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大部洲,閻浮世界之外,有一片青青世界。

在那遼闊達數百萬裏的廣袤之境中,有一雙眼睛,在透過千山萬水,注視著閻浮世界裏的某一個角落所發生的事。

萬鏡樓。

十三宮總管事沈敬南,此刻正恭恭敬敬地守在節卦宮中的一側幽幽偏殿“彤花閣”外。

主人沒有吩咐,他不敢妄動半步。

萬鏡樓主不僅是這節卦宮之主,更是這青青世界之主,權能莫大。這位樓主平時深居簡出,都由沈敬南在外頭打點相關事宜,諸如節卦宮等十三宮建造,修葺;萬鏡樓台各宮殿的日常用度,青青世界各地人的恩怨紛爭,客人往來等等,都由他這個總管事負責。

當然,萬鏡樓主要去往何處,儀鑾擺駕等等此類,也是由沈敬南提前張羅。

近日來,沈敬南發現,這位主人似乎駐留彤花閣的時間多了一些。

彤花閣是萬鏡樓主所安排,用來遙觀萬象,觀察閻浮世界四大部洲之所,他並不知道主人在這裏究竟會看些什麽,其實以主人之能,隻要本人願意,何止在彤花閣,任何一處地方都能遠望閻浮世界。

“敬南。”

正當沈敬南心中如此想時,彤花閣內的一道聲音就忽而傳了出來。

“屬下在。”沈敬南登時收起雜念,屏息低首應道。

“準備九龍抬鳳輦,本座要出去巡遊一圈。”

“是。”

所謂九龍抬鳳輦,是萬鏡樓中規定的一駕鸞輿,沈敬南自掌事以來,都是用在主人心情暢快時,遨遊四境所駕的儀仗所屬。

一般來說,如果遇到了什麽特別值得高興之事,萬鏡樓主便會吩咐準備好這九龍抬鳳輦,以九條金鱗真龍為前驅,拉動這一座九龍抬鳳輦,遨遊各方。

而這樣的事情,沈敬南自掌事以來不過才兩三次。

不到一刻鍾功夫,沈敬南再出現在彤花閣前時,門前已擺好了鑾駕,九條真龍其聲嘶鳴,響振高天。

鑾駕下鋪設了一道金梯石階,直通彤花閣門口。

沈敬南恭恭敬敬朝著閣內道:“主人,鑾駕已備齊了。”

他這邊才答畢,彤花閣的正門就已大開,萬鏡樓主的聲音再出現時,已經是在九龍抬鳳輦上。

“敬南,起駕吧。”

“是。”

沈敬南恭謹依照吩咐,身子飄在九龍抬鳳輦旁邊,手舉一道金鞭,朝天一揮,九條金鱗之龍自都聽令而動,騰身拉著車輦向空飛舉,霎時之間,彤花閣所在的萬鏡樓台,就成了地麵處的一小片綠蔭。

九龍抬鳳輦破雲而行,沈敬南足生遁光,緊隨車輦周邊,一路飛山跨海,頃刻間便以過了萬裏程途。

“敬南啊,你猜猜,本座遇上了什麽好事?”鑾駕裏隔著一層紗簾,萬鏡樓主的聲音從不斷刮往耳後的風中傳出。

沈敬南低頭答道:“回稟主人,主人謀算經天緯地,屬下才疏學淺,難以猜度。”

幕中安坐的萬鏡樓主輕笑一聲:“切,沒意思,你呀就是太書呆子氣,一板一眼慣了,說話都沒些活力。也罷,就告訴你吧,我給出去的那片紅鱗,如今終於起效了。”

“什麽?”原本沈敬南自出發時,臉上神情一直萬年不變,當聽到萬鏡樓主此語之時,也難得地露出了幾分意外之色。

“嗬嗬嗬……好戲就要開場了,那小子究竟能成長到什麽地步呢?我可是有點迫不及待了。”

……

……

又是猴子?

吳逸的意識再度恢複時,第一眼所見到的,不是紅綃,也不是趙靈芙,更不是履真宮和自己的聖尊師傅耍耍三娘。

而是一隻,身處在一片黑暗之中,和一座孤峰獨立的山巔之上,受著數道來自幽暗深處鎖鏈捆縛著的銀背紅臉猴子。

猴子的麵容看上去還像是在沉睡。

吳逸回想起來,自己好像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這隻猴子了。

和紅綃關係有所進展時見過,不久前同樣也是和紅綃在五鳳樓重逢時,也見過了一次。

就像是情緒剛起,意識朦朦朧朧間,就恍惚見到了這麽一隻被鎖鏈重重捆縛的猴子。

再之後的事情,吳逸就感覺自己被某種情緒牽著狂奔漫遊一樣,任意縱橫,做任何想做的事,情緒都得到了極其暢快的釋放,以至於往往事後,他都忽略了見過猴子這麽一件事。

而現在,吳逸隨著又一次見到這隻被眾多鐵索綁在石崖上的猴子,之前幾次的記憶也終於被他想了起來。

上一次,見到這隻猴子,是什麽時候來著?

是出發前和紅綃的那一晚上?不,不對……

是在剛才。

吳逸現在想起來了,那是在自己推動清濁世界,運轉了“造化會元”之力,對抗丹霞大聖時。

盡管當時戰況瞬息萬變,萬分緊急,但還是有那麽電光火石的一瞬,就在自己將丹霞大聖的棍子反震回去的那一刹那。

他看到了那隻猴子。

隻不過與現在不同,當時吳逸所看到的那隻猴子,遠不是現在這樣安靜,而是比和紅綃再會時所見到的模樣還要瘋狂,扯斷了周圍鎖鏈,狂舞長嘯。

現在回想起來,吳逸還清楚地記得自己是怎麽反擊丹霞大聖的,每一招每一式他都記得分明,甚至於後麵突然冒出一個長相很好看的姑娘,和他打了起來,也是記得清楚。

隻是,這些事情在現在的吳逸看起來就離譜。

他雖然記得清楚,當時意識也相當清醒,但奇怪就奇怪在,以他現在的視角去想起當時的事來時,自己是絕不可能去這麽幹的。

當時怎麽就打得這麽瘋呢?

對丹霞大聖也就罷了,對那位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姑娘,也是不分青紅皂白一頓窮追不舍地進攻,好像非要把一身的勇力盡都使出來才甘心。

這真是奇了怪了。

難道自己行為的變化,是跟這隻猴子有關?

自己身體裏除了聖尊師傅寄宿以外,什麽時候還多了別的東西?

現在吳逸再看那一隻孤峰頂上鎖著的猿猴,安安靜靜,銀毛紅麵,竟是靜如一座石雕,仿佛未曾動彈。

哎?

這回定睛再看,他發現,這次看到的猴子好像還多了點什麽。

吳逸他還看到,似乎在那隻被重重鎖住的銀毛猴子周圍,好像還多了一點什麽東西。

因為是在黑暗之中,沒有一點光源,吳逸能僅憑他的視力看到有一隻猴子被鎖著已是很難得的事,這回仔細觀瞧,才發現,這隻猴子周身被鎖住,好像還有一隻……

魚?

沒錯,盡管昏暗得很,但吳逸還是可以確定,那是一條魚,紅色的魚。

明明壓根就沒有水,但這條魚卻在猴子的身邊飛遊縱躍,不亦樂乎。

離譜。

正當他想要動手去觸摸,一探究竟時,一聲如當頭棒喝似的大喊聲如一道疾箭,直穿耳內。

“呆子!”

吳逸再一睜眼,醒來所見,卻也不是現實,而是自己異常熟悉的清濁世界。

“師傅?”他看到變作了白衣秀士的聖尊師傅端坐於半空一座蓮台上,直直盯著自己。

“那隻猴子呢?”吳逸四處張望,發現那隻猴子仿佛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猴子?”蓮台之上的聖尊師傅聽到吳逸此言,兩道細長葉眉微微凝起,“你看到猴子了?”

吳逸點點頭:“對,那猴子不會是您老人家變得吧?”

他話剛出口,頭就被一記飛來的折扇敲了個正著。

“真敢想啊,你姑奶奶我要變了用得著故弄玄虛?說,還看到什麽了?”聖尊師傅折扇飛回手中,沒好氣白了他一眼。

那隻猴子的確看上去給他的感覺也不像是自己師傅變的,但吳逸就是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反正現在有人解惑,他幹脆就把自己剛剛所見還有一直以來前幾次所看到的次數,都說了出來。

自然,也包括了那條魚。

“你還看到了一條魚???”當吳逸說到自己還看到了一條紅色的魚時,他看到聖尊師傅的表情上,也出現了他之前從未見過的驚異之色,就連聲氣都出現了拉高的跡象。

吳逸看著自己師傅那副表情,也心中開始惴惴不安起來:“我說,不會是什麽不祥之兆吧?我對付那個丹霞大聖時,可是幾乎不分敵我一塊打了,那情況……”

聖尊師傅銀眼如電,盯了吳逸小半晌後,手中折扇才悠悠指向他,語重心長地開了口:“呆子,現在這個情況,你體內這片世界正好是處在醜寅兩會之交,你調動五形之力一同運轉,很容易就把握不好分寸,一旦這種力量過於湧動,你的心神也會因此而改變,到時候說不定還會傷到你所在意的人。”

吳逸認真地聽著,他回想這一戰的情況,似乎確實如師傅所言,自己當時隻顧著一路對丹霞大聖窮追不舍,卻不知怎麽地,忘記了當時把趙靈芙從那地方救走,轉移到安全的地方,才是第一要務。

他當時意識清醒,卻完全忘了這點。

“原來如此,難道說這招‘造化會元’我以後都不能用?”這會兒功夫他已給自己之前所使的秘法自行起了一個名字,“造化會元”。

“不是不讓你用,是讓你少用,你第一次用沒把握好度,看看周圍的地麵吧。個中分寸如何,還需要你自己調整。”聖尊師傅隨手向他指了一下周圍的清濁世界。

吳逸依照所指遠望四周,他才發現,這片廣袤無垠的清濁世界裏,光是他目中所及,江河之外的地麵上就已經有好幾個因地火噴發而裂出的大洞,這一下子就搞的他體內世界未完全成形,反而多了幾道瘡痍。

這麽一說,好像還真有點道理哈……

不過……

吳逸又接著問道:“所以那猴子和那條魚究竟是代表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