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惡八邪?這又是哪路神仙?”
如今坐在純白地上的吳逸即使得了喘息之機,還是覺得氣息難以為繼,聽哪吒這一句話,讓他一邊大口喘氣歇息之餘,也不禁有些納悶。
十惡八邪這名字,在他乍一聽來不像是個正經人名和聖號,也不像是個神仙的名字,倒像是個妖怪的名字。
一聽吳逸這句反問,哪吒那副小孩麵上第一次出現了無語的愕然之色:“你跟隨大聖尊學道,卻沒聽說過十惡八邪的說法?”
吳逸非常幹脆地搖頭如晃鈴。
哪吒愕然過後,隨即就一副撫額搖頭而歎:“算了,等到了明天你自然就會知曉……”
這幫神仙還挺愛賣關子……
吳逸又望向四周一圈,仍是除了純白虛空以外看不見第三個人。
“話說,宋姑娘也和我一樣正在經曆修煉?”
哪吒應道:“自然,那女子自有天命曆練在身,你也不用擔心。”
“也是三太子在負責她的修煉嗎?”吳逸想起哪吒帶他來毗沙宮的同時,也分出元神同時帶了宋棠音過來,就想到了這個可能。
“非也。我幫你乃是受大聖尊所托。”哪吒望向一邊除了純白以外別無他物的虛空處,稚氣的臉上悠悠道,“至於那位宋姑娘,我不過隻起個引路之用,在這混元一真殿裏,自有適合她的修煉。”
這樣啊……
吳逸也巡視周遭,又問道:“也不知道這殿裏有多大,我們幾個一起進來的,現在卻連半個人影都看不見。”
“混元一真殿內裏廣大無邊,仿照三十三天,內有三十三重小世界,你現下待的是一重,那個女娃娃待的又是一重,這裏頭奧妙無窮你豈能得見?好了,我領你出去吧,回去好好調息,明日再來。”
哪吒解答完他的疑惑,就動手運起術法,隻見虛空中一陣大霧忽起,團團縈繞吳逸周身,當這大霧由漸濃而散時,吳逸發現,周圍那一片純白虛空雖然還是乍一看沒什麽變化,但仔細一看,他還是發現了不同之處,自己的位置發生了改變。
從修煉開始後不知不覺消失的殿中大門,又顯現在了吳逸眼前,當然,還有一直等候的不老婆婆。
看見吳逸身上破損傷痕累累,踉蹌著從純白虛空之境裏步出來,不老婆婆也身閃而趕至前來,白玉麵具雖然沒有解下,但口氣已經明顯地顯示出了著急之情:“怎麽樣?有沒有事?”
吳逸驟見佳人,身上也放鬆了許多,就在不老婆婆趕至之時,順著將身軟倒在了她懷中,閉上了雙眼感歎道:“沒事,就是渾身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恰在此時,這混元一真殿裏頭的玄妙空間中也走出了另一個人,正是和吳逸一道進行修煉的宋棠音。
她從霧中步出,步履之間銀鈴輕動,光用聽得就可以想見走得十分之輕快,完全不像吳逸那樣拖著一副疲累殘軀。
果然,宋棠音出來時,一身衣裳飾品俱都完好無損,身上更是毫發未傷,相比於吳逸來說,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生龍活虎,渾若無事。
倒是她一見到吳逸這副精疲力盡被不老婆婆扶著才能勉強站穩的樣子,也是眨著那雙晶眸亮眼,張口驚道:“我說,你是經曆了什麽修煉啊?累成這副德性?”
不光宋棠音對吳逸這樣子有些訝異,吳逸看宋棠音毫發無損地走出來也是驚喜交加,喜自然是為她無事而喜,但更多的,當然還是驚訝於這丫頭經同樣經曆了一番修煉,居然還能完全毫發無損。
雖然哪吒說過宋棠音的修煉並不是由他負責,但吳逸也知道這殿內純白空間隨時而變的極短環境,卻不是那麽好忍受的,他待了好一段時間也是終究沒能堅持下來,所以深知這裏頭情況之險惡。
他吞了陣口水,稍微站直了一點,苦笑道:“宋姑娘,這裏頭環境又冷又熱的,又要和人過招,你居然也能安然無恙地出來?”
結果這一問宋棠音也愣了:“什麽又冷又熱,我修煉時完全沒覺得周圍有變冷和變熱啊,也沒和人打架,為什麽不能安然無恙地出來?”
她說到尾處,眸中亮色突閃,喜道:“你和人打架了?和誰打的?”
看這說法,宋棠音經曆的修煉內容真的是和自己所經曆的完全完全不同,吳逸這才確認,哪吒說的沒錯,人和人之間還真是不一樣。
他一副無奈又羨慕的表情,用眼神向一邊的哪吒示意,邊朝宋棠音道:“宋姑娘倒是修煉得清閑,我就慘了,被哪吒三太子對招訓了好久。”
“哪吒三太子?”
宋棠音聽聞吳逸有機會跟哪吒切磋,心中又是豔羨又是連道可惜,兩條秀眉都皺作了一團,嘟起嘴歎道:“唉,你倒是運氣好了,我這兒修煉隻落得了一直在那坐著抄經,抄得不知道抄了多少卷,可難熬了……”
吳逸在一旁聽著,嘴角隻覺一抽,聽這一說怎麽她的修煉內容和自己看上去更像是完全相反的呢?
自己被哪吒逼得一刻不能停歇,她倒是能安然坐下來氣定神閑,這修煉還真是……
哪吒以軍務為由作了簡短的告別後,就一道術法原路送吳逸等人出了毗沙宮,靈光顯現出,宋棠音回了自己原有的廂房,吳逸和不老婆婆則是回到了瓊花閣外。
正從靈光落地到門前,恰好吳逸撞見了從廊道上走來的素綾。
結果這一見,吳逸才知道,自己和不老婆婆去毗沙宮這一趟時間,其實前後隻過了不到一個時辰。
吳逸聽到時可謂是相當意外,因為他在混元一真殿的玄妙空間裏和哪吒對招的時間裏,盡管對戰的節奏相當激烈,他對時間並沒有一個太精確的概念,但也可以確定,裏頭修煉的時間哪怕按照最保守的估計也遠遠不止一個時辰。
唯一的解釋,那大概就是那毗沙宮中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了。
一通修煉下來,素綾對吳逸這一身的疲累模樣也頗為意外,了解了事情原委後,就向婆婆請示,將吳逸一路攙著回到了他自己的閣間。
不老婆婆與吳逸關係還在隱秘之中,也不便說什麽,隻能在默許之後,靜靜看著徒兒扶著吳逸一路消失在廊道瓊樓盡處,白玉麵具忽而消失,裏頭現出的是一副透著淡淡情愁的絕麗之容。
北海海底之中水晶宮的晝夜和地上完全不同,子醜寅卯之分完全依靠那水晶宮頂上一塊銅鍾每時每刻準時報點來區分晝夜時辰,不然太陽不照,其他水族不知道,反正吳逸是肯定沒辦法判斷時間的。
時間流逝,隨著銅鍾又一次響起,吳逸在房中一覺睡到了晚上,還枕在素綾柔膝雪紗之上。
“十惡八邪?你不知道十惡八邪之說?”素綾輕柔地撫著吳逸枕在膝蓋的臉,在兩人閑談之間,吳逸問出了這個問題後,素綾也對他不知道這個而微感意外。
吳逸仰頭直視著眼神佳人那玉容,歎道:“當然不知道,都說了我這人懶嘛。”
素綾早已了解他的性情,隻好解釋道:“所謂十惡八邪,是修行路上需要克服的種種惡念之稱,十惡為身三惡,口四惡,意三惡,講的無非就是殺生偷盜,貪嗔癡此類;八邪為邪語、邪見、邪思惟、邪業、邪命、邪精進、邪念、邪定,就是八正道的反麵。”
吳逸聽罷,大概有了了解:“這麽說來,哪吒三太子說明日會有十惡八邪來考驗我,莫不是會有心魔考驗?”
素綾晶眸微爍,沉吟道:“恐怕不是那麽簡單,那殿中既是真武所設,裏頭的修煉隻怕不易,克服十惡八邪,本身是修行者需要持之以恒的修行,才能日日堅守道心不至於墮入妖道,但常日這些念頭並不足以造成什麽威脅,既然被哪吒三太子稱為考驗,想來必有不凡之處……”
她語罷,又將語氣放得更為柔緩,素手輕撫吳逸麵上,接著道:“明日進殿,裏頭一切未知你要多加留意才是,我會在殿門等你。”
吳逸享受著柔荑撫麵,也確實頗為認真地聽著,聽到她明日也打算去時,不禁手輕輕握住她放在自己臉頰上的玉指,笑道:“你也要跟來?”
素綾展眉道:“自然,今日機緣巧合,才讓婆婆隨你走了一趟,她肯帶你回來已是大為開恩,你難道還要再勞煩她老人家不成?”
吳逸看她柔情似水,心中卻是想到,該以什麽樣的方式,去向她們表明真相呢?還有表明真相以後,她們又能不能接受,這也是個問題?
也許是白日裏和哪吒這一通對決下來又是冷熱交激,身體仍然沒有恢複,吳逸一想得多了,不覺間又是困倦襲來,他安然躺在素綾的膝中,沉沉地睡了過去。
愛人安然入睡,素綾輕撫著他此時已經因體內玄氣滋養而傷痕自愈的手臂,晶眸之間,一時繾綣流波,如同靜水流淌,潤澤萬物,她就這樣安靜地陪在吳逸身邊。
而此時在不見月光的夜色下,一道人影,也幽幽立在了屋門窗欞之外。
“他怎麽樣了?”屋外的人影淡淡低語道。
素綾一見人影,便已知是婆婆立在外頭,以平時而論,她本該出門相迎,但此時吳逸安睡在膝上,她不舍脫身,便笑道:“他想來是修煉過於勞累,現在一身傷跡都已恢複,隻要休息到明早應當便差不多了,婆婆也來看他嗎?”
外頭的不老婆婆,頓了一下,淡然道:“路過而已,我見你們七姐妹如今已有了歸宿,又都係於這小子一身,自然要對這個徒婿留意幾分。”
素綾隨侍婆婆已久,即使有一窗之隔,她也還是聽出了不老婆婆這話中隱隱透出的落寞之感,隨即忙道:“婆婆,您養育我七姐妹長大,又傳我等道法,素綾同其他姐妹一樣,無論發生什麽,都不會棄婆婆而不顧的。”
不老婆婆歎了口氣,輕幽幽道:“唉……傻丫頭,天大地大,你就是跟他去了,朝遊北海暮蒼梧,我等又不是凡夫俗子,哪有愁見之日,隻是到了那時候……唉……不說也罷……算了,你且陪他安歇吧,明日他還有修煉,不能誤了他的功行。”
語罷,她的影子就瞬間從窗欞外消失,不見了蹤影。
水晶宮的夜幕,沉沉無月,與水光渾同一色,是另一種靜寂。
晝夜又一次輪轉,隨著第二日來到,哪吒三太子又運起法術將吳逸和宋棠音接到了混元一真殿的殿門前。
這一次跟隨吳逸來的除了不老婆婆,還有盤絲七仙姑的紫織,來時在吳逸央求下,哪吒施法也稍稍擴大了範圍將紫織也帶了進來。
這一次推開了大門,又見到那陣純白空間,吳逸在做好準備之前,他回望了紫織和不老婆婆一眼,又朝哪吒問道:“三太子,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這一次所謂的十惡八邪,究竟是什麽?”
然而哪吒也是緩緩搖頭:“不知道,這一次你能遇見什麽,隻有你自己知道,運氣若好自能一飛衝天,如果稍有差池,說不定一輩子都會困在這裏麵,務必切記。”
吳逸見哪吒說話的語氣比昨天又認真了許多,顯然這一次真的不容小覷,又看到宋棠音已經走進了一片白霧之中,不見了蹤影,知道她已經開始了今天的修煉,他也本著船到橋頭自然直的心理,點點頭邁出了通往試煉的第一步。
結果……
吳逸又被眼前見到的給愣住了。
“又是猴子?”他頗為奇怪,自己跟猴子好像還真有緣分,在這都能碰上猴子。
現在在這片純白領域裏,隻身一人的吳逸隻看見了一隻銀背長臂猿,正雙臂及地立在自己身前,四目相對。
吳逸試探道:“你就是這次陪我修煉的?”
誰料那隻白猿眼睛卻是露出了比吳逸還要不解的眼神,說道:“修煉?俺不懂修煉,俺隻懂賽跑。”
“賽跑?”吳逸更是覺得奇怪了,這又是個什麽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