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白猿像著一個方向遙遙一指,說道:“對,就是比個腳程,你要是跑不贏我,可是沒辦法出去的。”
吳逸首先感覺了一下四周環境,這一日再進來,周身冷熱變化倒是沒有太明顯,不變的是這好似萬古不移的純白。
他再看向身前這隻白猿,是貨真價實的身長不滿四尺,看上去也不過……不,也看不出多大年紀,就提出和自己比賽跑,吳逸對這也沒有太大意見,反正不打架他還樂得清閑,不過,他還不明白這跟之前哪吒說的所謂“十惡八邪”有什麽關係。
於是吳逸叉著腰道:“跑完了就算通過了?不過這茫茫一片白,終點都看不到在哪兒,怎麽跑?”
白猿仍舊指向那邊不變,卻道:“誰說看不到終點?你一直往西跑就能看到,那邊有座小靈山,周圍有東西南北中五根天柱立著,路程也不遠。”
“有多遠?”
白猿掰著手指數了一數,一會掰七八根,一會又掰五六根,十指輪流數了一遍,才豎起一根手指道:“十萬八千裏。”
吳逸如果此時在喝水的話,八成會一口噴出來:“多少?十萬八千裏?”
那白猿一副理所當然地樣子點頭道:“對啊,你能來這兒想來也有些騰雲駕霧之能,十萬八千裏說近不近,說遠自然也算不上是極遠的,來,準備準備,開始吧。”
十萬八千裏,小靈山……
吳逸遙望那白猿所指的方向,心想這種地方真能有山嗎?
賽跑的規矩那白猿也跟他說清楚了,以他們腳下所站之地為起始,到前方一路直縱,不許繞任何彎路,能先到十萬八千裏外的小靈山者為勝,即使落後了中途也不能半途而廢,必須飛完全程才算。
當一人一猴並立準備開始之時,吳逸發現,腳下之處也出現了一道橫貫東西的金線,這似乎是作為起始之點的標誌。
十萬八千裏的路程雖說對吳逸來說自然不短,他現下還不會遁光,速度全靠雲體風身的身法,雖然他的內丹玄氣這段時間以來可以說是脫胎換骨,一連串機緣導致增長之速比在京城時又強了不知多少,雖然仙體未成,但輪玄氣的儲量已經能和哪吒這等天神對戰,但雲體風身這項神通到如今卻並沒有和他的玄氣一樣獲得等比的速度增長。
不知不覺間雲體風身的速度已經到了極限,再怎麽快,幾個呼吸之間也不會跑出千裏之外,以這種速度跑完十萬八千裏,固然沒辦法像筋鬥雲那樣頃刻即到,但也不至於說要跑上幾天幾夜的程度,如果全速以對一口氣不停,那麽用不了多少分鍾,十萬八千裏也能到。
現在就看這個白猿有多少本事了。
既然是修煉,吳逸尋思應該不會那麽容易就完成,但開比在即,他也決定走一步是一步。
“三……”
由那隻白猿開始倒數,吳逸深呼吸一口氣,麵對著除了純白一無所有的前方。
當白猿說到了“一”字,即將道出開始之時,吳逸也全神凝聚,足下步雲履已經蓄勢待發,腳底下金光隱隱閃現。
“開始!”
但,即使如此,這一開始還是讓吳逸頓出意料。他這雲體風身原本隨心而發,完全不需要任何起訣念咒,光是起勢就已經勝過絕大部分遁法咒訣,這也是他為什麽一直以來大部分時候對敵都能占得先機的理由之一,可現在一起跑後發生的情況,還是讓吳逸怔住了。
“這也太快了吧……”
隨著一聲“開始”,白猿的身影就以吳逸也難以捕捉的神速,消失在了視線盡頭,即使吳逸已經處於雲體風身的狀態,還是連這隻猴兒怎麽動身的都看不到,連一點殘影也看不到。
僅僅這一起跑,吳逸就已經知道,自己追不上了。
“該死!”但這才第一趟,他自然不會就此放棄,當即全速直追。
無邊雪域內,吳逸雲體風身曳出一道長長流光,猶如直筆點墨,一劃而就,在沒有書就山河湖海的白紙上書出第一筆。
由於四周完全沒有任何參照物,吳逸隻能埋著頭一路狂飛。
在飛了好一會兒後,吳逸眼前終於浮現出了那白猿說過的五根天柱,在遠方撐天連地,還有那五根天柱之中的隱隱山影。
那就是小靈山?
盡管看是看到了,但那對疾飛之中的吳逸來說,仍然距離不近,他又縱了一會兒,那小靈山之影才漸而清晰,足見此山之高。
當吳逸身影穿過五根圍山之柱,腳落在山頂之上時,那隻白猿已經攀在了一棵桃樹之上,很是自在地吃著一顆大桃。
瞧見吳逸趕到終點,那雷公嘴也咧開一口尖牙,嘿嘿笑道:“太慢了,我都快吃完一個桃了你還沒到。”
吳逸長呼出一口氣,沒好氣道:“猴老兄,你飛得倒是挺快,莫不是會筋鬥雲?”
白猿嘴巴大口嚼著桃果肉,邊道:“筋鬥雲是個啥?反正這十萬八千裏我一縱就到了,你啊太慢了,我都在這樹上眯了一會兒才趕來,不比我先一步到這兒,可是出不去的。”
吳逸雖然不知道這老猿會的什麽遁法,但自知已經追不上,就道:“我說猴老兄啊,就不能換一個比法嗎?你這麽快,我如何才能追上?”
那白猿嚼完了最後一口果肉,打了個飽嗝道:“這兒的規矩就是如此,你隻有比贏了,才能看見通往外麵的出口,不然啊,就得一直在這陪我跑。”
“哢”地一記響指,那白猿與吳逸所站之地,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那條金線所在。
“來,接著比,這回我放慢些,看你能不能追上。”白猿一邊活動筋骨一邊道。
要比一個能飛躍十萬八千裏的猴子,吳逸現在已經有點理解這項修煉的難度了。
沒轍,既然來了自然隻能再比下去。
“開始!”
倒數聲結束,全神貫注的吳逸再一次被那隻白猿甩在了後頭,不過這一次如他所言,確實放慢了一些,因為吳逸還能看到一瞬他在向著吳逸耍鬼臉的殘影。
在漫長的路程中被甩得連尾巴都看不見,如果是平時隨意的賭鬥,那吳逸本身並不是勝負心多麽重的性格,平時輸一把也就輸了也不會在意,但這事關修煉,可就不一樣了。
一回,兩回……
當第三回比試重新開始時,吳逸又一次看這著這一縱無影的白猿,自己驅動到極限的雲體風身無論如何都不能追趕上半點時,他心裏也終於開始浮現出了焦躁的情緒,這一點焦躁正如野火燎原,不經意間就在吳逸心中越發增長,蔓延全身。
就在吳逸覺得眼前的一片純白已經令他開始越來越煩躁不安時,一股來自身體之上的異感沒有任何先兆地傳了過來。
吳逸在飛行之中忽而隻覺身子一重,不由分說地在空中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失墜在了地上。
當跌落地時,吳逸才猛然之間發現,自己身上竟然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堆沉甸甸地鐵塊。
這些鐵塊,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好似突然就綁在了自己身上。吳逸觀察四肢五體,手上,腳上,還有腰部和胸腹之間,都像是套進了鐵塊之中。
這些鐵塊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所造,偏偏還極重,連到如今的吳逸套在身上都覺得沉重異常,別說全速以飛了,就連用上步雲履騰空而行,也隻能飄起來一點點,根本不能再加速。
“這是什麽情況?喂!!!”
吳逸向四周大喊著,但這裏離小靈山還不知有幾萬裏,隻有自己的聲音消失在遠空,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無垠的虛白,隻剩下吳逸一人。
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趕到小靈山。
吳逸現在帶著這無法掙脫的鐵塊緩緩降落,鐵塊的重量比之山嶽也毫不遜色,讓吳逸的雲體風身沒有半點用武之餘地,僅僅憑本身之力要趕到還有好幾萬裏遠的終點,實在是天方夜譚。
吳逸現在不光雲體風身用不了,更奇怪的是就連「七變」取不出來,也斷絕了用兵刃切斷鐵塊的可能性。現在的他隻能趴在地上,大口喘著因為身負鐵塊而帶來的氣力消耗。
不管了,先睡一覺再說吧……
強烈的疲累感裹著睡意很快就在吳逸鬆懈之時,湧上了他的四肢五體,一時之間沒有良策,吳逸也慢慢地覺得,先睡上一覺,剩下的事醒來再說。
當眼皮緩緩合上,朦朧之中,吳逸本該徹底沉入睡眠之中,但卻在這當口,聽到了一個聲音。
不,不止一個聲音。
“想出去嗎?”
“想解開這些該死的鐵塊嗎?”
“要不還是別比了吧,本來這也不是非比不可的修煉,又不是生死相拚,你玩什麽命呢?”
這些聲音幽幽****,如附骨之蛆,一入吳逸耳中時,吳逸才猛然驚覺。
這些聲音,並非來自外頭任何一處,而是來自吳逸他自己的體內。
而且更加詭異的是,這些聲音語氣不一,或輕佻,或懶散,或不屑,但無一例外,竟然都是吳逸他自己的聲音。
他想睜眼,卻連睜眼的餘力都沒有。
仿佛心神都困在了這具被鐵塊束縛的身軀內。
到底發生了什麽???
……
混元一真殿內,正門處,不老婆婆與紫織都在等候著吳逸從那虛白空間之中出來。
這一回,在外頭她們等的時間比前一天都要長了不少,足足已經過了三個時辰,那前方依舊沒有出現吳逸或者宋棠音的影子。
不老婆婆凝視前方,雖然白玉麵具之下看不出喜怒憂思,但負在一身華裳後的雙手,悄然間越攥越緊。
紫織此時也探頭望了好一會兒,久久不見得人,她也有些擔心,遂蹙著眉頭向一旁那個旁觀的哪吒三太子問道:“三太子殿下,吳逸他怎麽這麽久還不出來啊?昨天不是才過了一個時辰就出來了嗎?”
哪吒此時那一副稚氣未脫的孩童臉上,也麵對著那無垠之境,露出了一聲微歎道:“這混元殿中之考驗,能不能出來,就看他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