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子會上,鐵書記聽完全總關於近期集團財務情況的情況,以沉默昭示內心的波動。東方的內外交困漸漸推高,接近上限,再像老和尚趕山一樣硬推,恐怕力竭山倒。

“泰和的清算小組已經進駐了。”過了一會兒,鐵書記說了一句讓所有人一震的話,“通達公司出資購並,好在通達公司的國資占比較大,泰和不幸中的萬幸,是保住了國企身份,至少是保住了半個國企身份。”鐵書記環視一圈,將大家的釋重感收入眼底。

“泰和踩出路子,接下來就是我們。但我們可能沒泰和這麽幸運,市裏放出風來,要引入社會資本。”

鐵書記這一句,又給會場氣氛砸悶了。雖說改組的事情哄傳挺長時間,一直也沒實質動作,這麽看來,東方的事情也拖不多久,必須斷腕了。沒有人說話,但是,大家的眼神不約而同掃過全總,此時無聲勝有聲。將帥不合,經濟副總沒管好經濟,你說誰是第一責任人?全總異常平靜。

會散了,其他人陸續離開,全總沒有走的意思,還喊住張總。鐵書記看出他有話要說,也沒動。

會議室剩下三個人,全總直插主題,語氣關切地說,鐵書記、張總,合金筒製造這個事,我覺得技術力量還需加強。張總一聽,心說,這不就來了。鐵書記蒙在鼓裏,他調整一下坐姿,近六十歲的人了,坐久身體僵硬,他把腰板貼在椅背,示意全總說說後麵的話。

“集團不缺年富力強的人才,我們應該給他們創造鍛煉的機會,鼓舞他們的幹勁兒,自主提高學習動力,增加知識儲備......”全總繞了很大的一個彎,就是不往正地方嘮。

技術出身的人討厭山環水繞,一是一,二是二,有事說事就完了。張總實在聽不下去,截斷全總,“全總,你是想推薦誰嗎?”

保持著演講熱情的全總停下來,嘴角含笑,望著張總:“真是搭班子久了,哪怕一個眼神都彼此心領神會。張總,我確實要推薦一個人,哦,也是人家積極自薦申請的,我們作為副總,理應支持渴望進步的人。”

“全總推薦的誰呀?”鐵書記接過話來。

全總從兜裏掏出一份申請書,推到鐵書記麵前。

“小帆啊?沒想到是這小子,難得難得。”

鐵書記看著申請書,一邊誇讚著。張總想從他的臉上看出點什麽,結果硬是沒看出來。“鐵書記這是真心話還是應付場麵?”張總一時納悶。

“鐵書記,張總,您二位也知道,婚姻變故給小帆這孩子造成挺大打擊,荒廢了兩年,他想通了,業務精進最終才是正道。趕巧咱們有個攻關小組,這個小群體也都是出類拔萃的能人,我看,就讓小帆進去體驗體驗,磨煉磨煉,多向大猷廠長他們學習。”

全總一口氣說完,目光在鐵書記和張總之間遊弋,尋求答案。張總則垂下眼睛,盯著雪白的骨瓷茶杯,杯子上有一幅畫片,畫的是幽山雪景,遠景雲霧繚繞,中景紅色亭台隱現於滿樹白雪之中,近景一條古道蜿蜒,古道之下,又是一灣瘦水,岸泊孤舟。張總是要看出畫麵之外的東西來,這裏麵隱含著中國人的哲學,你沒悟道之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一旦你頓悟了,山還是山,水還是水,但已不是原來的山水。

全總拿眼角飛快地掃了一下張總,又迎向鐵書記,雙目有神、一臉坦**,看著鐵書記。

全總拿眼角看張總的小動作,沒瞞過鐵書記。

“延儒啊,小帆要求進步是好事,得鼓勵。不過呢,當初小組名單是會議上通過的,現在小帆加入,直接拍板容易引發風波。插隊恐怕不太合適。”

鐵書記直呼全總的名字,顯得感情融洽,說出來的話,卻是圓中有方,不好反駁。張總本來擔心有時心慈麵軟立場不夠堅定的鐵書記會出於多重考慮妥協,沒想到他打了一手太極。

“是不是臨近退休了,沒什麽顧忌了,想硬起來,尊重內心?”張總摸了摸下巴頦。

“國禎,你表個態?”鐵書記把球踢到張總這邊。

“我同意您的意見,這件事也要考慮到小組成員的意見,當然,班子會也要通過,凡事服眾,師出有名,就得圓滿。”

話到這份上,全總不便再多言,否則失了身份。鐵書記趁機把申請書遞給張總,對全總說,“延儒啊,你給張總和我點時間,看看怎麽做既讓小帆滿意,又讓大家沒反對意見。”全總自覺時間已到,識趣地站起身,客氣兩句,走了。

鐵書記和張總也各回辦公室。

“還真著了大猷的預判,這個全小帆未達目的什麽事都幹得出來。全總也是個全無大局觀的人,私利至上。這樣的人身居要位,在哪裏都是災難。”張總在會議室忍住的怒氣,終於還是升起來。

手機突然響起。

張總看下來電號碼,竟是鐵書記的。

“國楨,全小帆要進攻關小組的背後是什麽?”

張總如實說明。鐵書記聽完,說,我就知道這事不簡單,這麽說,他是打滕工的主意嘍?張總說,是啊,所以,於公於私,都不能讓他進小組,一條魚能腥一鍋湯。但是目前還沒有無懈可擊的理由拒絕他。鐵書記說,沒有好辦法的情況下,就先拖一拖,拖著拖著,有些事情就明朗了。

放下電話,張總發了一會兒呆,他在玩味鐵書記的拖的含義,把他在會上說的東方可能要重組的事聯係起來,想他一定有更勁爆的消息,隻是時機不到,不便往外放。

“鐵書記知道的事,手眼通天全總能否知道呢?全總覬覦鐵書記的位置久矣,有鑒於此,盡管他不服從鐵書記,但也敬著三分,做適當的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