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被聖尊師傅拿著吳逸的頭撞開的鐵壁洞口,沒有任何意外地,在沒多久之後,就引來了妖怪驚動的狼煙。
茫茫險山之中幾隊執旗扛刀的小妖隊伍,就從山巒之間一路竄到了那個破洞之前。
“這山壁自憑空立在那以來,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能夠打出缺口來……”
“難道是天兵打下來了?”
“胡說八道,天兵駕臨必有雷聲大作,鼓聲轟鳴,外頭風平浪靜,哪裏有動靜,想必是哪個不知死的用什麽法子鑿開了山壁想要進來呢。”
這些小妖行動極敏捷,在山原上疾奔不停也無礙於交談,而在這群小妖在地上竄行趕至的同時,天上一陣狂風卷至,一尊通身盔甲,威武堂堂的妖王頃刻之間就到了這片絕壁被打出來的破洞前。
這妖王一身亮甲,腰間左佩一把鎏金腰刀,右係芭蕉扇,正是銀角大王,如今群妖共聚,他們兄弟也從蓮花洞中轉移洞中上下妖兵到了這北俱蘆洲,隻是被安排駐守在了大洲邊境南方的白磷山。
銀角大王對這橫貫大洲的鐵壁之堅固心中很有數,這鐵壁自然不是堅剛不破,但要想破壞,至少也得是一流的妖王才有此等實力,這就已經阻隔了絕大部分凡人和人間僧道想要通過此壁的可能性。能破開此壁的,必非等閑之輩。
果然,銀角大王在那破洞的另一頭看到了一個身影悠立空中。
由於牛魔王自有嚴令,各地妖王不可隨意出去鐵壁,所以銀角大王在那破洞口停了下來,望著洞外那人道:“閣下看來也是個有道的精怪,居然能破得此壁,不知道是哪方善士啊?”
守山大神自然知道對方是把自己當做了攻破鐵壁之人,也就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合掌道:“吾乃南海珞伽山守山大神,此壁雖堅,看來卻也並非牢不可破。”
“南海珞伽山……難怪……”
銀角妖臉上眼角一動,神色當即收起了玩耍之色,他背景特殊,自然知道南海護法神的分量,也就真的不懷疑是這頭大黑熊擊出了裂口,於是也朗聲道:“想不到還驚動了南海的人,怎麽?南海守山大神要為那天兵天將打個頭陣?”
守山大神巋然不動,沒有任何動手的跡象,隻立掌而道:“時候未到,待到十萬天兵一至,貧僧自然會與大王交鋒。”
銀角掣起腰刀,扛在肩頭笑道:“說到底還是沒膽子過來,你且過來,我自與單對單放對,也不要我那小妖幫手,免得你說本王以多欺少,如何?”
守山大神仍然沒有上前,而是合掌點頭一禮後,就僧袍一拂,徑自駕起狂風,回轉而飛,頃刻之間就離開北洋大海,再不見蹤跡。
“跑了?沒意思。”銀角大王頓時興致索然,撇嘴道。
正當這時,身後山嶺之中一個扛著旗子駕風而來的小妖朝著銀角大王大喊道:“二大王!二大王!有人……有人……有人在大大王山門前叫陣!”
“哦?”銀角大王第一次聽到報信小妖說出此話時,第一反應並不是有多大驚恐,反而是有些好奇,畢竟北俱蘆洲廣大,雖然是當今群妖匯聚,但總不可能都是滿地都是妖魔,總還是有人的,但要說現在這個局勢還能有人膽敢來他們這些妖王山門,這實在是奇事一樁。
他又看向那個鐵壁破洞,眉頭一抽,不會吧?
“那就撤軍白磷山,看看一出好戲,隻希望大哥別太快把那碟小菜吃了。”銀角收回目光,朝著隨身小妖道。
緊接著天上狂風滾滾,銀角大王就縱起風,下方小妖也狼奔塚突,卷起塵沙滾滾,朝著北方一路遠去。
而此時這一幕,也都被潛藏起來的吳逸的身外身在遠處看在了眼裏。
“白磷山……”
而另一麵,幾百裏外的山穀之中。
吳逸不出意外,明顯看到了不老婆婆那眼神裏明顯地閃過了多般情緒流轉,不過她畢竟是一宮之主,在這短暫的愕然後,隻輕歎一聲道:“外頭的她們知道嗎?”
吳逸緩緩搖頭:“迄今為止,我隻跟婆婆說過。我這弟子身份確實也被那位大聖尊嚴令不許隨意外露,我就隻用萬壽山弟子這一層身份。”
他也還是保留了一部分真相,並沒說自己從一開始就是大聖尊弟子和一身本領都是從她那裏得來的事情,隻假托說是大聖尊來萬壽山作客時心血**指點了自己一番,並且教了自己幾樣神通,並且在她和與世同君一番打賭過後收了自己這個便宜弟子。
不老婆婆美目輕閉,鬆開了環抱吳逸的手,仰頭不語久久而立。
“難怪……難怪你修行增長之速,真陽鞏固之快,世所罕有。你初來大剝山時,說的二郎真君鳳目,其實也是你師傅教的,是吧?”良久,她才悠悠而歎。
吳逸也默默點頭。
此時洞內獨他們二人,不老婆婆佇立半晌,才又輕舒一口清氣,瑩眸裏柔光流轉,對向吳逸說道:“你也知道,我是原想過要采取你的真陽,成就太乙上仙的,我跟那耍耍三娘素有舊怨,她是跟著你來大剝山的,是嗎?”
吳逸聳聳肩攤手表示道:“她老人家行蹤不定,一轉身就是十萬八千裏,我哪能知道她的行蹤啊。”
不老婆婆又走近了幾分,她這時看吳逸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好奇,道:“你說是她弟子,可是據我所知,她這個混元一氣大覺金仙,乃是無漏仙體,這猴兒更是於男女之事全無心思,她收你這個弟子,怎麽還能讓你有了這麽多個女人之後還能保持精進的?奇怪……”
吳逸摸著後腦多少帶著一點不好意思:“那個,因為我在遊曆南贍部洲的過程中,遇見了呂純陽真人。”
“呂純陽?”不老婆婆聽見純陽真人的名頭也是有些殊為意外,不過隨即就露出了了然之色,揚唇輕笑道,“難怪,原來是那老道教你的法子,讓你固本培元,便宜你了。”
她說到“便宜你了”四個字時,眼角柔光流轉,嫣然帶笑,似是已沒了剛剛的頹喪之氣。
吳逸看得心笙搖曳,忍不住上前輕輕握住不老婆婆的柔荑,笑道:“我師傅常常要我說固守精氣神休漏泄,婆婆現在不是也占了個大便宜?”
不老婆婆用一根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吳逸額頭,假作慍怒道:“你是你,你師傅是你師傅,我若要贏自然該贏得堂堂正正,拿小輩撒氣成什麽體統,傳出去還壞了我名聲,你呀當我是你師傅那樣胡鬧,不顧身份,上打老年人,下欺負小孩嗎?她這人好吃沒錢酒,偏打老年人,你就是她弟子,我也不會打不過她就來找你撒氣。”
“婆婆……”吳逸還想再說什麽,卻被她忽而湊近,同樣也附在了耳朵旁處,以那柔音細喃之語言道:“不過,我剛剛被她耍了一頓,總是有些氣不過,你這幾個時辰,都不許起來……”
香影繚繞,吳逸聽得從耳根子到身心五體都一陣酥軟,意識雖然清醒得很,但還是忍不住抱緊了身前纖腰,喃喃應了一聲。
“樂意奉陪。”
與此同時,幾千裏外的白磷山,正是金角銀角兩兄弟的駐守洞府,這裏人跡罕至,山頭上此時卻妖兵叢叢而立,刀槍如林嚴陣以待。
“好吃沒錢酒,偏打老年人……這婆娘說話真夠難聽的……”
在白磷山上,變化成了一隻小妖的耍耍三娘,也就是吳逸的那個聖尊師傅,一臉嫌棄的表情摳了摳耳朵,一邊嘀咕罵道。
而在她眼前俯瞰之下的山門外,宋棠音腳下正踏著一隻小妖的屍首,拳頭還沾著剛剛打爆敵手頭顱的血。
她朗聲朝著山門處喊道:“把你們大王叫出來,要麽放人,要麽痛快打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