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劉大總管讓人來吩咐,叫彩棠和南香二人收拾東西,去太子東宮伺候。
“去東宮?”
得知這個消息的彩棠愣住了,原本以為是來給皇後宮中挑選年輕的小宮女,沒想到竟然是去東宮。
“竟然……是去東宮?”彩棠遲疑道。
身旁幾人議論紛紛:“那可是太子殿下的住處,彩棠,你以後去東宮伺候,見太子的機會多了,指不定還能見到皇上和皇後娘娘呢。”
她們這些小宮女可沒機會麵見天顏。
“你可想多了,就咱們這樣的身份,也不過是去東宮小廚房伺候著,哪有機會接近太子殿下呀……”彩棠按捺住心頭的喜悅,那顆心早已經飛入了某個地方。
“除了彩棠外,怎麽還有南香?”
“南香也被選去了……”
……
聽見南香這個名字,彩棠的嘴角抿了抿。
*
“我……去太子東宮?”
南香沒想到自己竟然也要收拾包裹,離開她待了七年之久的尚食局,有幸搬去東宮伺候太子飲食。
“南香,你也被選上了,你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啊……”
彩月和彩雲圍在南香的周圍,幾個小宮女都是一同長大,彼此十分不舍。
即便舍不得離開司膳司,可上麵的命令卻不是她們這些無權無勢的小宮女可以違背的。
得知南香要去東宮伺候,崔姑姑歎了一口氣,把這小丫頭叫到跟前來,對她殷殷叮囑。
南香好奇問:“姑姑,你說太子殿下是個什麽樣的人?”
崔姑姑搖了搖頭,太子殿下回宮不過三月,這東宮已經換了不少舊人。
之前的那位太子謙和儒雅,現在的這位太子殿下……
“你隻管小心伺候著,太子殿下可不是你能隨意見著的。”
想到南香也不過是在東宮的小廚房伺候太子飲食,她們這些在夥房當差的,可沒什麽機會在主子麵前晃悠,除非做出來的點心合了主子口味。
後宮裏那些普通妃嬪倒是喜歡南香的手藝,至於那位爺……
崔姑姑一顆提起的心安放下來。
聽了崔姑姑的囑托,南香一連串點頭,因為點頭太多,差點被自己給搖昏頭了。
雖然心底十分不舍,可南香是個天性樂觀的小姑娘,年紀還小,不過十五歲,對諸多事物充滿好奇心,想到要去太子東宮伺候,她又開始充滿對未來生活的期待和遐想。
“姑姑,太子殿下是將來的皇帝。”
崔姑姑點點頭後,又瞪了南香一眼,讓這小丫頭禁聲,“不能妄議皇家。”
“姑姑,等將來我出了宮,我還可以告訴我的孩子,我可是伺候過太子殿下的人,指不定我兒子將來考科舉,還能被封作探花郎——”
崔姑姑倒抽了一口氣,“你這個小丫頭你才十五歲,你想什麽呢?”
她在南香的額頭上重重地敲了好幾下,“你羞不羞啊你?”
還兒子,還探花郎?這是未出閣的姑娘該說的話嗎?
做什麽黃粱美夢?是不是還想被封個誥命夫人?
南香捂住自己的頭:“南香隻是想跟姑姑開個玩笑。”
崔姑姑心想這丫頭身體沒肥,膽倒是肥的很,也怪她,之前因為那侍衛的事,對她說了些……許是被她記在心裏了。
崔姑姑一張臉嚴肅不已,她瞪著眼前的小宮女,嚴詞厲色道:“以後去了東宮,可不比在司膳司,你要處處謹慎小心……”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
“給我記住了,把太子當你親爹一樣伺候著。”
南香捂著被敲了好久的腦袋,自然謹記在心。
在小太監的帶領下,收拾好東西的南香和彩棠前往東宮,去伺候“她爹”,也就是太子殿下,李驍。
*
太子東宮相當於一個小朝廷,自有前朝和內宮,南香這些人,是要在內宮伺候著。
管事的姑姑珞芳站在這些新來的小宮女麵前訓話,問明來由,分配到各處去。
彩棠去了東宮廚房,輪到南香的時候,珞芳給一旁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道:“蔡和安,你帶她下去,叫孫嬤嬤好生教導,將來在殿下跟前伺候可不能有半點馬虎。”
南香被一個小太監帶走了,之後她驚異地發現:她一個做糕點的小宮女,來到了太子東宮,竟然不是去廚房裏做糕點,而是意外被叫去貼身伺候太子起居。
除了她以外,還有另外三個新來的小宮女,分別是景玉、金鎏和華盈,她們四個一同聽訓,學習怎麽貼身伺候太子殿下。
她們四個人,環肥燕瘦各有不同,唯一的共性,那就是都生得美貌出色。
——原來是要臉長得好看,才能貼身伺候太子。
其中南香的容貌底子最為出色,金鎏最會打扮,景玉身段氣質絕妙,華盈最為特殊,她以前在皇後娘娘身旁伺候,識字且多才多藝。
因著來自中宮,華盈最有底氣,也最是有主意,金鎏圍在她身旁轉,話裏話外以她為首,景玉不怎麽愛說話,南香悶頭學習,與她們之間閑話很少。
南香過去完全沒有貼身伺候人的經驗,因此在學習的過程中,她是最粗苯的,經常犯錯,惹來譏諷嘲笑。
“南香,你這笨手笨腳的樣子,將來還能在太子跟前伺候?”
“太子脾氣可不小,仔細一腳將你踹出去。”
……
旁人的奚落讓南香心中氣餒不已,她是又蠢又笨又粗手粗腳,但是為了伺候好“她爹”,她隻能耐著性子學習。
要不是為了爹,她早就不想幹了。
在南香的心中,“爹”這個稱呼十分重要神聖,她爹是個獵戶,從小待她極好……說起來,她已經七年沒有見過親爹了。
父親的麵容早已變得模糊。
午夜夢回時,心情低落的南香經常會想念爹娘和家人,她腦海裏已經記不得太多與家人相處的片段,唯獨還有幾封零散的信,南香雖然不認識幾個字,但她已經聽人念過信上的內容。
看著這些黑乎乎不認識的墨跡,她的心中總會流過一道暖流。
南香期盼著能多攢錢,將來出宮與家人團聚。
大戶人家的規矩多,更遑論皇家規矩,伺候太子殿下起居樣樣有講究,程序十分繁瑣,南香開頭跟不上嬤嬤的教導,但是……蠢人也有蠢人的辦法。
從小混跡在廚房的南香把這些繁瑣的步驟想象成做菜。
這下可算是回歸了她從小熟悉的地方,南香越發遊刃有餘。
嬤嬤點名誇讚她:“南香進步很快。”
“南香泡的茶是你們中最優秀的,隻是這姿勢儀態還有待改進。”
……
不知不覺大半個月過去,南香從未見到太子殿下,東宮很大,輪不上她們這些還未教導成功的小宮女在殿下麵前晃悠。
不僅她沒見過太子殿下,彩棠也未曾見過太子。
得知南香竟然被挑選去貼身伺候太子,彩棠又是惱恨又是羨慕。
偶然遇見南香,彩棠酸道:“你這下可是飛上枝頭了。”
這個蠢貨竟然能貼身伺候太子這樣的貴人。
南香道:“你也是。”
若論飛上枝頭,還是彩棠飛的更高。
東宮小廚**務不多,比司膳司的差事更加簡單,每天勤學苦練的南香十分羨慕她。
她也想在廚房當差。
彩棠氣悶,她巴不得南香將來開罪太子,早點被攆出東宮。
*
皇後所居的中宮為清寧宮,此時殿內殿外烏壓壓的人頭正忙裏忙外。
太子李驍來給皇後請安。
母子倆不鹹不淡聊了幾句,皇後留他在中宮用膳。
皇後王瑄穿著一身繁複華麗的鵝黃色衣裙,雖然年歲漸長,卻是保養得宜,她坐在主位,美麗的臉龐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耳垂上綴著的珠子不搖不晃,顯得格外端莊典雅。
皇後育有二子一女,眼前的太子李驍,是她的小兒子。
長子李頊,出生不久便被封作太子,皇帝皇後對長子寄予厚望,李頊,也就是承慧太子,自小聰穎過人,奈何天妒英才,幾年前因病薨逝。
此後嫡次子李驍被封作太子。
與從小長在宮中,身體羸弱的兄長不同,李驍人如其名,身強體壯,驍勇善戰,幼時跟隨太皇太後前往福壽山禮佛,後拜山中高人學習武藝兵法,十二歲便隨軍上戰場,在平定北方叛亂時立下戰功無數,神勇無雙。
皇帝皇後當時以此二子為榮,兩嫡子一文一武,李頊治國理政,李驍治武定軍,從旁輔佐嫡親兄長,江山穩固矣。
卻不曾想,前太子沒了。
思及長子,皇後心中不免難過,她強行打起精神,扯著嘴角一笑道:“皇兒吃得還好?”
李驍頷首。
皇後有心與他多說幾句話,眼前俊美冷峻的兒子卻是惜字如金,皇後問一句,他答一句,雖是親生母子,卻是客套如斯。
次子養在她身邊的時候極少,過去皇後將大部分心神灌注在長子身上,而她與李驍母子倆感情淡薄生疏。
“這些時日你撤了不少人?”
李驍簡單應了聲。
皇後忍不住道:“到底是宮中舊人,你當善待才是。”
她口中的宮中舊人,指的是過去東宮舊人,如今東宮換了新的主人,一旁伺候的人,自然也該換了。
“兒臣自會妥善安置。”
皇後閉了閉眼睛,長子死後,東宮一切照舊,次子回來後,一切都變了。
她睜開眼睛,凝望著眼前的太子,皇後的嘴巴張了張,原本還想說些什麽,卻終是沒有開口。
李驍行禮告退。
立在殿中的皇後看著他的背影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身邊的嬤嬤上前來勸慰皇後:“娘娘與太子殿下血濃於水,殿下自會親近娘娘……”
“本宮知道。”
皇後神色凝重,一句話也不說。
她心中高高懸著一件事。
有一個秘密皇後埋藏在心底,不曾讓外人知曉,她的長子李頊,竟然喜好男風,曾癡迷一個男人。
近來她得知次子李驍身旁有個情同兄弟的副將薛白羽,更是生得唇紅齒白,貌若好女,在軍營裏兩人同進同出……
“驍兒十八,早就該為他擇選一位賢良淑慧的太子妃。”
在無人看見的地方,皇後攥緊了拳頭。
她跟李驍提過幾次婚事,都被李驍拒絕了,皇後知道太子大婚一事急不來,更不願為此事傷了母子感情,便想著挑選些年輕貌美的女子伺候在他身側……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