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廢稿 第一章 說謊的星星

東方雲夢譚第二集

貫穿中土大地的長河,在南方流域的河道中有眾多島嶼分布,裏頭的蓬萊島

,島上奇峰突出,孤立險峻,產權為河洛劍派所有,從十年前開始劃為禁地,不

許外人出入。

山峰孤矗於島上,插天而立,直入雲霄,仰之彌高而不得見其深,神如蒼龍

九現而難覓其形,雲霧繚繞,遺世而獨立。

窮山絕壁,紫竹遍栽,薰香嫋嫋,白石為階,冰晶作門,臨崖小閣,布置典

雅。

小樓上,欄杆前,檀香慢燃,七弦方了,少女身著宮裝,纖細白皙的手指仍

按放在琴弦上,一雙碧綠如玉的眼眸凝視著天上銀河。

迎著微帶鹹味的晚風,少女那彷佛深海青玉似的綠發,就像波浪一般地飛舞

輕揚,身邊旋繞著三顆拳頭樣大的彩珠,彩光煥發,在黑暗中螢華流轉,將少女

籠罩在一片朦朧輕霧中,衣衫飄飄,態擬神仙。

空曠的視野,是一個很好的角度仰望天河,鬥轉星移,曆曆在目,無垠無涯

的蒼穹,綴飾繁星點點,各自依循萬古恒新的軌道,無聲運行,倒映海麵上波光

粼粼,海天一色,成為一幕無限遼闊的景象。

凝望著滿天星鬥,在少女美麗的碧綠眼瞳中,陡然映出西北方天際的一抹驚

虹,小小的銀色閃光,用勾形的回彎軌跡劃過天空,消失在漆黑天幕中。

「紫鸝,星象動了。」

幾個時辰以來,少女首次開口了,這是她今天一整日的第十七句話。

應著她的聲音,一名俏麗美婢,輕快的走到身後,逕自幫主人披上了鬥篷,

小聲道:「小姐,您的星占是本派一絕,但請您多多注意身體好嗎?您這樣我會

很為難的。」

還專注於眼前的星宿,少女僅是隨口應了一聲。

紫鸝無奈,卻也早已習慣,當下隻得湊趣道:「星星又告訴您什麽了嗎?是

紫微星異動了?還是您上月預測的西北方將出大事?」

「不是……」少女輕聲說道:「隻是一顆小星星而已。」

「小星星?」紫鵑奇道,不明白一顆小星星,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她望向主

子,等待進一步的解釋。

「……十六年了,自從我進入本派……或許更早,從我出生那一刻開始,就

是為了等著這一天……」

少女輕聲自語,驀地,按放在琴弦上的指頭輕輕一顫,琴弦崩斷,白皙柔膩

的指頭滲出紅色血珠,與晶瑩剔透的淚珠,一起滴落焦木琴座………

「紫鸝,我不喜歡殺人……但這世上有一個人……一個男人,我與他隻能有

一個人活下去……」——

位於中土大地西方,青城山中的百花穀,是著名溫泉勝地。當地最大的妓館

萬紫樓重金買下百花穀,仿古代建築風格於此大興土木,建立許多溫泉別館,其

中最富麗堂皇的一座,名為華清池。

由和闐千裏迢迢運來的上等羊脂白玉,經由波斯巧匠的切割、雕琢,一切采

仿唐式設計,引來穀底溫泉,如此花費偌大的人力物力,方於深山中仿建了這隻

華清池。

池畔的出水口,被雕刻成群鳥的肖像,鷹、隼、鸝、鵲……環繞著半徑十丈

的浴池,從無休止地吐出熱水。

泉水中漂浮著玫瑰花瓣,受熱氣一蒸,花露香氣更是濃鬱。八名青衣小婢不

遠不近地站在一旁,各自手挽花籃。籃中之物,依其任務不同,分別是花瓣、花

露水、毛巾、紗帳、洞簫、瑤琴、金玉首飾、衫裙、埋藏地底一甲子的女兒紅和

剛從八百裏外快馬運來、新剝好的荔枝。

婢女們站在池畔,眼中的神情似是迷醉,又似無限愛戀,全都集中在池中那

抹白膩如脂的美妙胴體上。

溫泉水暖,飛珠濺玉,花露散馥,玫瑰飄香,瑩雪荔枝,女兒初紅,說不盡

的奢華風景。

比池底白玉更白的幼嫩肌膚,此刻因熱氣與醇酒而微微泛紅,水波**漾間,

引人心頭狂震的至美曲線,纖裎畢露,雪膚櫻唇,嬌豔無雙,一如燦爛桃花。

裸背上一頭昂首鳳凰,栩栩如生,直欲破空飛去,襯得池畔眾禽下拜,更是

有若百鳥朝凰。這女子,是天生就讓人甘願拜倒足下的。

拭去額上粉汗,少女呼了口氣,芬芳馥鬱,混在玫瑰花香中,竟是讓人難以

分辨。

「天象動了啊!」

聽到主子出聲,一名始終緊佇池邊的翠裳少女急忙走近,等候使喚,卻猶自

不明白小姐剛才的意思。

少女微笑不語,自顧自地仰望透明屋頂,與其上方的星羅夜色。

「星星告訴我,十六年前的誓約,終於到了要兌現的時候,不過……」少女

「噗嗤」一聲笑出,彷佛窺見了什麽有趣的事物。

「梁山落地,天魔解封……看來,慈航靜殿與河洛劍派的老人們要開始睡不

安枕了。」

「寶姑娘,您又在說什麽讓人聽不懂的話了。」翠裳少女喚道:「您這麽相

信天象嗎?」

「當然信啊。」少女漫不在乎地拍打水麵,濺起老大一片水花,「因為太多

人喜歡信奉天意,不動腦子,所以隻要善窺天象就可任我信口雌黃,指黑為白,

這不是挺美的嗎?」

「寶姑娘,您……」

「不過,香菱啊。」

「天象運轉,不過是宣告無數條可能未來的其中之一而已,真正決定轉輪方

向的,是在人為。」少女頷首笑道:「沈溺天象空言,絕非我輩之為。所謂謀事

在人,成事在天,如果沒有『人謀』,是不會有『天成』的。」

香菱微一欠身,「是,香菱受教了。快午夜了,您本來今晚還要和樓主商議

與青桐派的糾紛的,這一洗洗了兩個小時,如果再不去見樓主,她可又要嘮叨沒

完了。」

「好吧,省得妳們難作人。」少女嫣然淺笑,「扶我起身。」

香菱伸手去扶,八名青衣小婢也急忙搶上,扯起紗幔,獻上毛巾,備好替換

衣飾,準備侍候。

三根水蔥似的纖指,輕輕搭在香菱腕上,少女緩緩起身。她起身的方式極怪

,也不見她舉足踩階,盈盈嬌軀就像根浮在雲端的羽毛,渾沒半點重量,於碧波

間冉冉升起。

中土大地之上,能夠輔助飛行的法寶並不少,可是單純憑靠武技,令人如鳥

雀,飄浮空中,久久不墜,那卻隻有一種功夫能夠做到。

萬紫樓的「鳳娉翱翔」心法!

這少女,便是當今萬紫樓中,最嬌豔、最高貴的一頭鳳凰。

甫離水麵,少女皓腕一振,眾人尚不及看清發生何事,花籃裏的事物一齊給

卷動,又在轉眼間各自歸位,毛巾回籃,霓裳著身,寶釵束發。和風拂來,飄揚

的衫裙幻出無數道美麗的波紋。

少女,仍娉婷浮於空中。

香菱朝左右使了個眼色,婢子們會意,九人一齊欠身,朗聲道:「奴婢恭迎

寶姑娘芳駕。」

少女眼中笑意漸濃,嘴角亦揚起了抹狡黠的微笑。

「妳們和我娘說,今晚我不回去了。」

婢子們尚未會意,香菱心裏已大叫糟糕。

「寶姑娘,您………」

話還沒出口,一襲倩影乳燕般投往屋頂天窗,銀鈴似的悅耳笑聲響起,片刻

間已在裏許之外,倏乎消失。

婢子們相顧愕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得把目光移向能下決定的香菱。

「還能怎麽辦,照實回稟樓主吧!」

香菱長長歎了口氣,一對香肩脫力似的垂下。

這個寶姑娘呀,從小就沒人管得了她啊…………——

大武王朝的特種部隊執行機密任務,登陸傳說中的梁山泊一事,對外維持著

絕對的機密,沒有任何人知道曾發生於萬尺高空上的激戰,也沒有人知道在那天

晚上,兩個梁山泊的住民從天空降臨大地……除了極少數能從星象窺見未來的人

們。

孫武與小殤,乘著磁航浮板騰空而起,飛離了梁山泊,飛離開這個「祥和安

樂」的舞台,朝未知的世界駛去。

在起飛的那一瞬間,除了離愁,孫武最擔心的問題,其實是這台磁航浮板不

曉得能不能正常運作。畢竟不久之前它才墜毀在梁山泊的土地上,小殤短短時間

內重新拚湊組裝,搞不好裏頭機件全是壞的,要是半途沒力,從萬尺高空這麽摔

下去,就算是練上金鍾罩第十關,也絕對是十死不生。

「小殤,妳駕駛浮板小心一點啊,我們……啊啊啊啊~~~」

才在擔心磁航浮板的狀況,駕駛員突然表演起高難度動作,油門一催,磁航

浮板陡然拔升,在半空中連續翻轉了幾圈,孫武猝不及防,險些就從浮板上摔了

下去,百忙中緊抓住小殤肩膀,這才沒有成為倒楣的高空墜物。

磁航浮板並不是隻有進行高難度動作而已,在空中翻轉的同時,小殤發射了

某種東西,爆閃成一道耀眼銀虹,隨著磁航浮板的翻轉,在空中畫出一條勾形的

弧線。銀虹很快就消散無蹤,讓天空回複一片黑暗,但瞬間的光度之強,讓孫武

有好一段時間睜不開眼睛。

「小殤,妳在幹什麽啊?沒事放什麽煙火啊?」

「村子正在開慶功宴,放煙火助興很正常啊,老爹給了我一堆煙火,說這種

煙火放起來像星星,要我升天的時候放出去,他們在下頭看了會很高興的。」

「喔,他們慶功宴玩得這麽開心啊?咦……事情隻有這樣嗎?沒有什麽其他

的理由?」

過去一天的經曆,孫武現在對身邊事物都感到懷疑,特別是與小殤相關,更

是覺得不安心。

小殤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疑問,隻是露出一個怪怪的輕笑,給了一個不知所

雲的回答。

「……沒有啦,隻不過除了梁山伯,還有些人喜歡看星星,不過她們可能不

曉得星星也是會說謊的。」

就丟下這樣一個怪異的答案,磁航浮板陡然加速,飆衝向底下的無邊大地,

將梁山伯遠遠甩在後頭,真正開始與外頭的世界接觸。

而實際降落人間的體驗,簡單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意想不到。在最開始的一

兩天,孫武簡直沒想過自己會看到這麽一個世界。

學堂裏頭教授的課程,是有提到外頭的世界,但都隻是教授曆史課程,這點

讓孫武如今想起,覺得學堂的設立可能是為了下一代離村作準備,所以近代史的

部分銜接完整,隻不過少了太平軍國之亂結束後,這十幾年來的變化。

納蘭元蝶率領飛雲艦空襲梁山泊一事,給孫武留下的印象,就是外頭世界的

文明已經日新月異,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卻怎樣都想不到,外頭世界和梁山泊

比起來,簡直是……沒有變化。

這個叫做明德壩的小地方,距離梁山泊數百裏之遙,大半居民似乎也是務農

為生,孫武看到很多人扛著鋤頭來來去去,身上穿的也是鬥笠簑衣之類,就與梁

山泊村民們沒有太大分別,讓他幾乎以為自己回到家了。

可是,為什麽事情會是這樣子?如果外頭世界的建築技術,仍隻是造出這些

瓦舍土屋,那麽飛雲艦這樣的飛空武器,是怎樣被建造出來的?而且,從這些破

瓦與土牆看來,明德壩人們的生活隻怕不算富裕,甚至還過得頗為窘困,這是一

個窮地方嗎?

孫武懷著這樣的疑問,與小殤漫步在明德壩的街頭,沒過多久,這個困惑就

迅速擴大,到了完全不能理解的程度。

人來人往的街上,突然一陣喧鬧聲由遠而近,來速很快,隻見所有行人全都

讓到兩旁,戰戰兢兢地跪下來,好像相當惶恐似的迎接什麽東西到來。緊跟著,

大隊人馬從路上呼嘯而過,從服色上看來,這群人應該是大武王朝的正規軍,但

他們身上的裝備與座騎,卻讓孫武為之瞠目結舌。

與普通百姓的粗布衣裳不同,這群騎兵身上穿著的製服,不僅質地細致,而

且一看就知道是特殊技術所織縫。

參與過太平軍國之亂的老人們,曾給孫武看過他們的戰袍,其中一些高階軍

官的服裝,都是用特殊技術縫織,不但又輕又軟,而且極其堅韌,雖不能說是刀

槍不入,可是確實有相當的抗擊力,在近身廝殺時大大占了便宜,軍服本身幾乎

就是一件法寶。

大武王朝殲滅太平軍國之後,無疑是取得了這個技術,而且還作了改良,在

量產方麵有所突破,所以這些中階軍官才能裝配防護衣。至於他們**的座騎,

並不是尋常的駿馬,而是通體赤紅的三角公牛,不但體型雄壯,四蹄踏地時竟是

疾逾奔馬,是孫武從沒看過的生物。

記得以前聽老爹提起,法寶的製作技術中有一派支流,是以特殊技術改造生

物,或是配種融合,或是無中生有,創造出不屬於自然的異種生物。照這樣看來

,大武王朝已經充分掌握到這種技術,並且用以增強軍隊的戰力了。

防護衣、異種戰牛,還有騎兵腰間所裝配的砍刀、胸口所別的徽章,都有奇

異的能量流動,顯然是武裝型法寶,大武王朝的軍隊已不遜於太平軍國全盛時,

若是曆史倒流,兩軍再戰,現在的大武軍一定會把太平軍殺得落花流水。但孫武

卻覺得困惑,如果大武軍已能掌握太平軍國的技術,為何國內百姓的生活看來沒

什麽進步?

不僅如此,那些趴伏在地上的人們,望向騎兵遠去的眼神非常古怪,既像釋

了重負,又流露著說不出的痛恨,就算沒有旁人解釋,孫武也知道那代表了什麽

,更不難想像這些軍官老爺平日橫行鄉裏的畫麵。

(難道說……大武王朝把所有技術都用在軍事上頭,一般老百姓的生活得不

到改善嗎?這樣子太過分了吧!)

孫武起初隻是稍稍懷疑,但那些猜想在稍後的觀察中一一得到證實,他和小

殤又遇到了幾次騎兵呼嘯馳過,每一次人們都是相爭躲避,騎兵群在路上橫衝直

撞,不但踢翻路旁的攤子,有時候遇到人們閃避稍遲,更是毫不猶豫地驅牛疾馳

,硬生生把人撞倒,在斷骨慘嚎聲中揚長而去,就像踩死的隻是幾隻蟲子,不是

與自己同一物種的生命體。

城裏頭的建築物,也不是每一處都那麽貧窮破落,當孫武和小殤進入明德壩

的中心,看到幾棟應該是公家單位的建築物,十幾層的高樓,不但宏偉氣派,而

且都使用了先進技術,人們在透明的升降設備中起起落落,俯覽著整個明德壩,

將這小小世界踩在腳底。

其中最高的一棟,門口甚至設有電流屏障,不讓身分不明的人物穿越,如果

要恃強硬闖,一大群嗡嗡作響的鐵殼瓢蟲就會從四方飛出,攔擋住硬闖者的去路

與退路,由急趕過來的法寶守衛將人逮捕。

(務農的老百姓沒有享受到這些進步技術,隻有從軍和為朝廷做事的公務員

才能享有文明,這是對人民的徹底控製啊!劃分出兩個世界,如果不對朝廷效忠

,永遠都隻能停留在低等的那個,這樣……好過分啊!)

想到這些東西,就連孫武自己都有點訝異,以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而言,要懂

這些事情似乎太早了。可是,自己真的懂,特別是當自己注意到,明德壩的人們

是用什麽眼神在仰望那幾棟大樓,而透明升降機裏的人們又是怎麽俯視腳下,自

己瞬間就明白了那些事。

「外頭的世界……真是和想像中差好多啊。」

「怎麽樣?要進樓試試看嗎?」

看小殤躍躍欲試的樣子,大有一闖虎穴的打算,孫武急忙攔住,不想在這個

節骨眼上多惹事端,硬拉住小殤往外走,意外到了城裏的商店街。

這一區的商店街,應該不是賣給普通民眾,因為種種奢華的裝飾,即使不看

內裏的商品,也知道不是普通人買得起。每一家店鋪門口除了招牌,都還另外放

著一塊金屬台座,不時投射出一些招攬客人的影像或聲音,一條路走下來,各式

各樣的聲光畫麵,讓孫武看得眼睛都花了。

投射出來的立體影像,有些是口吐人言的動物,很討小孩子的喜歡,當孫武

看到一頭花色斑紋的小老虎,作著可愛的打滾動作,他整個臉都笑得咪了起來,

三步並兩步地跑過去,蹲在那個立體影像前麵,幾乎舍不得離開。

「唉,真是小鬼一個,居然對這種東西著迷。」小殤雙手一攤,好像很無奈

似的說著。

「小殤,妳不覺得這頭小老虎很可愛嗎?」

「被你這麽一說,倒真的是很有**力………嘿嘿,好像很可口的樣子。」

「為什麽妳的腦筋總會轉到一些莫名其妙地方去?」

兩個人簡短交談,突然聽見有人高聲大喊,快速跑過街上,手裏還拿著一疊

黃紙到處灑發。

「號外!號外!江南大水,朝廷賑災欽使人選出爐了!」

孫武隨手接過傳單,上頭寥寥數語,簡單說明日前江南連場大雨,河堤潰決

,釀成洪水巨災,數百萬民眾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帝都的富商群捐贈钜款,配

合朝廷的政策合力賑災,而延宕多時的執行人選終於在剛剛出爐。

「哦,原來南部正在淹大水啊,在梁山泊的時候,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呢,咦

,這個名字好奇怪,有朝廷大官姓正的嗎?」

就算再怎麽不通世務,孫武也知道這類賑災必然是由朝廷大官擔任欽使,但

這張傳單上寫的文字卻非常簡略,完全沒提到這個大官所任職位,看來也不像是

正式名稱,隻是簡單寫了三個字。

「正氣哥?這個人姓正?好怪的名字啊!嗯,希望這筆賑災款能夠早點送到

,江南地方的百姓就不用餓肚子了。」

比起欽使的名字,孫武更在意的問題,其實是江南的災情。本來自己還不會

想那麽多,但現在自己已經發現,大武王朝是用何種手段在控製領內百姓,那麽

洪水之後的江南,環境隻會比這裏更為惡劣,那邊的人民一定很苦吧?

想到這個問題,孫武就覺得一股熱血猛然衝向胸口,很想立刻到南方去看看

,但這份熱血心情卻似乎得不到同伴的讚賞。

「你擔心他們會餓肚子?這個問題先擔心自己吧,告訴我,你預備怎麽吃飯?」

初次離家的少年,在離家後的隔天中午,碰上了最難堪的問題。原本孫武的

逃家計劃裏,是預備用自己長年存下來的一些銅錢來當資金,但鳳婕送他離開梁

山泊時太過匆忙,就沒有回家去拿錢,又以為小殤必然有備,哪想到問起資金的

時候,小殤表示自己身上一個銅錢也沒有,一貧如洗。

結果,才隻不過是離家的幾個時辰後,孫武和小殤就流浪街頭,看著路上行

人來來往往,不曉得應該要怎麽辦。

「小殤,妳離家之前,沒有拿什麽東西嗎?多少應該準備一點吧?就算妳兩

手空空,姊姊和老爹沒有交付給妳什麽嗎?」

「鳳姐隻給了一些你的換洗衣物,沒有給錢,老爹是給了一些信物。」

小殤從腰間的香囊寶袋裏取出十幾個信封,封口並沒有黏上,但信封都已經

發黃,顯然是有相當歲月的舊東西。

「老爹說,這是他早年雲遊天下,替你定下的親事,你隻要拿著這些信物找

上門去,就會有老婆了。」

孫武還記得自己小時候,老爹常常對自己炫耀,說是幫自己指腹為婚,訂下

了好幾門親事,等自己長大,就有漂亮老婆和豐厚嫁妝會送進門來,起初自己根

本搞不清楚那是什麽意思,跟著老爹一起歡天喜地,但後來年歲漸長,明白了所

謂「訂親」、「指腹為婚」的意思,就覺得很別扭,甚至開始生氣。

婚姻是一件很神聖的事,不能隨便兒戲,能成為終生伴侶的人,一定要是自

己真心愛戀的人才可以。

一個自己見都沒有見過,連高矮胖瘦都不知道的女人,卻要與自己結婚,這

不是太荒唐了嗎?而且,一生下來就注定要嫁給某個男人,對女方來說,應該也

是一件很悲傷的事吧?就因為如此,後來老爹再提起這些親事炫耀,自己就明白

地表現出不悅與反對。

「小殤,老爹在外頭的麵子很大嗎?是不是有很多朋友?可以好到指腹為婚

的朋友?」

「不太清楚,朋友應該有不少吧,看你對朋友的定義是什麽,隻要大家有利

害關係,你和那個納蘭元蝶也可以是朋友。」

看來小殤也不清楚,雖然之前老爹總是拍胸保證,將來的媳婦都是一等一大

美人,不過孫武並不相信老爹的審美眼光,因為他常常與姐姐一起鬥酒,喝醉了

就說姐姐是村裏的第一美人,這樣的眼光,想想真令人不安,這種盲目婚姻萬萬

不可行。

但既然自己已經踏出來了,就有義務把這些東西給收拾善後,老爹不是搶親

,而是替自己訂親,那自己怎麽說都有一份責任。

搖搖頭,孫武想了想,用很慎重的口吻一字一字地說話,「小殤,這些信物

我不要,也不能要,因為我覺得指腹為婚這種事情是不對的,不管是什麽人,都

沒有權力在一個孩子出生前決定她的一生,所以……」

孫武的話說得很慢,因為這件事情在他而言確實很沉重,但當他一麵說,一

麵整理腦中思緒,但旁邊卻有一個超級行動派,聽他說這些信物不要,馬上就有

了動作。

「喔,小武你不要,那就是垃圾囉。」

小殤左手往右手的信封一擦,耀眼火光閃起,十幾個信封赫然熊熊燃燒起來

,孫武大驚失色,連忙伸手去搶。

「小殤,你幹什麽?」

孫武的動作很快,一把就將火光中的信封搶過,但火勢燒得更快,一發不可

收拾,眨眼間十多個信封就燒得乾乾淨淨,化灰飛散,想要搶救什麽都已經太晚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