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千丈深處。
在趙從道與誅劍使曾經戰鬥過的那片大海溝之下,一片全無光亮的寒淵之底,兩旁峭壁越往裏越如巨獸之牙。
“好險……好險……”
此時,深藏於峭壁當中一處不起眼貝殼的縫隙中,誅劍使略帶慶幸地望著那縫隙之外的無盡寒淵。
當看到趙從道和吳逸追往岸上的方向時,誅劍使就已經知道,計劃成功了。
吳逸的突然闖入著實是令他沒有想到吃了一驚,甚至於讓他不得不提早起動了右護法李道符所給的第二道準備。
那是一件有著金蟬脫殼之用的法寶,就連誅劍使也是第一次知曉,自己教門中這個右護法手中還有這如此一件寶物。從外表上看隻是一塊用黑線係起的彎月型碧玉,但隻要誅劍使手中,默念著“李道符”三個字,就會神不知鬼不覺地變化出一個代替自己的假身,替換得毫無半點痕跡。
按照計劃,當那個假身成功把他們引上岸後,李道符就會出現阻止,營造出一種救下人遠遁而逃的假象,將岸上那兩人的注意力引開。
沒錯,趙從道和吳逸一路追擊的那個“誅劍使”,從收了誅仙陣圖之後,那就已經是假的了。
現在誅劍使蟄居在幽深無比的寒淵之中,就連隱藏氣息,也按照右護法李道符的吩咐去做了。
以至於他不禁暗歎道:右護法行事如此周全,我教門大計何愁不成啊。
……
……
“夫人會喜歡?難道說……”
吳逸看著這錦盒大小,想了一通可能裝得下的東西後,才猜道:“難不成,是化妝用的?”
陸千聆微微點頭:“這都是我自己私調的一些妝用之物,而非市集上那些鋪子售賣的,姑娘我別無薄財,想來也隻有此物能一表謝意了。”
然後,在黃繡和綠綺兩雙眼睛瞪著之下,吳逸將錦盒拿到了她們跟前。
“送給我們的?”她們異口同聲地朝吳逸問道。
吳逸點頭:“嗯,她是這麽說的。”
黃繡略微帶著三分不屑,玉鼻裏輕哼道:“她以為送些凡俗脂粉,我們就能看得上眼麽?哼~”說著,也隨手打開錦盒,裏頭果然是放著幾樣精心安置好的女兒妝用之物。
她隨手取出一盒水粉,轉而又笑道:“雖然不知道這女人打得什麽主意,但送來的東西嘛,不要白不要!”
吳逸瞧她把那盒水粉拿在手中拋上拋下的樣子,不禁道:“對了,像你們這樣修行有道得了人身的難道也會用化妝品嗎?”
此時手裏也把玩了一盒的綠綺很理所當然地答道:“不用啊,我們得了人身後容光長駐,就算不施粉黛,也不影響麵貌的。”
吳逸笑道:“那這下那陸姑娘不就送了個無用之物了?”
黃繡隨手一把將那盒水粉拋高丈許,再一把接住,驕然笑道:“無用歸無用,不過你若是想看,我們試一試倒也無妨。”
吳逸抱著賞美之意,也沒有多想,就幹脆地應了下來:“好啊。”
然後在他回來後沒多久,過了一天後,趙靈芙的手下又送來了邀請,吳逸尋思著反正現在也不是在睡覺,這回也就不再拒絕,略作休息之後,就去了王府。
所聚之地,仍然是在那惜花小築。
“好你個吳逸,本郡主請你來,你居然還敢推辭不來?”剛進入小築的吳逸一見到趙靈芙,就看到她仍是那副女裝,坐在書桌前,一副板著臉的模樣道。
吳逸自然知道她不是真要怪罪,也很是輕鬆地尋了一處坐下道:“郡主娘娘,我救完令弟就已經夠累的了,我這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別說是你了,就算是天王老子來叫,我也是要拒之門外的,這叫:天子呼來不下床,自稱臣是夢中仙。”
趙靈芙被他這話末一句改詩給頓時弄的梨渦泛起,轉眸嗔道:“前人的好詩經你這麽一改,意境頓時落了一層,不害臊得很。”
吳逸問道:“哎?趙從道那小子呢?來王府路上怎麽不見他人影,不會又去打算找人報仇去了吧?”
趙靈芙一提到這位哥哥,也滿是無奈的搖頭道:“我看他一身無傷地回來,才放下心沒多久,就又見他被那六個怪人打暈了抬走練功去了。”
不用說,那自然是梅山六聖了。
吳逸道:“你也不用擔心,他既然有那幾位仙長護著,想出問題都難。”
“但願吧……”
趙靈芙又默默看了一眼桌案上躺著的一塊長命金牌,那是屬於趙從道那塊“仙壽恒昌”,一道裂紋靜靜地蓋在金牌身中,再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說起來……這一趟也算是有驚無險,我趕到東海底下時,他這小子連根頭發都沒掉,感覺就算我沒到他也沒什麽性命之憂的樣子。”
其實他哪裏知道,若非當時有著太阿劍於那九死一生之機突發奇能護住了趙從道,趙從道是萬萬撐不到他到來之機的。
吳逸隨手灌了一口酒,不禁道:“事後我都覺得,你就這麽用掉約好的第一件事,我都有些受之有愧。”
趙靈芙卻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妥當之處,微微一笑道:“事無大小,我認為值得的事,不論是上刀山下火海,還是幫路邊一位普通的老百姓過路,那都是值得,本郡主金口玉言,這第一件事,就這麽了了,剩下的嘛……”
她眸中流星閃過:“想到再說!”
吳逸也隨口接了一句:“總不會是要我不能和誰誰誰成親吧?”
趙靈芙聽罷呼吸為之一頓,眸中閃爍了一陣,當即笑罵道:“淨胡扯,與你有牽扯的姑娘那麽多,你和誰成親關我什麽事?”
吳逸仰頭倒了一杯酒,忙陪笑道:“隨口一說,隨口一說,莫要見怪啊。”
趙靈芙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你這人,我看你的書裏說修行人忌諱‘口開神氣散,舌動是非生’,怎麽你這著書之人反倒常常口無遮攔。”
吳逸聳聳肩道:“首先這書是我說別人寫的,其次,道理人人會說,但踐行者向來便少。要是人人都能知行合一,那哪還會有孫悟空不聽被逐出師門的事情呢?”
趙靈芙笑起梨渦,嗔了他一句:“就偏你會強詞奪理。”
不知她是不是穿了女裝的緣故,一笑起來,在日光掩映之下,吳逸竟覺得她更是嬌美無限,縱有國手丹青,亦難描摹其之十一,不過這一恍然的神氣也隻是一瞬間的事,在還沒有讓這份心緒波動影響到表情之前,他就定下了心神。
等到回到煙柳山莊時,吳逸剛進了大門,就被一股獨屬於家中兩美妙手所出佳肴的香味所吸引,頓時間心情大好。
“我回……”
進的大廳,見到那候在飯桌上的黃繡和綠綺時,吳逸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卻是一下子卡在了半道上。
黃繡和綠綺兩人見了吳逸進門,都笑得像等候丈夫歸家的妻子一般:“相公回來啦,快坐。”
吳逸看著這兩人,衣著上沒什麽大變化,但是妝容上,不知怎麽地,在他一進門的一刹那,竟然有了仿佛看到兩個紅綃一樣的錯覺。
而這錯覺又似有若無地隻存在了不到一瞬,連到吳逸都有些納悶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他一邊入座,一邊問道:“話說,你們是不是用過了這陸姑娘送的妝用品了?”
黃繡給他安置碗筷,對於他這一問,很平常地答道:“對啊,隨便試了一下,完全看不出來什麽變化,是不是覺得不好看?要是不好看我一會兒就去洗個澡都卸了。”
她說時周身暗香浮動,吳逸不經意間鼻頭輕嗅,鬱香如鉤,漸漸勾起綺念之思,他呼吸不自覺間都沉重了一些,立馬道:“沒有啊,我是沒看出什麽變化,不過感覺上似乎又好看了一些。”
黃繡頰上飛霞,嬌嗔道:“又貧嘴,吃你的東西去吧。”
雖然以往她們做的菜肴吳逸都很有胃口,但這一次不知是為什麽,他吃起來堪稱風卷殘雲,卷完這一大半桌的菜用的時間比以前都要多。
見到他如此好胃口,黃繡和綠綺都相視而笑,捂著唇輕笑道:“回來的路上又遇著了什麽好事,才有這麽好胃口?”
吳逸心下越見暢快,伸長了兩隻手臂作出個懶腰道:“美人當前,哪有胃口不好的道理。”
“信你個鬼。”
黃繡起身正準備收拾桌子,卻沒料到身邊的吳逸一下子就大手一攬,將她抱在了懷中。
她“嚶嚀”一聲,身子頓時軟了下來,就連原本的責怪之語也弱了好幾分:“別鬧,正收拾東西呢……”
吳逸略帶著幾分貪婪嗅著她發間清香,一邊道:“飯還沒吃完呢,收拾什麽啊?”
黃繡雙頰已現桃紅,身在愛人懷中,眼中見桌上已無一盤完整的菜肴,嬌糯糯地道:“那……那你放開我,人家現在去給你做嘛。”
她的聲音更如空穀泠泉,吳逸本來情思翻湧,此時更加難以抑製住那無由而起的衝動,手中正要蠢蠢欲動。
而就在陡然之間,吳逸腦中毫無任何征兆地乍然響起了兩道好似洪鍾大呂一般的聲音:“速速到此方世界來。”
這聲量並不很大,驚嚇性卻是十足,讓吳逸瞬間撥散了綺雲迷霧,陡然驚醒。
要不要這麽突然,會嚇出病來的!
不過這麽一鬧,原先吳逸那沒由來而起的情思,雖然不說完全消退,但也確實壓下去了不少。
為了不讓看出破綻,他放開了摟住黃繡的手,輕輕在她那張紅透了的粉頰上輕輕啄了一口:“好了,逗你玩的,收拾去吧,我先去睡下了。”
“臭相公!”
輕嗔含怒的黃繡衝著吳逸的背影大喊了一聲,渾然沒注意到,吳逸走進的方向,仍然是她們所住的房間。
眼睛一閉一睜的吳逸,一進來,果不其然就看見了安靜寧神兩位的老麵孔。
“我說兩位大神,你們提醒人能不能挑一下時間,這種時候突然來一句對男人很不友好的。”吳逸一照麵就埋怨了開來。
安靜寧神兩位則是麵容一如既往地沉肅,指了指那靈葉淬煉之處道:“叫你來是因為事關重大,你看看這靈葉。”
一提到靈葉,吳逸也沒了脾氣,轉頭望去隻見得那一團靈光處,除了比上一次又長大了一丟丟之外,也並沒有什麽太明顯的變化。
“沒看出什麽太大變化啊。”
安靜寧神兩位道:“沒有就還來得及,我問你,你可會煉丹?”
“煉丹?”
吳逸沒想到他們會有此一問,心想他自己雖然識破了內外相同之理,雖然還沒煉過,但原理畢竟是懂的,於是道:“我呢自聞道以來識破了內外相同之理,也要煉些金丹濟人,不曾想俗務繁忙,所以懂是懂,但還沒煉過。”
安靜寧神二司點頭道:“好,現在你這靈寶正值生長之機,未至完全成型前,還差一枚九轉還丹,用來點化靈寶,如此,煉寶方能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