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南香與往常一樣醒來,她昨天夜裏睡得很沉,醒來時還猶在眷念熟睡時的美好, 舍不得離開枕頭。
昨夜受了一番驚嚇,南香回到住處時,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覺, 沒想到她竟會睡得十分安心,一躺在**便睡著了,朦朦朧朧間嗅著那一股似有若無的檀香。
南香坐起身,幾個小紙團滾落, 南香悚然一驚:“!!!”
她飛快掀開被子, 慌忙尋找那一個最關鍵的小紙團,誰知到處尋遍了, 都沒有找到, 南香嚇得三魂沒了六魄, 最後才傻愣愣地發現——
那紙團攥在她的手心裏。
她就這麽拿著它睡了一夜。
南香將手中的紙團展開,那七個字明晃晃地出現在她麵前,她的腦袋一下子充了血,就跟挨了一悶棍似的, 險些呼吸不過來。
她原本想把手中的這團紙燒了, 卻又莫名舍不得,南香摩挲了下上麵的一個字,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留著它。
南香打算將它封進蜜蠟丸子裏。
*
南香跟太子坐上了出宮的馬車, 她也不知道太子究竟要出宮做什麽, 這一次的儀仗比上回簡單,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教訓, 南香老老實實坐在馬車裏一動不動。
李驍穿著一身素雅白袍, 頭戴玉冠,腰間簡簡單單懸了玉佩香囊,南香親手給他穿的衣服,她偷偷瞅了一眼,心想太素了,懷疑她們家殿下今日是出宮禮佛的?
是要去寺廟裏嗎?
不怪南香這麽想,畢竟她昨夜抄了那麽多可怕的佛經。
李驍端坐在車廂裏,他掃了眼身旁的小丫頭,跟上一回出宮時相比,今日老實多了,穿著一身水青衣裙,沒戴什麽頭飾,隻是簡單的發帶,低著頭時顯得格外溫婉乖巧。
上一次見過她穿一身豔麗的石榴裙,出於不足為外人道的心思,他不喜歡這丫頭在外人麵前穿一身豔麗裝束,便叫人備了這一身清新簡單的衣服給她。
這麽一打扮,卻是意外的招人憐惜。
她膽兒小,今日就不嚇她了,李驍想哄著她陪自己多說說話。
對著這麽個蠢丫頭,多寵寵也無妨,他的愛妃還是驕縱些的好。
“南香。”
南香全身緊繃:“是,太子殿下您有何吩咐。”
南香這會兒心虛的很,生怕太子殿下叫她,那張小紙條時刻掛念在心中。
李驍掀開簾子看向外麵的街道,他隨口道:“你來看看。”
南香聽話地湊過去,她不敢湊得太近,就跟一隻毛絨絨的小雞崽兒似的,輕輕地探出頭。
外麵的街道十分熱鬧,道路寬敞,兩旁商鋪林立,來往的遊人如織,更是有各種鋪子,什麽古玩店綢緞莊當鋪的……遠處天橋邊上還有人在雜耍賣藝。
南香從沒見過這場麵,不由得看入迷了。
她看著外麵,李驍卻轉頭看著她,那一張俏麗的臉頰不施粉黛,白裏透著蜜桃粉,因為好奇心旺盛,她眼睛睜得很大,仿佛含著一汪水。
南香意猶未盡地看完,一轉頭就看見李驍的的臉,這回比上一回更叫她恐慌。
因著這會兒簾子掀開的,外麵的光透進來,太子殿下的俊臉近在咫尺,再加上坐姿的關係,兩人的高矮都被拉進了,李驍低了頭,兩人雙眸水平對視。
“殿下……”南香害怕極了。
李驍這時卻從衣袖裏拿出來一把折扇,在她麵前風雅展開,扇麵是一副墨梅圖,邊上有他自己題的字,太子殿下扇了下,十分滿意這小丫頭目不轉睛看著他的模樣。
要是敢不看他,回去就給他抄八本佛經。
南香十分好奇且眼饞地看向她們家太子殿下手中的折扇,能出現在太子殿下手中的,自然不是凡品,扇子打開時,還有一股好聞的香氣。
不過,南香很好奇,太子殿下一整個夏日都沒用過扇子,這會兒都入秋了,他手裏卻拿著一把折扇。
今日似乎還有點涼。
李驍淺笑一下,合起手中的扇子,在她額頭上敲了下,嫌棄道:“調皮。”
南香委屈巴巴地抬頭捂著自己的額頭,莫名其妙:“?”
“今日出宮,無需叫我殿下。”
南香問:“那叫什麽?”
“公子或是少爺,你挑一個。”
南香聽話道:“公子。”
“走吧,隨孤、隨我下馬車。”
南香隨著太子殿下下了馬車,她這時才發現,除了她之外,沒有別的人在殿下背後跟著,隻有她一個婢女。南香忍不住問:“殿下,怎麽沒叫陳公公?”
“哦。”李驍應了聲,“他跟肖侍衛有事替孤去辦。”
南香點點頭,老老實實跟在李驍後麵。
“南香,別低頭了,出宮了便四處看看,今日我不會責怪你。”
“是。”聽了殿下這話,南香心頭歡喜極了,隨之身體裏蔓延上一股愧疚之情。
除了喜歡折騰她、看她抄佛經外,殿下平日裏對她很好很好的,她昨天竟然大逆不道寫了那麽一句話。
“殿下……”南香情不自禁喚他一聲。
“怎得了?”瞥見她那雙漂亮的眼睛,李驍展開手中的扇子扇扇風,登時自得無比,心道現在可算知道你家殿下對你好了吧。
“這個扇風,冷不冷呀?”南香十分好奇地問。
她可想知道答案了,秋日可以用扇子,冬日在火爐邊是不是也會有富家公子哥穿著狐裘搖折扇嗎?
李驍合起扇子又在她頭上敲了下,心想孤這是為了誰?他嫌棄道:“小丫頭沒見識,這叫做風雅。”
即便他也覺得秋冬拿把扇子像個傻子似的,但是太子殿下已經幹出了這種傻事,言語上總得粉飾一下。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所說的,此時又有幾個書生模樣的手持折扇從不遠處走過。
此時正直秋闈結束,正是文人學子們熱鬧聚會的時候。
南香捂了下額頭,心想她也好想成為一個風雅的小南香。
李驍見她捂著頭,關切問道:“可是疼了?”
“不疼的。”南香倔強道,雖然是有點疼的,但是在太子殿下麵前,怎麽能說疼呢。
李驍故意逗她:“那你把手挪開,孤再打一下?”
南香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殿下你不是說過不打南香的麽?”
李驍好笑道:“你不是說不疼的麽?”
南香:“……”
“說了在外不能叫我殿下,說一次罰一次。”
南香閉上眼睛,老老實實地鬆開手,她的肩膀微微聳起來,櫻唇緊緊抿著,睫毛顫抖不已,害怕即將落下來的扇子。
她的額頭微微有些泛紅了,李驍後悔自己剛才是不是真用力了些?明明他沒用什麽力氣……李驍暗罵自己不知輕重,許是沒有控製好力道。
他想抬手替她揉一揉,卻又知道自己不適合做這個動作。
恰好在這時,他們兩人旁邊有個路過的書生,走過李驍時低聲說了句什麽,他的說話聲極低,尋常人難以聽清楚,偏生李驍身負武功,耳力過人,聽清了他說的話:
“傷風敗俗。”
“有的人寒窗苦讀,有的人美人在懷。”
素來被人說成是不解風情的五皇子殿下還是頭一回被人當成風流公子,李驍:“……”
他心想孤看自己的愛妃,關你屁事。
那書生走過時,終是忍不住回頭往南香身上看了一眼,瞧見這絕色乖巧的婢女,著實眼熱不已,恨不得以身相替。
李驍手中折扇一展,擋在了南香的麵前,他偏頭看了那書生一眼,其中森然的冷意嚇得那人踉蹌摔了一跤,慌忙爬起來走了。
“殿、公子……”南香睜開眼睛,看見李驍泛紅的眼睛,她有些慌亂。
“公子若是生氣了,您打南香吧。”南香害怕他生氣,在太子殿下身旁伺候了這麽久,她還從沒見他這樣過。
李驍心頭一軟,心想這傻丫頭啊,他柔聲道:“不打你,逗你玩的。”
“真疼了?”
“不疼的。”
“給你,你打我試試。”李驍把手中的折扇拋給她。
南香拿著那把扇子,她努力在李驍的額頭上敲了下。
李驍愣住了,過去能遊走於千軍萬馬之間的少年將軍竟然沒躲開她這一擊,他捂著額頭難以置信:“……你還真打啊?”
南香十分委屈:“是公子叫我打的。”
李驍:“……”
誰家的丫頭膽兒這麽肥?一般的小丫頭不是都應該雙手捧著扇子,連聲說“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打得這麽幹淨利落,孤都要懷疑她蓄謀已久。
耿直的蠢丫頭。
李驍出宮,原本是打算帶南香去那些文人墨客聚集的風雅地方逛逛,可這時又不願意見到那些風流好色的目光落在南香身上。
想來想去,最後太子殿下帶著自己的小婢女去了胭脂鋪子。
這些地方女子比較多,再加上,李驍覺得小姑娘家的,應該都喜歡這些東西。
“你進去逛逛,公子我另外有些事。”
“是。”
李驍拿著扇子站在外麵,遠遠看著南香的身影,不一會兒,有個藍衣書生來找他搭訕,低聲問他:“剛才那是你未婚妻吧,一看便知是哪家富家小姐佯裝婢女出來的,你也是真大膽。”
鄭鵬看多了風流話本,他見南香天真懵懂,活像是沒出過大門的,身上雖然穿的是丫鬟裝,卻是樣樣精致無比,更有那絕色容貌,肯定不是個普通丫鬟。
李驍沒有否認,也不搭理他。
“你可真是豔福不淺,這扇子你要不要?”鄭鵬手中的折扇一展,扇麵登時展開。
李驍掃過扇麵那不堪入目的畫麵,冷聲道:“荒唐。”
鄭鵬被那冷眼嚇得渾身一顫,但是賺錢心切,心想小爺我見多了你這種清高書生,他拿出另一本小冊子展開:“這這這,這總行了吧,夫妻之間的風雅事,公子你看看學學麽,增加點閨房之樂。”
清高的有“清高冊子”,各種買賣他都幹。
李驍隻給他一個字:“滾。”
鄭鵬出師不利,隻好放棄這個一看就很有錢的富貴公子哥。
白瞎了這麽漂亮的未婚妻,鄭鵬低聲道:“一看你就哄不好女人。”
李驍冷冷道:“你眼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