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再次看到趙從道時,吳逸也有些驚訝於他的恢複速度。

被誅仙劍所傷,他又沒有自己那樣轉移傷害的手段,在經過了一晚上調養後,竟然已經能坐起來了?

吳逸上前慰問道:“趙兄精神不錯,一個晚上就恢複成這樣了。”

趙從道身上還是包紮著大塊的紗布,胸前依舊隱隱可見透出紗布的血痕,望之觸目驚心,他看到吳逸到訪,尚有些蒼白的臉色也顯示出了幾分興致:“喲,怎麽來也不帶酒啊。”

吳逸直接坐在他病榻旁的一張椅子上,道:“傷患就該好好養傷還喝酒,我這人一坐下就懶得動,要不我給你錢你去替我買去?”

趙從道與吳逸也是相處了一路,他早已知道這個禦馬郎的品性為人,見得他在車輦上終日憊懶,極少出來走動,也被逗得笑罵道:“讓傷患替你買酒,真有你的。”

這一笑不免又牽動傷口,疼的他齜牙咧嘴,又躺了回去。

正在櫃台上忙活完了的秦大夫也走上前來笑道:“這小哥恢複的速度驚人,要不了幾天啊,估計就能下床走動了。”

趙靈芙趕緊以禮回道:“這一夜家兄承蒙秦大夫照顧,這幾日占用醫館費用,靈芙會一應結清,還望大夫莫要推辭。”

秦大夫擺擺手道:“要付診金就如價付診金,莫要搞些虛立名目,硬送些不必要的金銀珠寶,姑娘到來之前,剛剛令尊也曾派人說要重金酬謝,結果幾個人扛著個大箱子,反倒礙了我進館求醫的病人,何必呢?”

這時趙從道也在一旁插嘴道:“哎,我看這位老伯就不像是貪戀金銀珠寶的人,我在這躺著的時候,看見館裏來了些老弱病殘,不管富貴貧賤,他都一視同仁,這種大夫說不多要,那就是真的不會多要。”

趙靈芙白了趙從道一眼,斥道:“不得無禮!要叫大夫!”

“無妨無妨,一句稱呼而已。”秦大夫苦笑著製止,一邊朝向趙從道,“來,小哥讓老夫把把脈。”

趙從道依言伸出了手,同時不忘朝吳逸道:“哎,對了,你是仙宗門下,知不知道那傷了我的龜孫子什麽來頭?”

他直言不諱,將仇人直呼為“龜孫子”的舉動讓吳逸不禁添了幾分好感,笑道:“怎麽?你要報仇?”

趙從道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當然,有仇不報非君子,他給了我一劍,我當然要還以顏色。”

吳逸道:“知道你報仇心切,不過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這妖怪現如今在何處,唯一能告訴你的事,這妖怪手上有一件法寶叫誅仙劍,說起淵源,恐怕還和灌州有些關係。”

“灌州?”趙氏兩兄妹果然都露出了不解之色。

吳逸一聲輕歎,就把在灌州遇到的金睛鬼王手上的絕仙劍和他們倆都說了,反正安靜寧神說了大劫將至,與其繼續瞞著,不如說出來為妙。

當然,他並沒有說出這絕仙劍和誅仙劍的背後都是截教這一事實。

“你是說,當時那個山一樣大的金睛鬼王,和傷了我二哥的妖魔是同一夥的?”趙靈芙黛眉沉鎖,問道。

趙從道也臥在床榻上,保持了休息的姿勢,一邊道:“真看不出來,那個玩意鬼鬼祟祟的,又是藏在老虎身體裏,又是藏到井裏的,沒想到還有這一層關係。”

吳逸道:“總之啊,你要報仇也得等身體好後再談,對了,你那師傅沒有來看你嗎?”

趙從道一聽到提起他師傅郭申,也現出了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來是來了,不過嘛,他這回來了還多帶了五個人,還說都是是我師傅,真是離譜得很。”

他口中那五個人吳逸知道,自然是梅山兄弟了,不過按趙從道這說法,吳逸心中猜測,梅山六兄弟恐怕就要將他收入門下,好好修煉了。

經過了兩場較量,他對梅山六聖的神通頗為欽服,一念至此,不由得微微一笑,在趙從道手臂上輕輕拍了一下道:“看來你的好運氣到了,好好把握吧。”

說罷,又坐了一會兒,吳逸就從座上起了身告別秦大夫,出了醫館。

不出幾步,吳逸發現趙靈芙也跟著走了出來,就好奇問道:“你不繼續看你二哥?”

趙靈芙大方跟上來,帶著三分俏皮道:“他性子執拗,向來不需要我照顧,我要留下來照顧他他沒準還要發脾氣,倒是你,有些事我想和你談談。”

“哦?”吳逸駐足停步。

趙靈芙跟上指了指街中一側拐角僻靜處:“到那邊去說。”

兩人先後行步,拐過了街巷人潮密集之處,一直走到一條窄巷當中,趙靈芙忽而轉身,兩隻熒眸頓如利劍一般直直瞪著吳逸道:“對於傷了我二哥的那個妖魔,你明明不在現場,是怎麽知道它和襲擊灌州的金睛鬼王是一夥的?”

吳逸一時沉默不語。

趙靈芙又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們?”

吳逸看她都問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好意思再瞞下去,歎道:“不是我不說,是藏在背後的那妖魔確實非同小可,我說出來怕不小心牽累你們,萬一有個什麽不測,那就不好了。”

“這是京城,有什麽妖魔能在這任意妄為?”趙靈芙自然露出不解之色。

“如果我說上次引動天雷最終被誅滅的那個薩婉兒,就是他們做出的手筆呢?”吳逸反問道。

趙靈芙陡然之間也瞳中微震,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麽,貝齒間輕吸了一口涼氣:“你說什麽?”

吳逸語重心長地道:“無論是那個金睛鬼王,還是傷了趙從道的那個妖魔,他們背後都有一個久遠的教門名為截教支撐,現在不知道他們目的為何,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和我這仇是已經結上了。如果你要讓朝廷做出應對,還是謹慎為上,萬一打草驚蛇,依照薩婉兒的前例,天知道這幫人會做出什麽事來。”

在經過了吳逸這一番話後,趙靈芙終於還是穩住了心緒,眸光閃動之間頃刻恢複了冷靜:“既然如此,我立刻上奏皇上,讓他下旨欽安殿,及時做好城中加護,不會打草驚蛇,放心吧。”

得到了趙靈芙的應允,吳逸吐出了一樁心事,心中負累總算是輕了些許,雖然不知道安靜寧神所說的大劫是個什麽東西,但讓京城先做好應對,總歸多少是有益無害。

另一邊,自從煙柳山莊一別,一道金光神不知鬼不覺回到了會同館中的金翅大鵬三國主蘇渤拉尼,在前一夜中間,也並沒有閑著。

他自回去後,看到了金壁風裝作無事一般朝著大國主複命,暗自冷眼旁觀不言。

等到夜深人靜之時,蘇渤拉尼端坐於自身寢殿之內,默運元神,他元神搜尋著自己在與戮劍使打交道之時,暗中賦予在他體內的那道印記,以此來追蹤行跡。

那是一根羽毛,被蘇渤拉尼以神速打在了戮劍使體內,無論他遁走有萬裏之遠,行蹤都能被他盡握掌中。

不消頃刻,當蘇渤拉尼眼睛再次睜開時,他也找到了,那一片無邊幽邃之境。

四位劍使俱在,而且更關鍵的是,金壁風也在!

哼!

元神飛遁極速,當蘇渤拉尼轉眼之間飛躍城池群山,帶著那份金麵具身影驟然出現在那片幽深之境時,無論是四位劍使,還是金壁風,這一瞬間,驚駭之情都拉到了頂點。

“各位且慢,在下此來有事相求,非為動武而來!”眼看劍拔弩張之勢頓起,一番衝突即將一觸即發,蘇渤拉尼直接伸出了兩隻手,對著眼前的誅仙四劍使以及金壁風笑道。

“且慢!”

四劍使身上幽幽黑氣升騰,就要齊齊發作之時,還是金壁風及時強壓下震驚之情,製止住了他們,疑聲問道:“閣下難道是?”

“大金鵬王,想來你們幾位已經聽那位戮劍使說過了,這位就是金壁風?”蘇渤拉尼盡管一麵具相隔,卻全然不擔心會被認出來,佯作不認識的口氣,朝金壁風打了下招呼。

金壁風聽對方口氣中似乎暫時沒有動武之意,他心中敵意雖然未減,但也存了幾分可以斡旋的可能性,強自鎮定道:“我等與閣下素不相識,無仇無怨,閣下在我部眾身上暗作手腳,究竟是何用意?”

蘇渤拉尼一副懶散的語氣回道:“無仇無怨是不假,你們行蹤詭秘,我要想有事相托,也就隻有如此了。”

“有事相托?”金壁風仍舊疑問。

蘇渤拉尼道:“沒錯,如果我得到的情報不假,這位金先生應當是在京城一個獅駝國裏擔任國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金壁風沒有正麵回複,而是暗自帶著三分怨氣瞥了戮劍使一眼。

蘇渤拉尼麵具裏笑道:“是就好辦了,我相信以金先生本事,絕非是如此容易屈尊於凡人一國之人。我是不知道閣下在京城有何宏圖霸業,隻求與金先生談一樁交易。”

“交易?”

“沒錯,這交易說來也簡單,隻是殺一個人足以。”

金壁風越聽反而疑惑不減:“你要殺的人,在京城裏?”

蘇渤拉尼聳聳肩道:“當然,我一個妖王若是能動手,也就不必勞煩閣下了。”

京城頂上紫氣對妖魔壓製力非同小可,金壁風對這說法,倒是並沒有怎麽懷疑,接著問道:“你要殺的是誰?還有,既是交易,那我等又能得到什麽?”

“很簡單,你要殺的人就在這京城裏,這小子姓吳,單名一個逸字。”蘇渤拉尼語氣平淡地講這話說了出來。

金壁風頓時眉頭更緊,容色微變:“你說,吳逸?”

“沒錯,吳逸,這小子當初殺了我洞中三百小妖,逃到了京城,我正愁沒地方殺了他,看到你們那戮劍使欲動術法,企圖引雷殺他,我才知道我們目標相近。至於報酬麽,日後你們遇到什麽強仇大敵,我可以出麵對付。”蘇渤拉尼兩手負在身後,說得極具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