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賭鬥遁術嘛,吳逸說實話也不算有多少自信,要是比打架說不定還好些。

雲體風身的速度本身雖然比禦劍飛行,禦風術這一類要快,但還與最高層次的遁光有一定差距,他也不知道這個姓金的具體是到了程度。

吳逸能感覺到這個金壁風在有意的隱藏修為,天靈靈光隱晦不顯,隻有一點點燭光微動,倒是那個什麽“碧遊遁法”他聽起來倒是感覺似乎隱隱約約有些耳熟。

是不是在哪聽過?

金壁風對這場比試本來也沒什麽所謂,倒是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吳逸身上。

他並不是沒跟吳逸交過手,當初曾經在寶象府地底城隍陰司時,他就曾分身借助西河天宗道人之力對付過吳逸。因此對於吳逸剛剛那番話,他是絕對不信的。

隻能在地上行走的遁術,他知道的就有元始天尊傳下來的縱地金光,源遠流長,可以日行數千裏,但這縱地金光的速度遠遠不如交手時吳逸表現出的神速,說是縮地法又不大像。

因此當天蓬駙馬提出要比試遁術,他已經在心中思考,該怎麽應對吳逸,能讓自己不落下風的同時,又能使自己不會過於暴露家學。

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用碧遊遁法來應對。

遁術為道門馳縱之法,既為紫氣允許,也不會過多暴露自己所學。

就看這個姓吳的小子,經過了這些日子又得了些什麽機緣了。金壁風想起前些日子在二國主宴會上被他破了“十二元辰之印”的事,心中不禁暗暗又生了幾分仇氣。

天蓬駙馬執弓在手,向隨從取了三支箭道:“我這有三支箭,將向東,向西,向北,各發一支,你們要在我發完三箭之後,箭未落地前,將這三支箭接回來,二位誰先上啊?”

吳逸並沒有第一時間自薦,金壁風則充滿自信地朝天蓬駙馬道:“貧道願略施薄力,助駙馬勇武之功。”

天蓬駙馬聞言,當即從席上縱身一躍,調跳到了那闊大的戲台子上,作出了個請的手勢:“好,請到戲台上來。”

此時戲子均未登場,上頭自然空曠,金壁風微微起手,隻見道袍生風,身子輕盈離席,同席眾人隻覺身邊一道清風,金壁風已身在台上。

天蓬駙馬三支箭已經搭上弓弦,表情上顯得昂揚自信,朝金壁風道:“金國師,我這三隻箭頭上都有特別工藝而製作,入土箭頭則變紅色,入木箭頭則變黑色,往三個方向無論中了哪裏,被接回來時我都是知道的,就看道長大顯身手了。”

金壁風麵不改色,對天蓬駙馬仍是保持謙恭之禮:“駙馬盡管放心,貧道斷不會行此末流手段,駙馬大可盡展雄才。”

吳逸站在台下眾席之中,也悠閑地看著這位金國師該如何表現,畢竟紫氣之下,遁光是除了他以外的大部分修道之人在這紫氣之下少數能用的道法了。

隻要能看他的遁術,吳逸大概就能想起來,這一股隱隱約約的熟悉感在哪。

“喂。”

這時,一旁與他同席的趙靈芙,也悄然扯了一下的袍邊,低聲道:“一會兒你可要好好表現,可別輸了啊。”

吳逸低頭看向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怎麽?這又不是賭什麽彩頭,怎麽那麽計較輸贏的?”

他雖然也覺得贏比輸好,但那是基於一個常人正常擁有的求勝之心,這場比試不過是在天蓬駙馬與眾賓客麵前顯示神通,贏了輸了都不會有什麽太大影響,他自己也倒罷了,怎麽趙靈芙反而在這時候關心起這個比試來了?

趙靈芙卻是沒有直接回答,瞳中波光映月,笑道:“嗯……你想啊,這是在異國賓客麵前,提出比試的是烏斯藏國駙馬,比試對方是獅駝國國師,你若是贏了,也能給本國增光嘛。”

“這個啊……”

吳逸雖覺得這說法有理,但他瞧趙靈芙這眸光微閃而過的狡黠,怎麽又有種另有理由的感覺。

不過算了,認真應付總沒錯。

台上天蓬駙馬已經彎弓搭箭,三支箭蓄勢待發。

台下位居主座的獅駝國大國主,北疆王等,都興致勃勃,停杯以待。

妻子霓裳公主更是含情脈脈。

獅駝國大國主在發箭之前,望向同座的北疆王:“殿下,聽說早年你與這位天蓬駙馬相識?”

北疆王身量高大,與獅駝國大國主一般,同樣是一副豪闊雄壯之相,他悠然答道:“沒錯,當年本王遊獵北境時,就曾見到他力誅蟒蛇,弓射猛虎,覺得此人勇力過人,就留他做了幾日食客,不曾想過了幾年,他就成了烏斯藏國駙馬。”

“原來如此……”

大國主聞言,看著那將弓拉至滿月的天蓬駙馬,麵色漸穩如山,令人難以猜度其心中所想。

天蓬駙馬的三支箭拉滿,不過片刻,他食指鬆彈。

隻見得天蓬駙馬弓臂一抖,不過隨身一晃,夜空中三道流星,就向天空三個不同的方向直飛而出,破風聲才起,就已經成為了三道漸漸消失的光點。

“好射法!”北疆王乃弓馬老將,當然知道天蓬駙馬這一手,分射三箭連環之功,既勁且急,放眼天下已是罕有其匹,三箭既出,若無阻攔,恐怕還能一直飛到好幾裏之外。

而在發完三箭之後,金壁風也動了。

天蓬駙馬身邊一道青綠色遁光騰空而起,曳出一道燦然光流,向著東麵疾飛。

一兩道呼吸過後,天空遁光又再度閃動過後,落回了地上。隻見金壁風手上,赫然拿了兩支箭矢,箭頭處幹幹淨淨,並無別色。

天蓬駙馬正要說話,忽然眼神一動,像是察覺到了什麽,往左邊一瞥,正是吳逸所在的位置。

風聲驟起,那第三隻箭,從遙遙南邊院外越過屋簷直似一道飛星趕至,那箭頭所指,正好是吳逸的方向!

那箭頭來勢之快,眾多圍觀賓客才反應過來,金壁風已經指起遁光,一陣青綠色光芒直掠過了吳逸頭頂。

箭矢,最終停在了吳逸身前不到三尺之遠。

金壁風從容抓住了這第三隻箭矢,對著箭矢所向前方,一動不動的吳逸笑道:“這位道友,獻醜了。”

“好道法!”

人群之中,大多都是沒有修行的文官,金壁風這一手遁法接箭之從容,自然引得四眾喝彩,無論禮部官員,會同館諸使,還是烏斯藏陪臣都擊掌而歎,各相誇讚。

天蓬駙馬看著金壁風這番舉動,眼中毫不意外,隻是麵上仍然讚道:“道長好道法,本駙馬險些以為你接漏了呢。”

“哈哈哈,區區遁術,貧道不才獻醜了。”

金壁風帶著得意之色,手執三支箭大步從苑道走上戲台,將三支箭送還到了天蓬駙馬手上。

而台下的吳逸,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這下碧遊遁法雖出,但他是沒能看出來,這金壁風的背後底細,隻能說他確實是有意隱藏,在施展遁光時,都顯得相當注意。不過同時,他也很清楚,剛剛那一下很明顯是給自己的下馬威。

吳逸現在並不知道金壁風就是當初和自己作對的截教之人,隻猜測這貨會不會是因為上次在宴會上被自己破了一千二百兩黃金之謎而懷恨在心,因此做出這種事來。

不過,對方要是挑釁,那他還以顏色也是理所應當,怨不得人了。

吳逸心中盤算著,同時開始打量起那台上金壁風的一身上下裝扮來。

這人一身灰雲白鶴氅,服色之上紋著虎紋雲圖,手戴一串七色玉珠,高冠束發,腰間環佩,儼然一副高道模樣。

“這道士當真有些囂張,難道他是為了之前晚宴會上的事?這心胸未免有些狹隘。”

趙靈芙也看到了金壁風接的第三隻箭,她雖不懂道法,但也知道箭矢不可能以那種方向飛回,隻可能是金壁風動的手腳,在吳逸身邊低聲朝他說道。

“誰知道呢,不過,禮尚往來,這下我不想贏也得贏了,不然怎麽出氣啊。”吳逸朝她顯出一抹自信的笑容,邁步朝台上走去。

天蓬駙馬看到吳逸主動向戲台上走來,眼裏泛起幾分得意,又一邊將三支箭漸次搭好,邊道:“這下輪到這位壯士了!”

金壁風也默然退出了幾步,正所謂旁觀者清,正好讓他看看,這個小子所使的術法有些什麽端倪。

吳逸上得戲台後,台下無論是獅駝國大國主,還是北疆王,臉上那如鐵石一般的神情不約而同地都出現了一絲絲極微的變動。

北疆王目光微微移動,瞥向了鄰桌的趙靈芙,她正滿眼企盼。

而獅駝國大國主,則是那如獅瞳一般的眼角微微一抽,眸光如流星一點。

三弟既然說這人前途無量,可觀後效,正好看看他的表現。

“天蓬駙馬,請吧。”這一次,吳逸主動朝著天蓬駙馬說出了請字,語氣淡定自若。

天蓬駙馬嘴角一扯,也不多話,直接長臂向天挽弓,弓如明月。

這一次三支箭,天蓬駙馬比之上次,臂上又悄悄加了一些力道,同時方向也經過了細微的調整。

弓弦再鬆,霎時間,台上宛如霹靂驚響,三道龍影在霹靂聲中乍然飛空,將茫茫夜幕一分為四。

吳逸也瞧準了方向,雲體風身,開!

眼中三道飛空的流光,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在夜空中凝固著軌跡,吳逸踩著腳下因跳起而裂開的石台,一縱而跳到了屋頂上方。

他根據那空中不斷在飛離旋轉中凝固著身影的的箭矢,推測著三支箭可能的落點,調整著自己的速度。

在這萬物皆寂的超高速領域之內,吳逸也能從那漸漸凝固的箭矢軌跡中感受到這天蓬駙馬射出的箭勢之急,確實非同小可,甚至超過了他在灌州見到過的那幫擅射的烏蠻勇士,可與趙從道相比。

首先是東邊,吳逸一縱而起,越過重重席桌,踏瓦躍上屋脊,在院外還沒飛出會同館時就抓住了第一支箭,至於剩下的兩支,吳逸當然不會自己再跑兩次去追,而是趁著此時身子已出雲琅苑,身外身直接出動。

兩道分身倏然而出,在剩下兩道箭在飛得將遠未遠之時,就穩穩地接住了箭矢。

光接住箭矢還不夠,吳逸還想著應當要給這個金壁風還以顏色才行。

在這超高速的思考時間裏,吳逸頃刻之間就已有定計。

遠在地上遙觀的眾人,頃刻之間,就看到了空中有一道疾影忽至。

不,不是一道,是三道。

箭頭尾羽相連,一道接著一道,三支箭竟排成一線朝著戲台之上直飛而向,勝逾流星!

而吳逸的身形也與這三道箭矢一道,踏箭而行,雙足疾點在每根箭矢之上,頃刻之間,身子就如遊龍飛鳳越過了三支疾飛中的箭矢,落地之時,恰好回身以手一接,正好將三支箭盡握於掌。

這一手踏箭而行的花活,身姿瀟灑縱逸,神采飛揚,頓時博得了滿堂注意。

“好身手!”最先擊掌喝彩的,不是別人,卻正是獅駝國的大國主。

與吳逸同席的趙靈芙也不禁起手鼓掌,滿麵盈春。

而北疆王看著這吳逸接箭之姿態,鷹眉虎眼之中,神采微動,也不知喜怒如何。

一時之間,台上眾多官員同樣為吳逸的這一舉動喝彩,掌聲疊起,雖然他們都不懂遁術高明與否,但見吳逸帶箭歸來落地的用時與前頭金壁風花費的時間相若,而吳逸落地的動作又更加瀟灑俊逸,自然喝彩聲更大了些。

畢竟比起看不見的遁術,還是武藝身法這種東西對於他們來說更加直觀。

天蓬駙馬看著吳逸手上三支同樣沒有痕跡的箭矢,出言讚道:“壯士不光遁法出色,武藝身手也是一絕啊。”

“雕蟲小技罷了。”吳逸以禮回罷,將箭遞給了天蓬駙馬後,又一副相當謙和的笑容望向金壁風這邊,“哦,對了,金國師剛剛一比,是不是在路上忘了什麽東西?”

金壁風本來麵無表情,也沒想到對方會突然行此一問,也露出了三分疑色:“嗯?”

隻見吳逸笑意更深,將另一隻負在身後的手悠悠拿出來,那手上,正好拿著一枚金線吊著的精致太極紋玉佩。

“我在接箭時,偶然在外頭一家房頂上看到了這枚玉佩,想是剛剛國師道長落下的,是也不是?”

說著,吳逸眼神還半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金壁風的腰間。

“你!”

金壁風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這玉佩是他腰間隨身之物,他完全沒料到,以自己的修為,竟然都沒能察覺到對方是怎麽動的手,他是什麽時候動手偷的玉佩?

吳逸看著他臉色一如青鐵,也心裏暗道:“讓你愛顯擺,不得不說身外身配合隱身術還真好用,悄無聲息繞到背後偷了他的東西都不知道。”

要說純速度他不敢保證絕對第一,但要比在極短空隙間的動作,單憑遁術可是趕不上他的雲體風身的。

而這一幕被一旁天蓬駙馬見了,即使他作為禦車將軍與吳逸剛剛有些過節,也不由得當即沒忍住“撲哧”一聲,別過頭笑了一聲。

沒辦法,相比較吳逸而言,金壁風自然還是討厭得多了,看到對方吃癟,他自然樂不可支。

而台下趙靈芙雖然不知道這吳逸動了什麽術法,但看那兩人臉色風雲變幻,她也心知是吳逸又出了一把風頭,不禁麵露莞爾。

正當此時,北疆王身邊一道急促的步履聲越發而近,破門八箭之首趙大傷急步而至,就在北疆王正舉酒細品之時,朝他附耳說了幾句。

同一時間,趙靈芙也聽到了另外趕來的一位破門八箭隨從的密報。

霎時間,她喜色頓消,直接瞳孔睜圓,驚聲道:“二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