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李道符隻一人出現在地壇之中時,位居客座的神霄宗等眾都瞬間將精神提到了最高。
天衍掌教素來也聞得李太嶽英名,也曾有過幾麵之緣,隻是不曾深交,現在驟見他從山頂重傷而落,又有這個李道符的黑衣青年突然出場,如此種種反常之象,都是他之前卜算所完全算不到的。
這人究竟有何能耐,竟然能悄無聲息地做到這些……
而麵對李道符突然出現,王真人在提起全身戒備之餘,也不忘急聲朝身後延靖帝提醒道:“事在緊急,陛下,趕緊撤退為上!”
延靖帝即使身無道行,此刻也能明白現在已經不是他這個人間天子所能插手的範圍,縱是祭天之儀再緊要,也還是保全生命為上。
“那真經……”可畢竟大乘真經事關國運,延靖帝就算決定要撤離,也還是不忘詢問真經的安全。
王真人凝眉急聲答道:“真經自有大乘禪寺等眾死力護持,這裏即將成為戰場,陛下盡快隨宗室撤離!”
延靖帝從未見過王真人有如此嚴肅之神色,也隻好咬著牙重重點頭:“好!”
看著眾多禁衛軍簇擁之下的皇帝正有撤退之象,李道符身邊又有大乘禪寺與神霄宗兩大宗門精銳圍住,臉上也不見絲毫慌亂。他嘴角挑起:“盡管跑吧,反正你們跑不了多久,就要都死在這。”
王真人聽到他這話,又往身後漸撤下地壇的延靖帝,心中疑竇更增。
這個人究竟在謀劃著什麽?
保險起見,他正猶豫該不該護送延靖帝回到京城,再回到此處。
這念頭才生,神霄宗諸人裏的天衍掌教就已經先聲道:“王真人盡可護送陛下回京,這裏自有我等護持。”
天衍掌教乃天下名門之中道法數一數二之人,既有了他這話,王真人也凝重地點頭應下,疾足一點,身子當即就閃到了剛剛走到台下的禁衛軍簇擁之中的延靖帝身旁。
“陛下,抓穩了!”
禦風術在王真人手中乍起,一團風卷自王真人足下擴大而生,霎時間就將幾十名精銳禁衛軍以及延靖帝包裹在裏頭,輕輕托送離地而起。
這種禦風術攝法延靖帝以前也曾見王真人使過,因此並不太驚異,王真人自己也隨風而起,禦著風團飄離了地壇,就要飛往遠空。
看著皇帝在國師施法之下撤離,這下哪怕就是最一般的文武百官也明白了現在事態發展不妙,一下子人群之中紛湧而起,也開始現出準備逃離地壇的趨勢。
吳逸在這人群之中,一眼就看到了那輦駕裏正在四處張望,神色緊張的趙靈芙。
他又看了一眼那個地壇之上的李道符,仍然一副高深莫測之態,在與兩撥人馬對峙,似乎沒有立即出手的征兆。
反正現下不管怎麽說,還是先去把趙靈芙她們送到安全的地方為上。
他朝一邊的素綾道:“素綾姐姐,眼下這狀況看來免不了一頓好殺,我們先去把趙姑娘送到安全點的地方再說。”
素綾也當下凝重點頭。
吳逸和她當即縱出馬車,兔起鶻落之間,兩道輕影就跳到了趙靈芙所在和北疆王的輦駕旁。
正四處張望間看到王真人禦風帶著皇帝撤離的趙靈芙,身邊陡然出現了吳逸兩人,她也不由得微感驚嚇。
事出緊急,吳逸也沒有在意許多細節,當下一把抓住她的手道:“趙姑娘,北疆王殿下,這裏恐怕不安全,我們趕緊撤遠些,免得被大戰波及到。”
幾人之中,若論遠程速度,當以素綾的遁光更快一些,素綾念動咒訣,遁光一起,就帶著吳逸與趙靈芙父女一同飛縱向著西南方京城而去。
原本李道符看到延靖帝離開時猶自不動聲色,成竹在胸,但看到那吳逸與素綾帶著趙靈芙離開時,他那眉梢下的細長冷眼,才閃過一抹厲光,隨後瞥向周圍將他圍在地壇中央的神霄宗與大乘禪寺等眾。
“嗬嗬……你們接著跑吧,跑不出八十裏,隻怕都要成為這陣中亡魂了。”
他的這句話,也自然讓天衍掌教等人有所留意,掌教身邊的拂雲老祖皺起白眉問道:“閣下擾亂祭天儀式,究竟意欲何為?”
李道符陰鷙的目光微微瞥向神霄宗這邊,報以三分禮貌的微笑:“意欲何為,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他在說話時,目光還明顯地往上抬了抬,望了一眼山頂上的方向。
山頂?
拂雲老祖與掌教對了個眼神,他當即輕聲道:“我這就領一些去山頂探查。”
掌教點頭應允。
就在拂雲老祖手捏遁光咒訣,偕同身後弟子一同縱起時,李道符嘴角也輕輕挑起了一角。
拂雲老祖遁光如白虹衝天,一個瞬息都不到的時間就自地壇瞬間拔升百丈,可是,李道符不動則已,一動則超乎在場神霄宗所有人的想象。
他那陰鷙裏揚起邪笑的笑臉在瞬間模糊的殘影中消失。
同時空中一聲炸響,那道原本飛縱上天的白虹遁光卻在中途半道之中被一截而斷!
一隻淩空而至的飛腳擊中了遁光之中拂雲老祖架在身前的一道劍指之前,其快其厲,幾乎超越了在場一幹神霄宗與大乘禪寺僧道之眾的捕捉。
“竟然能追上遁光!”倉促之間被這突然一腳迎麵當空襲來的拂雲老祖,終究沒有被這一下打中,而是劍指靈光立起護身雷咒,在身前形成了一道無形氣牆,硬生生擋住了這擊散遁光的踢擊。
但他擋得住,那一腳的餘力卻也波及到了身後隨拂雲老祖遁光而起的幾位神霄宗弟子,腿勢激起的驚風,霎時吹得那七八個弟子向後飛出了遁光範圍,其風之烈,縱使他們個個都是九轉境大成的精銳,竟也絲毫不能抵禦這股颶風,個個都被吹得七扭八歪,直飛遠處。
天衍掌教不動聲色,與另一邊護持住真經的無生禪師等大乘禪寺僧眾交換了眼神,兩方當即明了了意思。
由神霄宗來擒住此人,然後大乘禪寺眾僧負責轉移大乘真經。
見拂雲老祖被截,天衍掌教身後的兩大長老鎮天,靈應當即身形暴起,各起雷訣,速度快逾鬼魅,分從兩頭襲向那李道符,而雲玉京則是動身前去接下那些被吹飛的弟子。
戰鬥一觸即發,那些文武百官與西域朝貢諸國一見到這等場麵哪裏還能坐的住,原本莊嚴肅然無比的地祭會場,一下子成了如同鳥獸奔散之地,好在這裏是泰山腳下,不是什麽險峻之地,眾多官員乘轎的乘轎,騎馬的騎馬,盡都加速逃離了這片即將淪為戰場的是非之地。
一擊被擋下,又驟臨鎮天、靈應兩位長老飛起夾擊,李道符那麵上卻絲毫不顯任何慌亂之色,反倒屈膝讓腿上再度發力,似乎是硬要強破拂雲老祖的氣牆,絲毫沒有理會兩旁攻上的二位長老。
可是在這種距離下,如果不出意外,在李道符攻破拂雲老祖的氣牆之前,他就會先遭到兩位長老的術法攻擊。
但,拂雲老祖沒有料到,夾攻而上的鎮天、靈應二長老也沒有料到,這李道符竟然還能在此絕險之地陡然生出奇變來。
他那俊秀卻陰鷙的臉上揚起了一抹笑意,腳下再度發力,卻不是再向那拂雲老祖,而是當空借著這氣牆防禦之勢,就地蹬身而起。
這一蹬,李道符身形速度又陡然暴增了許多,當即讓原本的鎮天、靈應二長老撲了個空,縱使他們驅動雷法之咒增速,亦不及李道符這當空蹬身的急變。
這小子,怎地又變得如此之快?
而李道符這一蹬之下,自然也越過了那拂雲老祖,而他的目標,此時才終於顯現出來。
正是那正在被雲玉京飛救的那些神霄宗弟子!
這變化來勢極快無比,雲玉京身才剛動,就頓感耳後風響,他試圖運起大靈官咒相抗,但咒訣一起的速度,竟不如那李道符陰鷙厲笑衝上前時的急速,一隻大手在他撚訣未畢時,就猛然扣住了他的麵門,然後雲玉京就感覺到身中迎來了一股莫大推力,將自己飛速地一推而出,連反擊的時間都沒有,眼前那咫尺之距的李道符就已瞬間拉得極遠。
首席弟子雲玉京被這僅僅一擲就砸向了遠處泰山山腳的山體之中,而李道符也沒有繼續追擊,而是轉向了那些還未落地的神霄宗弟子。
在他這極速猛攻之下,雲玉京尚且沒有還手空隙,更何況是那些修為遠遜於他的精銳弟子,縱使九轉境大成,在李道符麵前也就和不會動的木偶沒有一點區別。
“哈哈哈哈哈……”
疾影中曳出李道符的狂笑聲,堂堂神霄宗的圍攻之境,宛如被他當成了一個遊樂場。
將一個神霄宗弟子的腳踝處拿在手裏,李道符向著重整體勢的拂雲老祖以及二位長老高聲笑道:“看暗器!”
然後右臂猛然擲出,那一個神霄宗弟子竟然真的就被掄得跟一枚六角金鏢一般,在空中飛旋直去,而且扔向的地方,還恰好就是拂雲老祖等人所在的半空。
如此胡鬧的打法,竟還不止一個,李道符起手身動之間,就已有五六個神霄宗弟子被他這麽當成“暗器”擲了出去。
如此胡鬧的打法,哪裏是神霄宗這等名門道宗見過的,這下拂雲老祖等人縱是想用術法還擊,也難免會顧慮到會不會傷到弟子,就是用防禦性質的雷法,也有可能會震到那些被扔來的弟子。
可要說讓他們躲開,任由這被當成“暗器”的弟子一頭砸到地壇地上,這幾個長老也都是決然做不到的。
這李道符的這般表現,此時全然入了地上一直觀戰沒有出手的神霄宗第一人,天衍掌教的一雙白眉銳眼之中。
他能看得出來,這個姓李的小子,完全在玩,絲毫沒有把三位神霄宗宿老的圍攻放在心上。明明這人之前口口聲聲都說著會死之類的威脅之語,但真動起手來,殺意反而沒有想象中那麽強烈。
不光如此,他仍然有疑問未解,依照現在這個李道符的身手,就算他並未全力,天衍掌教估量之下,他也不大可能能把那李太嶽傷成如此離譜。
究竟發生了什麽?
而同樣發這一幕看在眼裏的,還有在地壇遠處山腳下一顆老歪脖子樹後麵,躲著的吳逸。
更準確來說,這個是吳逸留下的身外身,是吳逸離開前特意留下隱身觀察情況的。
當他看到李道符真正動手之時,心中之驚異實在是難以言說。
這距離兩人在青青世界交手才沒幾個月,這個小子的身手居然增長到了恐怖如斯之地?
以第一次初見時的李道符身手,對付神霄宗的首席弟子雲玉京絕不會如此容易,但現在,那身手簡直判若兩人。
當然,對於吳逸來說更加離譜的是,他居然還學自己那套扔人的打法,叔能忍,嬸不能忍。
但吳逸還沒來得及計較這些東西,他的注意力馬上又被一股更大的異狀所吸引了。
異常,來自那爆炸發生的泰山頂上,此時天上雲氣已散,整座高聳萬丈的泰山山體顯露無遺,而吳逸遠望之下,也終於看見了從泰山頂上有一股紅色雲氣正在升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