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孫丹青被一個突然而來的長衫青年要挾,其餘幾位同樣是國子監生已經是色厲內荏,步下已經盤算好了撤離讓巡街兵丁來處理這事情的準備。

這點微妙動作哪裏瞞得過吳逸的餘光,他拿住孫丹青的手腕,嘴角一扯揚聲道:“你們要是想去告官悉聽尊便,不過等你們回來,這位仁兄大概已經連他娘親都認不出來嘍。”

“豈……豈有此理!”

跟隨在孫丹青的那幾個文士,又是心中驚懼,比之前又退了半步,他們還從沒見過天子腳下,又是大庭廣眾之下,敢有如此蠻橫無理之人。

孫丹青手被捏得緊緊,“你……你……你就不怕被官府緝拿,有牢獄之災嗎?”

吳逸卻是笑意更甚:“根據本朝律例,當街鬥毆者,依傷情判處羈押與罰銀,我就是揍你一頓,也不過關幾日了事,你卻是要傷筋動骨躺上少說十天半個月,再說等官兵來了,我早就跑了,無憑無據,你拿什麽指證抓我啊?”

孫丹青滿頭大汗,他從未遇見過此等境況,急忙慌道:“這四周俱為見證,你若動了手,一定跑不了的!”

“我跑不跑得了,都改變不了你會被揍一頓的事實,你說俠以武犯禁,那我倒要問問,現在官差是來不及了,你說說該怎麽樣才能讓我不揍你啊?”

吳逸又輕輕手上施力,還未動拳腳,那孫丹青臉上疼色更甚,這回直接身子軟了下來,涕泗橫流地哭叫道:“疼疼疼疼……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啊!!!!”

吳逸瞧他這副軟蛋模樣,反應全在他意料之中,全無膽氣,不過徒逞口舌之快,這種人不管從古至今,還是換了個世界都依然不在少數。他故意瞧向周圍看熱鬧的百姓,朗聲笑問道:“父老鄉親們,這位公子說有人打他,請問你們可有看見有人要打他嗎?”

“沒有!!”

“沒看見!!”

眾人之中,爆發出海潮般的哄笑聲,他們也都看了出來,這小子是在教訓這個口無遮攔的讀書人,再加上看熱鬧的心理,更是瘋狂起哄,一時間哄笑聲完全蓋過了那孫丹青軟倒在地的嚎哭聲。

茶寮外圍的一些百姓,甚至一邊起哄,一邊將那幾個文士背後的退路給堵上了,斷絕了他們跑出去告官的可能性。

吳逸隨手拿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輕輕捏在掌中展示在孫丹青麵前,笑道:“怎麽樣?四周鄉親父老俱為見證,他們都說沒人打你,我現在要是動手,你就乖乖等到你的官府來給你抬走,沒意見了吧?”

說著,手中力道也在孫丹青肉眼可見之間,漸漸增大,直到將那塊石頭握得粉碎,五指攥緊了拳頭。

這石頭捏碎對於現在的吳逸來說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隻是要在孫丹青這個凡夫麵前展示,不需要弄得場麵太大。

“瞧瞧,俺這沙包大的拳頭,開打啦!。”吳逸還像是示威般拿拳頭在他眼前晃了兩下,作勢就要重擊。

孫丹青眼見那捏碎石頭的鐵拳就要砸落自己頭上,膝蓋骨徹底軟了,求生的本能讓他拋卻了一切尊嚴,頭顱猛然朝下狂點,哭嚎道:“大俠我知錯了,您高抬貴手饒了我吧!!!!”

吳逸撇撇嘴,眼神瞅了一下周圍那些圍觀的百姓,還有看戲的秦大夫祖孫,笑道:“求我沒用,我說了,現在衙門官差趕不過來,能救你的就是你口中這些市井小民,你向他們求饒去啊。”

這下子,莫說是孫丹青,就連那幾個被擋住了去路,不能走脫的文人也反應了過來,一齊跪倒在地,向著周圍百姓磕頭求饒,一時之間哭嚎不絕,更是惹得四周圍觀的鄉親父老哄笑更甚,一時不絕。

吳逸起身望向秦大夫:“大夫,您怎麽看?”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這秦大夫也不過是身處在圍觀百姓之中的一員,但吳逸卻不自覺地在處置這些個士人時,就征求起了他的意見。

秦大夫看著那幾個磕頭如搗蒜的士人,蒼老平緩的臉上,也露出了一二分歎惜之色:“小兄弟,他們也不過是因言有失,不宜做的太過分,稍加警告,能讓他們知錯就放了他們吧。”

吳逸眉頭舒展,頭一歪瞥向他們:“聽到沒,老人家說了,要讓你們知錯,你們知錯了嗎?”

“知錯了!知錯了!”他們俱都朝向秦大夫的方向使勁磕頭。

“錯哪兒了?”

“錯在……錯在……錯在我輩不該輕慢百姓,妄加論斷!”

吳逸雖不覺得這些人當真就會因為這事就徹底轉性改過,但他們畢竟這一次確實隻是因為嘴賤惹的事,算不上多大罪過,他也沒有興趣再追究下去。

“滾吧。”

吳逸拂袖抬手,孫丹青這幾個磕頭搗蒜中驚聞此言,如蒙大赦,當即更是連聲道謝,四手並用連滾帶爬地跑出了眾人包圍之中,這模樣之狼狽,又引得一陣哄笑。

經過這件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小滿兒回去時的興致,她在回程的秦大夫懷中,睡得相當安穩。

吳逸與秦大夫一路同行,送他祖孫到了醫館,才自己回了家。

巧的是正回到煙柳山莊時,他也看到了正在騎馬而歸,馬背上還帶了幾個包袱的陸千聆。

“陸姐姐!”吳逸已與她義結金蘭,這幾日下來,他幾次都看見陸千聆出入府中,自己購置衣食住行相關事宜,沒了侍女仆婢,這些自都是她一人操辦。

陸千聆翻身下馬,燦然笑道:“小弟弟,什麽事這麽高興啊?”

“也沒什麽事,就是路上看了一出好戲心情好些罷了,陸姐姐一個人住如今可還習慣?”吳逸立在自家門前也叉手應道。

“我原先招些仆婢也隻是為了生活方便,以前一個人遊曆江湖久了,現在不過是又回到一個人住罷了,有什麽不習慣的?”陸千聆此刻雖是一身大家閨秀般的翠羅黃衫,但舉手投足間已比之前深居宅中時更多了幾分瀟灑自如,明豔照人,好似脫開了某種束縛,在吳逸眼中反而比之前濃妝豔抹時更為光彩爍然。

她解下馬背上的幾樣包袱,在進門之前朝吳逸嫣然一笑:“現在宅中都是我一人做菜,小弟弟改日要不要來我府中嚐嚐?”

“好啊。”吳逸又是不經思索脫口而出,不過說出口後他也不覺有什麽不妥,畢竟自己這段時間都在家裏試久了黃繡兩位的廚藝,雖然不覺厭煩,但偶爾去她家做客試上一遭,也沒什麽要緊的。

“哈哈,那就說好了。”她眸光流轉,一笑盈盈間徑自牽馬入了門。

一回到莊中,吳逸就發現青纓已經立在院中,像是等候許久。

“怎麽了?”吳逸笑問道,他能看出來青纓特意在院中等候必定事出有因,往常遇見她,都是安然待在自己房中的。

青纓轉身朝向他,又用拇指指了指遠空方向:“跟我去一趟京城外,有些東西要給你看看。”

雲體風身追著遁光一路飛縱,吳逸跟著青纓一路到了離京城三百多裏外的一處青山之中。

青纓一落地,長長呼出了一口清氣,輕聲道:“你可還記得當初我教你商陽劍的事情?”

吳逸點點頭,這種事他怎麽可能會忘記,無影無形的商陽劍氣至今為止仍然是吳逸驅動神神弩的箭矢之選。

隻見青纓垂眼看了一眼自己袖中露出的兩隻纖掌,她右手食指輕描淡寫地伸出一根食指,不經任何咒訣手印,一道無影無形,隻有吳逸鳳目才能看得見的商陽劍氣現於指端。

僅僅這一指之動,吳逸就明顯地感覺到,青纓的渾身玄氣又比以前初見時明顯地增強了,元神與身體相合地也更進一步圓融合一,距離成就仙體顯然又邁進了一步。

這是他鳳目所看出來的道行增長,前幾天因為在京城和她們耍樂相處,都沒有留意這點細節,如今再細看之下,才有所發覺,她的修為又增益了不少。

這是京城紫氣所帶來的增益嗎?

青纓劍氣發了一瞬,又倏然而收,接著說道:“在京城出來的這些日子裏,我始終都在不斷修行,這京城紫氣雖然限製了修士的神通術法,卻也提供了一個絕佳的修行之地,托那片頂上紫氣的福,我於商陽劍氣一道,又有了新的體悟,所以想讓你見識一下。”

“新的體悟?這我倒要拭目以待了。”吳逸叉著腰笑道,青纓能修為增進,他自然是很高興的,這種心情並不含任何利己因素,單純出於情意所至。

青纓容色微變,提醒道:“你還是做好護身為妙,接下來這一劍,接好了。”

吳逸點點頭,卻就這麽站著,既沒有立架,也沒有捏咒。

雖然現在他體內的玄氣已經充盈到了一個堪稱恐怖的地步,但也很是期待這經過青纓這個創始人研發的商陽劍氣能進化到什麽樣子。

青纓瞧吳逸這樣,她也明白對方身懷奇功,早不可以常理而度,也放下了那一絲出於感情上的憂慮,全心凝神,靜運劍氣。

和吳逸一樣,在這片青翠蔥鬱的山林之中,她也沒有任何念訣起手之勢。

甚至連步子挪動也沒有挪一下。

這讓對麵站在十丈之外的吳逸也略微有些納悶,以前商陽劍氣是由指而出,她這麽久不動,是怎麽回事?

正在這句話間,青纓動了。

既不是手動,也不是腳動,全身上下從頭到腳,隻有那粲然星眸,輕輕眨了一下眼。

然後吳逸的鳳目之中就陡然間瞥見了虛空之中,隱隱透出的一點疾影。

劍氣就這麽從無形中驟發。

眼睛動了一下就?

吳逸心中驚異歸驚異,卻沒有動身以避,而是任由那劍氣從虛空裏正刺而至,在他胸前炸開!

衣衫碎屑紛飛,在輕輕殘煙下,吳逸的胸前青衫破開了一道指頭大小的孔洞,露出其內的胸膛,卻沒有一點傷痕。

“這是……”吳逸雖然不覺得威力有多大,但這發劍氣的方式著實是讓他驚了一把,他知道青纓為七姐妹中的兵刃大家,精通劍法自為理所應當,卻沒想到還有這種發出劍氣的方式。

僅僅隻是眨了一下眼睛,就能發出劍氣?

“先天忘形劍氣。”青纓檀口輕開,說出了那道劍氣的名字,“這就是我在京城這些時日所修煉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