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官廟在經過了吳逸那一場大戰後,經過了兩三日的修整,盡管像燕橫江這樣的弟子還需要不斷地坐地調息日夜養氣,但雲玉京與拂雲老祖這等根底深厚的已經恢複完全,行走無礙。
而就在今日,靈官廟頂上祥雲如蓋,光芒萬丈,雲玉京與拂雲老祖,還有靈官廟一幹原有的道士,都候在了院前。
他們都在迎接,神霄宗真正上京的本宗人馬,此刻終於來了。
霞光收斂,天上祥雲緩緩落入了靈光廟中。
雲玉京領著眾師弟先頭拜倒:“弟子恭迎掌教師尊!”
祥雲散去,在七十二名統一服色的神霄宗弟子簇擁之下,三個玄色金線太極道袍的身影一如三尊神明,飄然而現。
三人居中者,正是當今神霄宗金闕掌教,天衍真人。
左右則是僅次於神霄宗掌教的鎮天,靈應二長老。
此三人不僅是當今神霄宗魁首,也是天下道門之宗,可以說代表了南贍部洲道門修行之人的最高層次毫不為過。
天衍真人看著親傳弟子雲玉京,先與一旁站著的師兄拂雲老祖先道:“師兄,聽聞說你受了傷?”
拂雲老祖撫著長須歎道:“唉,玉京就是不傳書與你,你也能算到吧,何必多此一問呢?到底是後生可畏,嗬嗬……”
天衍真人目如靜沉之水,不起波瀾,隨後才看向雲玉京:“你這幾日費心勞神,給諸位師弟養護培元,還能短時間內恢複修為,也屬不易,幾位師弟之亡也與你無尤,也不必過於自責。”
最後才看向了站在拂雲老祖身後的西河天宗掌教薩婉兒,她也已經恢複修為。
“薩掌教在前日一場大戰中也受了些傷,恢複得如何了?”
薩婉兒凝神屏息,麵對著眼前這一足稱天下第一之人,沒有感覺到任何氣勢,卻不敢有絲毫怠慢,低頭道:“承蒙真人關心,眼下已好的差不多了。”
已身份而論,她雖為西河天宗掌教,不用向天衍真人行弟子之禮,但畢竟又身為晚輩,年幼時曾經受神霄宗所關照,因此還是低頭表示敬重之節。
禮既畢,雲玉京還想向師尊說明吳逸的情況,但天衍真人似乎已先知道他會說什麽,先一步開了口:“那個年輕人之事,我在來時已然知曉,確實非同一般,此處是京城重地,不宜輕動幹戈,當以大祭為重。玉京,你先隨二位長老帶眾弟子一同上皇宮稟告行程。”
“拂雲師兄,有勞駐守於此,布一道大五雷法陣,我稍後回來有用。”
雲玉京與拂雲老祖都察覺到了這道安排的要緊之處:“那師尊是要?”
天衍真人望向靈官廟外遠處,淡然道:“我親自去找他。”
“什麽?”此言一出,包括拂雲老祖在內的眾人盡是露出驚異之色。
吳逸此人如何,靈官廟裏的諸位神霄宗弟子都是領教過的,雖然神通匪夷所思,但也決不至於驚動天衍真人的地步。
天衍真人是當世已成人仙之體的登玄之境,出神變化,天下之內無所不至,他此來難得出山,也是因為泰山大祭事關天下福祉,神霄宗上下都沒料到,他竟會主動說出自己去找吳逸來。
這實在是……
“稍安勿躁,此去隻是問些事情,待到水落石出之前,本尊不會妄動幹戈。”天衍真人語罷,身影就毫無征兆地消失在了靈官廟。
連遁光的影子也不曾看見。
然後,吳逸就看到了這個天衍真人。
神霄宗的掌教親至,說實話吳逸自從出了靈官廟之後,也不是沒想過會有朝一日和他們對上,結果沒想到剛出了順天府衙門,就遇上了這位鶴發童顏,乍一看相當年輕的天衍真人。
天衍真人自空中而落,足履點地無聲,他看吳逸身邊跟著一位容姿絕麗的青衣女子,當即眉間舒展,微微一笑:“青衣盤絲仙姑,闊別多年,不曾想今日卻在京城相見。”
吳逸看見他口中突然叫出了“盤絲仙姑”的稱謂,也有些意外。
知道青纓是“盤絲七仙姑”的,那麽多半也曾經見過不老婆婆,這個神霄宗掌教難道去過大剝山?
青纓見得天衍真人降臨,也斂容凝神,微微拱手稱道:“當年盤龍山一麵之緣,天衍真人貴為掌教還能記得,小女子殊為榮幸。”
天衍真人頭發雖白,但麵上卻是十足的少年人模樣,容光流溢,神采爍然:“仙姑過謙了,當年大剝山不老婆婆神通無量,風華絕世,她身邊之徒兒老道豈有不記得之理,隻是……”
他終於又將目光轉向了吳逸這邊:“時隔多年,不曾想再見仙姑時,不見了不老婆婆,卻是這位小友。”
盡管吳逸知道眼前這個神霄宗掌教已經很有些年頭了,但被他頂著一張比自己還年輕幾分的少年人麵孔說,還是微微有那麽一絲不適應。
“天衍掌教,此來是有何貴幹啊?”吳逸開門見山,也懶得迂回婉轉,直接就問了。
天衍真人哈哈一笑,拂袖指向身旁這條人來人往不絕的堂皇大街:“也不必如此如臨大敵,老道我並無意動武,此事說來複雜,不妨咱們邊走邊說。”
吳逸心想你還真是心大,神霄宗弟子都死了幾個,難不成一點也沒有怨氣?
不過這有京城紫氣相壓製,隻要不到靈官廟,想必他就算貴為掌教,也應該會有所忌憚。
於是三人真就宛如逛街一樣,輕踱漫步遊走著。
天衍真人頂著一頭雪白鶴發,頭戴道冠行走在熙攘人群裏,卻意外的不顯得紮眼,仿佛與周遭服色各樣的百姓混成一片。
他隨口就輕飄飄地拋出了第一個問題:“之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第一個問題,你自承殺了西河天宗一門上下精銳二百餘人?”
又是這個問題,盡管之前吳逸已經答了不止一遍,但這次對方是一門掌教,所以他也隻得坦然以對:“是,當時是生死之際,既為自保,也為除妖。”
天衍真人聽到吳逸的回答後,並沒有像當初的薩婉兒那樣怒發衝冠,而是輕歎了一口氣:“長虹真人也算是老道故交,像你這樣說他是妖的,還是頭一次遇見。”
“在他們顯示出妖氣以前,我也以為他們是名門正派。”吳逸想起當初金鼎山的遭遇,隻得苦歎。
天衍真人道:“雖說仙妖往往存於一念,但被你殺的西河天宗之人,確實大多都在世上留有善名,絕不是妖邪可比,如果真有一個能把他們盡數操控為妖的勢力,那我神霄宗的弟子遍布天下,豈能不知呢?”
吳逸笑道:“掌教的意思,看來還是不信我了?神霄宗聲名固大,未免也太自信了,天下妖邪神通廣大者甚多,遠的不說,就說前幾個月我在大剝山參加百兵大會時,就曾遇見西方一號平頂山銀角大妖王,神通廣大,不知道掌教可知道?”
天衍真人行走的步子聽到此處,也終於頓了下來,回頭現出了一起疑色:“平頂山,西牛賀洲的平頂山?”
“正是。”
天衍真人回望向吳逸身邊的青纓,像有詢問之意,青纓也正色點頭:“這個銀角大王神通極大,就連婆婆親至,恐怕也不敢說能穩勝。”
“西方平頂山何時有了這等妖魔?”天衍真人原本麵沉如水,但青纓此言,顯然已經讓他難以保持最開始的平靜,顯然銀角大王的存在出乎了他這個中土道門掌教的預料。
吳逸見狀,隨即笑道:“真人久居山門,天下事已有如此變化尚且不知,又焉能確定沒有一個神霄宗不知的邪宗魔門在暗地裏為非作歹呢?”
天衍真人童顏之中,一雙炯然目光光彩明滅,與吳逸對視了片刻,最終還是化作了一聲噓歎:“看來世事有變,果然如此。”
“小友,第二個問題,天師宗的人,你仍然確定不是你所為嗎?”
“我說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做的我會認,不是我做的,就是天皇老子也別想我認。”吳逸再次回答,語氣仍舊慵懶中帶著斬釘截鐵之意。
“嗯……”
天衍真人確認了吳逸的回答,在走出了半條街後,終於停了下來,朝他道:“也罷,事情真假,我神霄宗會繼續尋找證據,無論你是清白還是有罪,都隻有兩個月時間。”
“兩個月?”吳逸對這期限一時有些不大明白。
天衍真人像是宣告一般,負手而立道:“沒錯,兩個月後就是京城泰山大祭,在此之前,無論你要留在京城還是去哪都可以,我神霄宗在證據確鑿前,不會在京城為難你。兩個月後,一切自然水落石出,屆時若真是你所為,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們舉派仍會盡一切之力將你誅殺,不死不休。”
這話中威脅之意已經極暴露,但在天衍真人口中仍然說得極為平常。
吳逸聽多了威脅,也沒有被嚇倒:“我也希望你們真能查出來個水落石出。”
在宣告了這些後,天衍真人的身影就如同憑空消失了一樣,連一點蹤跡都摸不到地,隱入了人群裏的虛空之中。
即使吳逸鳳目所見,也捕捉不到他是怎麽遁走的。
“好快啊……”
“這不是快,是卯酉星法的一種,縮千裏於一步,足見這位人仙道法已至極高之地。”青纓看著天衍真人消失之處,麵色一臉難以言喻的凝重。
之後的三天,真就如天衍真人所說,即使他這掌教來了京城,神霄宗的人也沒有再找來。
吳逸雖然知道風雨也許還在後頭,但他此刻畢竟得了閑,也頗為愜意。於是每天早上,楊訥都會來這煙柳山莊,聽他講述《西遊記》的故事,他一路將西遊記的故事說到了第五回結束,恰好湊足了第一卷的內容。
楊訥將由於隻需要將吳逸所將的內容整理,以文字斟酌潤色,因此寫作起來省去了大量構思情節的時間,寫作極快。等又過了兩天,楊訥再出現在煙柳山莊時,帶來了一個巨大的消息。
西遊記,即將開始刊印第一卷,由前五回組成。
“終於……要來了。”聽到了楊訥帶來的消息,吳逸也不由得開始期待了起來。
這本他原本世界裏的名著,不知道會在此世反響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