看來那姓符的姑娘真的不是一般人。

康伯武長歎一聲,扶額搖頭歎道:“沒用的,趙從道那臭小子搶的是軍監中最好的戰馬,符公子的坐騎就是再快,後發也難以追及。用不了多久,趙從道估計就會到烏蠻境內了……”

吳逸看著這兩個一方將領的反應,心裏憋了一段時間的疑問,這時終於吐了出來:“兩位將軍,這個趙從道,我倒是也有一麵之緣,據我所知,他不過是一介小旗,就是身手再不凡,兩位的反應是不是也有點太……”

康伯武與張仲嶽聞言,各都對視一眼,他搖頭苦笑道:“山人有所不知,這趙從道原本是我灌州軍中的一位部將,因為屢犯軍規,教而不改,才被一貶再貶,成了為了下縣小旗,說起他來,那就話長了,改日等事了了,不妨再與你說。”

……

……

灌州西城往西北的烏蠻路程,共有六千裏之遙,過了漫漫平原後,就是連綿不斷,山勢聳立的烏蘇裏群山。

烏蠻部族在山上結寨而居,重木捆就的高牆,成為了烏蠻族護衛外敵的哨台與屏障。

居住於外圍一側的烏蠻一族輝哈部,牆柵高有近二十丈,在每日固定的巡邏放哨之中,一個居高樹頂端觀望的烏蠻健哨,圓睜大眼,像是看見了什麽。

然後猛然朝下方以烏蠻話大聲喊道:“南邊!南邊!”

哨衛一喊,城寨頭的烏蠻人立刻起了反應,紛紛擎矛拿弓,在寨頭結陣遠望。

他們看到,在遙遙青山腳下,有一道白影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高速往山上馳縱而來。

烏蠻人在這一刻都抹了抹眼睛,他們仿佛都有懷疑自己的所見。

隻有一個人?

而且,有這麽快的馬嗎?

沒錯,那是一匹白馬,沒有大隊人馬,隻有那麽一騎,正在穿林縱奔,幾乎拉出一道長長的白影,以善騎射馴馬都瞠目結舌的速度越奔越快,直向輝哈部山寨襲來!

而馬上之人,同樣背弓帶箭,輕甲殺來。

正是趙從道!

雖然馬勢奇快,但輝哈部人也隻是愣了一下,畢竟那隻是單槍匹馬的一個人。

他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即將麵對的,是怎麽樣的一個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