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重申一遍,以這片庭院為界,你要是能在這片地界裏打中我一下,我就算你勝了,想使騰挪遊鬥可是沒用的,出了這片地界就算輸。”
蘇渤拉尼自信滿滿,立在前庭中央,腳下為中心的方圓三丈之處,地麵已經被剛剛的那道勁風刮掉了一層,現出了一個淺淺的凹坑。
雖然身上沒有任何玄氣與妖氣散發,但給吳逸的感覺,卻比那一堆堆妖氣勃發的妖怪還要更具壓迫力。
還有剛剛那陣風,吳逸隻被一吹就明白了,這風威力固然強橫,那蘇渤拉尼還能精準地控製風力所及的範圍,使得威力不會鬧出太大的動靜。否則,他相信以這蘇渤拉尼的這一陣風,恐怕方圓數裏之內,都要被刨起一層地皮來。
收發自如,輕重隨心,無不彰顯著這個大妖王舉手投足之間對於力道妙到毫巔的控製力,吳逸遇到的妖怪中,大概也隻有銀角大王給他的感覺能與如今這個大鵬比擬。雖然他也知道當時銀角大王遠遠未動全力,而眼前這個蘇渤拉尼當然也未全力,但就壓迫感來說,二者倒是不分軒輊。
現在兩招才過,吳逸的身外身就已經被他給破了一次,接下來如果還想不到辦法,那麽他就隻能眼睜睜看著玄練被他帶走。
絕對不行。
吳逸不知道眼前這個蘇渤拉尼具體深淺如何,當下為了思考對策,隻好強自問個問題拖延時間:“我有個問題,不知當不當問?”
蘇渤拉尼身子不動:“但說無妨。”
吳逸想到了當日在宿鳳山遇見的禦車將軍,與他一番交手,爆發出了身外身一起上才堪堪將禦車將軍變化喬裝的人形打出了一點破綻,讓他自退。
而禦車將軍的真身,他也是見過的,正好和這蘇渤拉尼有過一番爭鬥,正好可以用他衡量一下這個蘇渤拉尼的實力。
於是就道:“當初見麵之時,還有一位拿著釘鈀的豬妖,不知道你和那妖怪比起來如何?”
蘇渤拉尼倒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麵具下竟也有些真的思慮了一番,才道:“你說那個豬妖?嗬嗬,不足為懼,我現在這具人身雖說發揮有限得很,但真要對上他,隻要能用妖力不出五十回合他必敗。當然,你別擔心,我說過,我此行和你賭鬥,隻用武藝,不用妖力。”
說罷,他那麵具還往天上夜空抬眼望了一下。
意思不言自明。
吳逸這下是明確了,眼前的這個戴著麵具的蘇渤拉尼,當然還不是他這個大妖王的真正模樣,人身限製了他的實力,但即使如此,也足夠難對付的。
他心念一動,袖中掏出折扇在手,瞬間變化為大梵天王刀。
蘇渤拉尼看了這番變化,仍是不慌不忙,兩隻手臂叉在胸前金甲處:“用兵刃?可以啊,我倒不介意。”
吳逸手中大梵天王刀架在頭側,雙手握把,足踏如弓,刀尖遙遙對準了蘇渤拉尼。
然而最先發動進攻的,卻不是他的刀,而是他的腳。
吳逸的右腳在後,猛力踩入地麵,足靴輕易踩碎了地磚陷入地裏之時,起腳就是一記前踢。
一下子,吳逸身前七八丈的地麵都被這一踢之力掀起一陣迸濺而出的高高塵浪,碎石與煙塵共飛。
在這一腳的同時,吳逸雙手也一下攥緊了刀柄,大梵天王刀伸縮自如的特性也在此時發揮,刃鋒陡然伸長,穿過了被他掀起的塵浪幕中。
但是延伸而刺的刀刃並沒有傳來刺中東西或者被什麽阻擋住的觸感。
刃鋒盡頭空無一物。
“想用這種小把戲還是省省吧。”
沒有給吳逸過多的反應時間,蘇渤拉尼的話音就出現在了他身後,悄無聲息。
吳逸完全不及回身反應,背上就中了他一記上踢,整個人身拋離地,直起升空。
然而又在他身至百丈之高時,蘇渤拉尼的一隻有力鐵手,又極嫻熟地摁住了他的麵門,將吳逸整個人猛力往地麵下壓而墜!整個過程奇快無比,吳逸甚至連動一下手指的時間都沒有,就倏然遭遇了一起一落兩重重擊。
轟!
地麵再次轟然而響。
在觸目驚心的一個裂坑中心,吳逸滿身灰塵,躺得相當狼狽,蘇渤拉尼站在裂坑的邊緣,還是像前兩招一樣,看著自己的雙掌,默然不語。
“咳……咳……”
不多久,吳逸還是又從坑中拿著大梵天王刀,強自支撐著從碎石中站了起身。
蘇渤拉尼此時分明大占上風,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吳逸在他手下都占不到一絲便宜,但他卻也發現了一絲不尋常之處。
他問道:“你中了這一下,竟然還能站的起來,我是挺意外的。”
“過獎了。”吳逸大口喘著粗氣,來緩解被他這落地一摁帶來的四肢五體的酸麻之感,同時也不忘強撐出一副無事之態。
剛剛那一下帶來的衝擊實在不小,殊不遜於在宿鳳山禦車將軍打出的那一掌,他暗運清濁世界才在落地之時將大部分衝擊力盡數化在了裏頭的一片晴空之中。
此時他體內的那片清濁世界上空雲景,甚至都被轟出了一道顯而易見的雲圈,足見這一擊威力確實不小。
蘇渤拉尼問道:“如果我猜的沒錯,你現在還能站著,應該是用了什麽護身法吧?”
吳逸長吐出一口氣,身子板才挺直起來,坦然答道:“大王果然好眼力,確實是護身法。”
他並不覺得大鵬能猜透自己身體裏清濁世界的秘竅所在,隻是承認有護身法這點,應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畢竟以他現在的修行,能扛住大鵬這種一流大妖王的幾下重擊而還能站著,就算是存著大鵬未盡真力的因素,但要說沒什麽貓膩,也未免太過匪夷所思。
蘇渤拉尼麵具之中嗬嗬一聲輕笑:“我就說呢,難怪我打中你之時,總覺得力盡之處往往無從尋跡,就似泥牛入海,原來你還使了護身法,地仙之祖門下就是不大一樣。”
“不過……”
他話頭一轉,又看向了一側牆上被金環定住手腳的玄練:“光能挨打,可贏不了這場賭鬥啊,三招了,我看你雖有護身法,但恐怕也挨不了幾下,到時候估計還沒到十招,你人就已經躺下了。”
吳逸知道他的說並非虛言,確實,僅僅靠他體內本命功法煉就的一片清濁世界,不過能多挨幾下打不至於速敗,如果是像銀角大王那種賭鬥法,倒也有勝算,可如今和大鵬賭鬥的是要打中他,這才是難點。
而依照大鵬這種勢大力沉的攻勢,自己就算有清濁世界為後盾,也不敢說就能穩穩化去所有攻擊。
這中間稍有差錯,都是生死之別。
見吳逸默然之色,蘇渤拉尼也存著幾分想看他還有多少術法未曾使出的心思,問道:“怎麽?這就黔驢技窮了?你要是沒別的本事了,那我可就要把這姑娘帶走了。”
他說著,步子也開始緩緩往吳逸的方向前邁。
結果不出二三步,蘇渤拉尼麵具之前,就忽而映出一片彤紅。
“嗯?火?”
突然從吳逸嘴裏吐出的火光,勢如紅綾漫卷,又似騰龍飛鳳,霎時間,火雲遍襲蘇渤拉尼身前,已是貼身之距。
“這種火勢,哼……”
蘇渤拉尼披風下默運手掌,吐火之能於他而言隻是小道,如此火勢隻需要一掌便可橫推而破……
結果正當他欲要出掌之時,又分明感覺到眼前火舌狂亂之勢陡然間暴增數倍,像是被一陣急風催助一般,所謂風助火勢,驟然之間,那團火幾乎就要將蘇渤拉尼其身包覆。
當火蛇幾乎就要觸上蘇渤拉尼披風以及甲胄時,他這才發現,這似乎不是一般的火,而是經由內丹催發煉製,一吐而出的丹火,雖自遠不如三昧真火,老子丹爐的六丁神火那般驚天地泣鬼神,卻也勝過凡俗之火。
火勢一燎,映得蘇渤拉尼甲光生紅,此時他那麵具之下,才被挑起了興致。
有意思!
“哈!”
火光臨身的極危之際,蘇渤拉尼麵具下一聲暴喝,雙掌迎著火勢猛推而出,這一推直帶有無儔驚風,本來已將大半片前庭燎得赤紅的火光,也被這股極烈掌風一推而齊齊反向。
掌風之厲不止於此,火光甚至被一推而滅,而在那火光盡處,卻不見了本該是施術者的吳逸身影。
火勢盡散的前庭院中,除了仍是被釘在牆上的玄練以外,此時場上就隻剩蘇渤拉尼一個人。
蘇渤拉尼巡視四周,不見半個人影。
“隱身法居然也能用?”他麵具裏已經有些不同於之前的驚異之意。
京城頂上的紫氣威力如何,蘇渤拉尼是知道的,世間絕大部分妖怪到了京城都不敢自顯其能,就算是他們三兄弟這種一等一的大妖王,要顯露本事固然不會被天譴一道雷就弄死,但要想運用術法而不引起察覺,卻也是做不到的。
至於正派那些個宗門子弟,一身本領更是無用武之地,除了趕路用的遁法以外,不過隻能用些祈福求雨的小術。
這個小子究竟有何本事,竟然能在這種環境下接連運用內丹吐火和隱身法?
而且更關鍵的是,他這隱身法,蘇渤拉尼居然也看不到!
蘇渤拉尼心中驚異之餘,也有一種莫名的企盼湧了上來。
這小子不知得了什麽奇遇,將來說不定真能成就堪比十世苦修的上好元陽之軀,到時候三兄弟再吃了他,不知勝過多少年苦修。
他原本對吳逸就有著這方麵的心思,現在吳逸的表現,更是讓他篤定了這一點。
蘇渤拉尼並不擔心吳逸的成長會威脅到他的地步,退幾步說,就算他真的得了什麽天賜機緣,實力再次突飛猛進,到時候也還有他的兩位哥哥相幫。
他們三兄弟聯手,還沒有贏不了的對手。
這就是他金翅大鵬蘇渤拉尼的自信。
一念及此,蘇渤拉尼雖看不見此時吳逸的動向如何,但他心中已存了幾分繼續讓他再成長的心思。
不過,賭鬥還未結束,他也很想看看,吳逸能怎麽偷襲他。
四周一片無聲,連風聲都沒有,蘇渤拉尼四下望了好幾圈,也不見出手之征兆。
“哼……”
蘇渤拉尼輕抬左掌,絲毫不見焦急之意:“躲著也沒用,你不出來,我就逼你出來。”
掌指微屈,正是力發之兆,而那所向之處,不是別處,正是那被金環釘在牆上的玄練。
破空之音頓發,蘇渤拉尼二話不說,左掌遙相發力,一道掌力無影無形,直擊玄練。
地麵被這道掌力餘波也剝出道道石屑,進逼玄練所在的那堵院牆。
隻在頃刻之間,玄練身前不過二三丈之距時,那道掌力最終在一道突然出現的人影麵前炸裂。
吳逸的身影驟現於玄練之前,終於是硬接了這一擊。
現身了?不,不對……
蘇渤拉尼見吳逸身影在接下了這一道掌力後,身影轉瞬之間又化作了一道清風消散。
是分身。
哼!淨耍小聰明。
蘇渤拉尼這一次握緊了拳頭,瞬身欺近了玄練身前不到一丈,舉拳便要擊上。
這一瞬間,玄練已是閉目待死之色。
這一下我不信你不現身!
重拳內蘊風雷之息,於極近處勢勝千鈞,蘇渤拉尼平平一拳而出,這一下,終於逼出了真正的吳逸。
因為這一拳,非由他親身擋下不可!
左拳破開了吳逸大梵天王刀橫架在前的收市,勢如破竹地印入了他胸膛,蘇渤拉尼於電光火石之間再度感受到了拳峰盡處那股力道全被化於無形的奇妙觸感。
又來了……
既然如此……
蘇渤拉尼於極近之處,虛實一變,左拳如蛇般抽回,變招為右掌自肋下擊出,正中吳逸胸腹之間。
且讓你試試我從大哥至寶那裏取來的陰陽二氣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