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京城兩萬裏之外。

金壁風立在一處山門之前,朝著看門小妖稟報道:“貧道金壁風,為大王送一場大造化而來。”

看門的是一隻灰毛狼妖,見這道士一身妖氣外顯,雖然心中疑惑,但還是道:“你且先候著,我找大王通稟。”

待狼妖進門後,金壁風捂著懷裏一處物事,心中仍帶著幾絲悻悻。

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

沒想到這麽容易就讓我拿到了蚩尤遺骨……

金壁風這幾日在外蟄伏探查之下,才打聽出來,原來自己要找的蚩尤塚,不在別處,正好就在泰山半山腰中。當年解州發生蚩尤化成蛟龍作亂,被關聖帝君斬成數段,而蚩尤的頭骨一截屍骸,則被關聖帝君回天複命時,鎮壓在了泰山之中,並以石碣為證,用意當然是在於要以泰山的浩浩皇氣**滌蚩尤遺骸留下的怨煞之氣。

如今千年已過,鎮魔石碣內的屍骸早已衰朽,但泰山的浩浩皇威仍然存在,並且威勢之盛隆,前所未有。

金壁風潛到泰山外時,便察覺到了泰山頂上更有不同尋常的紫氣籠罩,甚至比京城更甚,正常遁法都絕難進入。

可是,正當金壁風正在思索如何進入泰山的對策時,他自己都沒有想到,說時遲那時快,遠空之中,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急箭飛來而至,恰好就從金壁風身旁掠過,當空射到了那泰山半山腰處,那急箭厲害非常,直有索命之威,讓金壁風在忙身閃避之時,更加意外的是,這一箭居然不僅短暫擊破了泰山外圍的紫氣防護,還不偏不倚,正中那鎮魔石碣所在,將石碣射裂。

這正是天賜良機!

金壁風雖然不知道這一箭是誰所射,但當下這機會,不動手更待何時?

於是運起攝法,火速潛入箭落之處卷走了那石碣裏已經衰朽的一點蚩尤遺骸,並一路急遁直過了數萬裏程途,才到了如今這片地界。

以至於落地時,金壁風才確定了那一箭並不是衝著自己來的,才感到了一絲慶幸。

從攝法取出的蚩尤遺骨,被他小心翼翼地收在了隨身法寶中。

這是教中大計是否成功的至關重要之一步,收集到了蚩尤遺骸,那麽接下來,就該完成啟動前的最後一步行動了。

以如此計劃,金壁風來到了這座南贍部洲偏遠之地的八百裏烏鞘嶺。

不消片刻,小妖就從洞門出來道:“大王讓你進去。”

金壁風點頭跟隨入洞。

隻見得入得這片洞中,裏頭山石粼粼,皆是積年白骨高掛,在排排小妖刀槍陣列之下,氣氛陰森可怖,就是稱作地獄也毫不誇張。

他跟隨帶路小妖行至洞府之中,遠處隻見到兩道巨影高坐,心中暗道:“人言烏鞘嶺有兩魔,統帥妖兵上萬,今日一見果然大有氣派。”

走到妖王駕前,金壁風攏袖躬身,微笑道:“散修金壁風,拜見烏鞘嶺鐵脊龍大王,銅骨蛟大王。”

坐在王座之上的,正是這八百裏烏鞘嶺洞府之主,鐵脊龍妖王兩兄弟,生得鱗甲外露,片片寒光,通身不著披掛,一身龍軀猛壯,也是威氣異常。

“金壁風……看你這道人身上妖氣足的很,來造訪我洞府有何貴幹啊?”鐵脊龍歪著一顆鋼須龍頭,目中威光畢露,說道。

金壁風拜道:“貧道久聞二位大王英名,特此為兩位大王說明一件大好事,此事若成當可威風無限,有一國之人盡為餐食。”

銅骨蛟也與兄長姿勢相仿,懶聲接口道:“什麽大好事,說來聽聽?”

金壁風目露幽光,兩袖輕甩至身後,挺直了身子說道:“我見這八百裏烏鞘嶺一路上所伏妖兵雄壯之至,聲威浩大,如此陣仗,乃貧道遊曆南贍部洲以來未有。大王為何不以此之兵,攻取國城,竊王氣為己用?如此豈不強勝過在此貧瘠山原處截取過路行人為生?”

這一番話後,洞府之中立馬就陷入了寂靜。

片刻後,高居王座的妖王鐵脊龍目露絲絲凶光,把頭擺正沉聲道:“你這道士,沒病吧?”

金壁風保持著一開始的自信微笑。

另一邊的銅骨蛟也是冷笑道:“你這道士,說的笑話當真好笑,你不知這南贍部洲被那真武大帝坐鎮掃**已久,上下四方幾萬裏內,像這等成規模的妖王已是少數,更別說如今中土朝廷氣數正盛,王氣難奪,你讓我們去攻打他們,是想招來太和宮天兵討伐嗎?”

金壁風早已料到對方會有如此反應,自信不改,揚起嘴角道:“二大王所言確實不假,真武大帝千年來掃**群魔,是以妖邪潛蹤,不過若是貧道說,隻要一個月後,二位大王興兵攻打洛京都城,必然能夠一舉功成呢?”

驟聽此言,兩位妖王更是雙雙齊瞪碧眼,根根鋼須震顫:“你怎麽如此肯定?”

“哼!”

金壁風大袖一拂,朗聲道:“若無把握,貧道斷不會讓二位大王冒此風險,有道是無利不往,二位大王若肯在一個月後攜舉洞之兵前往洛京,必能一舉見效!屆時大天尊駕臨世間,貧道必然另有重謝!”

大天尊?

兩位妖王在聽到這名頭時都難免一愣,什麽玩意兒名頭這麽響亮?

不過即使如此,金壁風的話讓兩位妖王產生了些許疑問,卻還是不足以令他們動搖,產生興兵呼應的想法。

原因很簡單,他們作為遠在京城萬裏之外的山洞妖王,也知道京城頂上紫氣的厲害,一旦真的興兵而去,這麽大規模的妖兵起事,風雲必動,絕對會引起紫氣響應,屆時天雷亂至,一不留神就是滅頂之災。

這絕不是什麽打輸了退回去就完事的事情。因此鐵脊龍,銅骨蛟兩位妖王還是陷入了沉思。

金壁風眸中已經漸漸隱現著微微青碧色妖光,卻不動聲色,等待著兩位妖王的答複。

半晌後,鐵脊龍朝他問道:“你說的什麽大天尊降臨,到時候當真能讓我們進攻洛京而不出事?”

金壁風朗然道:“自然,隻要二位大王肯合作,屆時依照貧道傳信行事,按部就班,必定能一舉功成!”

鐵脊龍嘴邊鋼須陣陣輕顫,還是沉聲給出了答複:“不行,此時事關重大,你這人來路不明,我等還是不能拿全烏鞘嶺上下來賭這一把。”

聽到如此答複,金壁風還是搖頭一聲歎息,以隻有他自己才能聽到的低語說道:“唉,到底是山間粗野之怪,非要逼我用這招。”

分神入夢玄法,開!

金壁風陡然眸光大放,妖異玄光霎時間,一閃而過,正對上了兩位妖王的碧眼。

瞪眼過後,金壁風身子直接震了一個踉蹌,在站穩之後,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來。

而對麵高居座上的鐵脊龍兩位妖王兄弟,則是眼中俱都閃著一抹更加妖異之光,以和剛剛沒什麽區別的沉冷語氣開口道:“不過,既然道長如此之說,那便一試也無妨。”

轉瞬之間改口,金壁風臉上氣色比之前白了三分,如此反應,代表著他術法已然成功,他在這團團妖兵前,還是裝出了一副拜謝之態:“多謝大王鼎力相助之恩!”

心裏卻是暗道:“這分神控心之法,一次性要控製兩個這種層級的妖王,還是略顯吃力,好在這兩妖王妖氣充足,控製起來難露破綻,現在諸事已了,差不多,也該進行下一步了……”

……

另一邊,遠在數萬裏外,從京城城北出發,吳逸坐在了一架馬車上,由秦大夫掌著鞭駕車,行駛在通往泰山的官道上。

京城離泰山並不遠,甚至可以說從前朝定都時,就是在泰山腳下,屈指而算也不過三四百裏程途,對於極高極雄的泰山來說,那自然算是極近了,特別是京城產馬尤為雄壯,馬力極足,即使拖著馬車,行駛速度在吳逸看來遠非一般的馬匹可比,三四百裏路在這駿馬馬車的高速之下,更是不算多遠。

坐在車上的吳逸,還想著在即將跟秦大夫啟程之時,純陽真人突然問起的一個問題。

“前不久宮中那道久藏的神弓,可是你拉動了?”

當時吳逸就愣住了,這問題雖然在他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七變」那麽大動靜,要想不驚動純陽真人這等仙人,實在不大可能。

“是。”既然瞞無可瞞,那吳逸也就隻好承認了。

結果,在聽聞這個回答之後,純陽真人隻大笑了好長一陣,聲震周遭屋瓦,直接引來了一條街百姓的奇異目光。

到吳逸出了城,純陽真人也沒說什麽,這令他在車上也有些納悶,對方會不會通過「七變」認出了這是聖尊師傅的兵器?

不過,疑問歸疑問,他也不好自己去問,這思慮在腦袋裏轉了幾圈,就沒了蹤跡,吳逸望著車外無邊原野,在馬車裏躺了一會兒,在發現睡意完全沒有之後,就開始和駕車的秦大夫扯起了話題。

“秦大夫,這泰山腳下應該有朝廷重兵把守,您老人家真能進去?”

秦大夫年紀雖邁,策馬執鞭卻極嫻熟,馬車穩穩當當,還有餘興同吳逸回話:“有是有守兵,不過,老頭子運氣好些,前幾日我上山采藥,這下守兵對我倒是可以放行。唉……”

吳逸聽他話中似乎對此有些微微慨歎,又想起純陽真人的話,不禁問道:“您是說,那些朝廷守軍守衛極嚴,獨獨對您肯放行入山?”

秦大夫也是一副沒奈何的表情笑道:“所以說老頭子運氣好啊,也許是看我年事已高,朝廷又出了什麽詔令也說不定呢,哈哈……”

吳逸卻已經感覺到,事情絕不像秦大夫口中說的這麽輕巧,泰山是象征皇權社稷的重地,一旦派了重兵把守就必然是嚴格整肅,除非特殊情況,極難有放行可能。

結合之前朝廷各方人員還有皇帝本人對於秦大夫的態度,多半是因為秦大夫本人地位非常特殊,才能有此厚待,否則在這種關頭下,沒有皇帝允許,泰山是絕不可能對一個白身大夫放行的。

這個秦大夫,究竟是何許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