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家書, 南香高興了好些天,夜裏她想了又想,琢磨著怎麽給家裏寫回信。
南香打算先好好在東宮伺候太子殿下, 東宮月例高,賞賜多,她要寄一些錢回去, 自己還要攢一部分錢,等到將來出宮開酒樓。
她雄心勃勃地想要生個孩子,孩子努力讀書,以後考取探花郎。
小時候在宮裏聽戲文, 南香別的沒記住, 她就記住了探花郎,隻有聰明又長得好看的一甲進士, 才會被皇帝封作探花郎。
她的孩子成了探花郎, 那時候的皇帝一定是如今的太子殿下李驍, 殿下若是知道她是探花郎的母親,會不會念在舊情的份上,將來封她做誥命夫人。
“薑老夫人!”
“薑老太君!”
……
南香的腦子裏各種戲折子輪番上演,她的見識不多, 這些戲文卻是記得不少。
那些個狀元才子的母親都會被封作誥命夫人, 在小南香的理解裏,成為誥命夫人,那就是頂頂厲害的女子, 她的故事更能在民間傳頌。
天啊!將來會不會有人為她著書立傳, 就叫做《南香傳》。
南香的思緒越想越遠, 一個險些死於饑荒的小宮女最後變成誥命夫人, 這是多麽傳奇的故事, 她是不是也該留下一些值得稱道的事跡……比如,她將來有了孩子,該在他的後背刻點什麽字呢?
……
就算腦海裏想了再多的戲折子,如今的南香仍然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東宮女官,當然,她其實並不普通,她是太子殿下最為寵信的貼身女官。
跟在太子殿下身旁,聽太傅聊起了明年春闈的事,南香意外得知了一件事——鹿大人曾是探花郎。
能來太子麵前授課的人,最差也得是個探花,意思就是科舉考試第一甲出身。
太傅當年三元及第。
南香恍恍惚惚地發現,原來太子殿下的身旁,好多戲本子裏出現的狀元探花啊。
第一甲三人中,偏生隻有榜眼沒什麽名聲。
她弟弟能考上個秀才,就已經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了,而這裏卻是一抓一個探花郎。
“鹿大人,您請用茶。”南香恭恭敬敬替鹿大人斟茶倒水。
雖然她瞧著如今“年華老去”的鹿大人,著實想不通這位鹿大人當年是如何被封為探花郎的。
可南香對鹿大人十分親切有好感,鹿大人與自家夫人伉儷情深,據說他懼內,娶了個母老虎,對自己的夫人又敬又怕。
南香想到了自己的爹娘,她娘也是這樣的,不讓她爹看別的漂亮姑娘,賣豆腐的姑娘多送她爹一塊豆腐,都要拈酸吃醋大半天。
雖然南香還不懂什麽叫做吃味,但她覺得自己也是個善妒的女人。
大戶人家娶妻納妾,而普通的農家大多一夫一妻,男子能娶個媳婦就挺不容易了,那還管什麽善妒不善妒。
南香認為自己以後嫁給二柱哥就挺好的。
她家裏給她尋了一門好親事。
“南香啊,你可真是個手巧的丫頭。”鹿大人對南香連連誇讚。
這丫頭煮茶倒茶很有門道,瞧著賞心悅目,這茶水更是芳香宜人。
鹿大人先前還對太子身旁的這個美豔宮女頗有微詞,後來見她做事本分,乖乖巧巧的,對他很是敬重,心中不免多添了幾分長輩對晚輩的疼愛。
“老臣還想多喝幾杯南香這丫頭煮的茶。”
鹿大人見了太子李驍,忍不住感慨道:“南香這丫頭當真討人喜歡,如果太子殿下能割愛,老臣讓小兒娶她做妻子。”
南香愣住了:“?”
李驍登時冷了臉,他說出來的話,每個字都帶著森冷寒氣:“鹿大人,少在孤的東宮開此等玩笑。”
“玩笑,玩笑。”鹿大人品著熱茶,他眼見李驍冷臉,宛如一隻偷了腥的貓。
李驍冷哼一聲。
鹿大人看看南香,又瞧瞧太子殿下,在心裏一陣惋惜,心想多乖巧的丫頭啊,便宜了這個不知冷暖的小子。
自古男兒多薄幸,南香這丫頭太蠢了,還不知道太子殿下能喜歡她多久,等李驍以後娶了太子妃,身邊多添幾個女人,還不一定能想起這蠢丫頭。
鹿大人搖搖頭。
世事本就如此,他得回家跟自己的夫人說道說道,告訴她,這世上像他這般的癡心人已是少見,平日裏要對他好一點,多給點銀子。
這太子殿下一看就是個薄幸郎君。
回寢宮時,李驍對南香道:“別把鹿大人的玩笑記在心上。”
太子殿下要被那個姓鹿的給氣死了,鹿大人說得那番話一直在他心頭念念不忘。
他竟然跟南香說想要她做兒媳婦。
李驍當然知道鹿大人是在開玩笑,可南香人傻,若是這丫頭當真被勾起了那心思怎麽辦?
太子殿下胸中怒火滔天。
“啊?”南香愣了下,太子殿下在說什麽?
李驍一見南香這模樣,登時就來氣了,他寒聲道:“你以為憑你這種身份,鹿大人真會讓兒子娶你當妻子?”
南香搖了搖頭:“南香出身卑賤,自然嫁不得高官世家。”
這一點南香原本就知道的,雖然她人傻了點,卻沒有將鹿大人的玩笑話放在心上。
崔姑姑也教導她,不要仗著貌美去攀高枝,雖然能惹得男子一時迷戀,可那男子的家人卻會視她為狐媚子,終究難有好下場。
她就想本本分分的出宮找個尋常人家嫁了。
“你……”李驍的話音一頓,聽南香這麽說後,不舒服的人成了他,他柔聲安慰她:“你也別妄自菲薄。”
“你是個好丫頭。”
“孤喜歡你伺候。”
他的好南香。這鹿大人還想讓他的愛妃當兒媳,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多謝太子殿下稱讚。”南香衝著太子嫣然一笑。
李驍被她的笑晃花了眼,他的嘴角微微向上,心想這丫頭蠢是蠢了點,倒是個明事理的。
等以後將她收入房中時,她怕是要受寵若驚,直呼不敢不敢,不敢奢求太子殿下的垂憐厚愛。
屆時他會將她攬入懷中細聲安慰,南香這傻丫頭怕是會一臉嬌羞地貼在他胸膛上。
這丫頭雖然吃不胖,身板倒是比別的丫頭好些,嗯,也能多承些恩露。
*
南香費了好幾天功夫,把給家裏人的回信寫好了,她在信上說,自己如今在東宮伺候太子殿下,更是當上了女官,日子過得很好。
南香同意了婚約。
她托人將信送出宮外。
想到家人們見到她家書時高興的模樣,南香心情大好,秋日裏,東宮擺了好幾盆漂亮的秋菊,她天天去賞秋菊。
如今雖是漸漸秋風蕭瑟,東宮裏卻來了一批新宮女,個個如春花般燦爛,其中更是有個叫做西月的,生得豔若桃李,更有一雙勾人灼灼的桃花眼,與南香的樣貌有些相似,眼神卻更加妖媚,更有一股子野心。
李驍將西月提拔到身旁與南香一同伺候,意圖讓這蠢丫頭長長心眼。
南香和西月兩個貌美宮婢一同站在夕陽下看太子殿下練武,太子殿下今日用的是刀,不同於劍的文雅瀟灑,太子殿下的刀法帶著唯我獨尊的霸氣。
李驍收了刀,西月立刻露出溫柔地的笑臉迎了上去,自從來到東宮後,她便有意學南香。
西月猜測太子殿下就喜歡容貌美豔的蠢丫頭,因此她也時不時露出幾分嬌憨的神態。
隻要她用心謀奪太子殿下的寵愛,太子殿下一定會將她放在心上。
“太子殿下……”西月滿心滿眼看向李驍。
見西月迎了上去,南香隻是在一旁溫柔笑笑,她樂得偷懶。
能少幹一天活就是賺到。
新宮女來了後,她的確輕鬆了不少。
西月拿著手帕踮腳去給李驍擦汗,一雙美目更是怯怯地望著眼前俊美無儔的太子。
李驍看了眼前方的南香,終是忍不住將身旁的女人一腳踢開,冷聲道:“滾。”
西月嚇得跪在地上。
南香則是後怕不已,心道肖侍衛說得果然沒錯,太子殿下這會兒心情不好,誰上去都得挨踢。
她對西月多了幾分同情。
李驍忍了幾天,最後還是他先忍不住將西月趕出了東宮,隻留南香一個婢女在自己身旁貼身伺候。
“忍無可忍。”李驍在紙上寫下這四個字。
也不知道這幾日究竟在折騰誰。
平白橫了一個西月在身旁,太子殿下怎麽著都不痛快,他隻想要南香在他身旁伺候他。
“南香!”李驍瞪著南香,心想這丫頭也太好欺負了,在他身旁不爭不搶的。
她一定是自知出身低微,不敢奢求自己在他心頭的位置。
這個蠢丫頭啊。
如此一想後,太子殿下倒又有些心疼她了。
罷了,往後他多選幾個脾氣溫順的女人填充後宮。
孤多費些心神,護好她。
*
肖賀盯著南香,隻覺得一陣匪夷所思。
自從那日後,肖賀知道太子殿下對南香動了心思,更是要將她收入房中,肖賀著實難以相信。
他是太子殿下曾經的玩伴,更是李驍如今的貼身侍衛,而南香是李驍的貼身婢女,他曾與南香聊過數次,知道這丫頭的性情。
這丫頭長得是美豔,卻不是個聰明的,她有何等能耐,能讓太子殿下瞧上?
他們家太子殿下不是最討厭蠢人?
肖賀隨口道:“你給家裏人寄了家書?”
南香點點頭,每次跟人提到家書的時候,她都很興奮,這是她第一次親手提筆給家裏人寫的書信。
“想家了吧?”
“是。”南香點點頭,“奴婢盼著將來能出宮與家人團圓。”
肖賀愣了:“你出宮?”
這丫頭不是要入太子房中嗎?等殿下登基,她便是後宮妃子,將來怕是要老死宮中了。
南香笑了,她最近覺得自己天生好命,難免有些小得意,覺得世事都會如她所願:“望能得個恩典出宮。”
那五兩銀子讓她生出了不少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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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南香這丫頭怕是還想著出宮與家人團聚呢。”肖賀不可思議看向太子,太子殿下想要一個女人,竟然還隻是他自作多情,人家姑娘家全然不知道。
李驍了然一笑:“孤是天潢貴胄,這丫頭出身卑賤,膽兒又小,她怎敢生心奢望陪在孤左右,替孤生兒育女。”
肖賀猶豫道:“屬下覺得南香姑娘她恐怕——”
李驍打斷了他:“她還小,尚不懂嫁娶是何物,等孤娶了太子妃,便會將她納為側妃。”
“這丫頭有朝一日能伴孤左右,怕是要激動的涕淚四流。”在過去的好同伴兼好屬下麵前,太子殿下也不免得意一番。
肖賀腦海裏浮現南香的身形,總覺得不太對勁。
肖賀跟隨太子殿下走出長德殿,兩人沒走出多遠,就見到了被一群小宮女圍著的南香。
南香笑得一臉燦爛:“等我攢錢出宮後,我想嫁給村頭的二柱哥!”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