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壓開關廠取經回來,馬一錘再次試焊。馬一錘打算依照高壓開關廠傳授的技術規程又來一遍,不料,焊機開著沒多一會兒居然熄火了。馬一錘罵一句見鬼,被迫停工。

這次不是焊絲的事,是焊機自動熄火的。馬一錘師徒圍著焊機左試右試,它就是不著火,馬一錘擂了它一拳,這時候你倒什麽亂呢!也不怪馬一錘著急,這台焊機是組焊車間唯一一台大功率焊機,多年前從德國進口,用到現在也是老邁體衰了。一檢查,故障原因果然是自然損壞核心件。

沒別的辦法,隻有維修了。但這個核心件不好買,楊嶼一連兩天也沒在沈陽市場踅摸到。車間停工,江海洋沒閑著,趁著等焊機維修的空檔,利用在高壓開關廠學到的知識,反複和車間技工分析,怎麽看電阻,怎麽看充容等等,這些知識其實他們都懂,但在不同的材料間,數據還是有所不同。

又等了一天,總算買到焊機的核心件,美中不足,這個核心件不是德國原廠的,而是國內的替代品。馬一錘說,別挑了,不管好驢賴驢,拉磨就是驢。

焊機修好後,馬一錘吩咐徒弟靠後,緊一緊安全帽係扣,再次啟動焊機。

這一回,試板焊出來的確美觀,焊縫表麵的凹凸不平等現象好很多。馬一錘興奮喊來俞大猷和滕肖蘭,讓他們看樣板,大家都認為這次的結果比較滿意,可以拿去做專業探傷。豈料,看起來光滑平整的焊縫,一上機檢測,仍然不合格。

邪了門了!

俞大猷百思不得其解,召集小組成員在鉚焊車間開現場會。大家分析著探傷原因,分析來分析去,還是一頭霧水。這時,滕肖蘭無意中瞥見放置一旁的焊機,猛然想起,是不是焊機有的原因呢?這一提醒,大家恍然,除了焊接技術要點掌握得不熟練,應該也不排除焊機問題。說起焊機,俞大猷驀地想起在高壓開關廠的情景,那些高端外國設備重又浮現在他的腦海中。沒想到滕肖蘭當時也關注了,滕肖蘭說:“那天在高壓開關廠,我看到一台焊機,我還拍了張照片,我注意到它,是因為那個機身的標識。”說著,滕肖蘭從手機裏找出照片給大家看。俞大猷暗暗佩服滕肖蘭的細致,手機傳到他手上的時候,他發現就是他留意的那一台,照片中清晰地標注著品牌標識。

“米勒焊機。”俞大猷讀出焊機的品牌。

周浩快速搜索出米勒焊機的來曆:米勒電器公司1929年成立於美國,它擁有四大核心技術,因此領先於全球,米勒焊機每一台都有自己的身份證,也就是序列號,適用於航空航天、油氣管線、大型鋼結構和有色金屬等工業製造或生產領域。周浩說:“米勒焊機從軟件到硬件再到材料,都是其他焊機所不及的,這樣看來,屬實咱們的焊機老舊,影響焊接效果。”

李驍不等周浩的話落地,接起來說:“那咱們也換台新的,不然活兒沒法幹。”

他是真急。

楊嶼白他一眼:“你說換就換呐,那不得花錢嘛。”

俞大猷製止他倆的鬥嘴,給高壓開關廠的生產廠長打電話,問他那台焊機咋回事。生產廠長愣了一下,恍然,說那天光忙著講解技術,沒提焊機的茬。那台米勒焊機的確從美國原裝進口,價格是同款國產焊機三倍,他們生產焊縫要求特別高的高壓開關時,就使用這台焊機。

李驍得了理,跟楊嶼掰扯:“咋樣,我說的是吧,人家是技術好加設備好,兩好尕一好,質量就上去了。”

楊嶼做出不願與他爭辯的表情,李驍得意。

新情況出現了,焊機買不買?買,這筆錢不小,集團高層能否通過?不買,焊縫不達標。

俞大猷頗為躊躇,集團的資金高度緊張,凡是花錢的事情,高層慎之又慎,這時候提錢,有些張不開嘴。雖然鐵書記和張總說保證資金,可也不能蹬鼻子上臉啊。再說了,集團財務在全總手裏把控,就是鐵書記和張總想花錢,也得全總樂意。

“這咋整?”李驍咧著嘴。

“這是筆額外開支,的確有難度。”周浩環十指交叉,拇指相互摩挲。

俞大猷猶豫半天,一咬牙,“我去找張總!”

“那個米勒焊機多少錢?”張總把泡好的茶杯遞給俞大猷,詢問進口焊機的價格。

“咱們需要的款型差不多20萬吧。”俞大猷說得戰戰兢兢,論職位,如果張總力推,這個主是能做的,但也要頂著壓力。

“必須買嗎?”張總凝視著俞大猷,眼神中含著無盡的意思,看起來,他的確遲疑了。

俞大猷橫下一條心,語氣斬釘截鐵:“必須買。”

張總靠著椅背,雙臂攏在腹部,沉吟道:“集團的財務狀況你是一清二楚的,近20萬的支出我有權做主,但也要審慎。”

俞大猷自然明白張總的擔憂在哪裏,便說:“一車間隻有那一台老舊的焊機,也到該更新的時候,有了這台焊機,以後也好培訓咱們自己的技術力量,畢竟新型焊機比老款的更先進,比如最新型的激光焊機,我們的工人還沒有接觸過,久了,勢必造成我們的技術更新慢幾拍,形成技術代差。”

張總點點頭:“這倒是從長計議,是說服那些人的絕好理由。”

“張總,我跟您表個態,焊機買回來,焊縫再不達標,全部損失由我承擔!”俞大猷擲地有聲。

張總一擺手:“費用不是你要關心的事情,你要負責的是很重要的那部分,最終應該展現出的精神氣質和技術水平。”

“張總,我會把這件事情幹好的。”

“我知道你遇到一些阻力,焊絲是自己墊的錢吧?差旅費也是?”

俞大猷語塞,不曉得誰將此事告訴了張總。

張總感慨道;“大猷啊,自古成大事者無不是坎坎坷坷。”然後話鋒一轉,“這些費用有我和鐵書記在,不會讓你虧著。”

俞大猷說:“張總,這都是些許小事,不足掛齒。我就想知道一點,全小帆能否進攻關組。”

“這個你不用擔心,東方現在還不是某些人手心裏的麵團,想怎麽捏就怎麽捏。”

俞大猷沒再說話,他隱約感覺張總的語氣不太紮實,他想張總一定是遭遇了什麽,既然不便多言,索性避而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