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停在基地的故障直升機被檢修的很快,江凜更換過一部分老化的零部件之後專業工程師又裏裏外外的檢修了一遍。
維修大廳前麵是單獨劃出來的一大片空降場,泥土地麵平坦寬闊,停著一架直升機和一架運輸機,江凜和齊覃帶著兩隊飛行員和新一批學員進行基礎的飛行訓練。
紀眠之和周景川為了更好的計算數據也在現場。
原本的飛行員由齊覃帶著去訓練專業內容,江凜負責帶著新學員練習高空傘降。
周景川和紀眠之分別在兩架不同的飛機上,紀眠之跟著江凜去帶新學員進行第一次傘降。
運輸機穩定的駛離地麵,升提到離地麵幾百米的高空,江凜沉嗓在艙內再一次提醒所有傘降人員注意安全。
“都給我抬頭看看機艙外的藍天,那是屬於我們的空域,淩駕於所有人生命至上的空域。”
螺旋槳不停鼓動著,轟鳴聲經久不衰,機艙裏所有人都正襟危坐,眼神堅毅,繼續聽江凜開口,“我允許你們第一次恐懼,害怕,遲疑,但是我不希望看到在真正的戰場上有人退縮。最後,所有人降落平安。”
隨著江凜一聲令下,所有人訓練有素的一個個跳出機艙,白色的傘麵在空中爆開,今天陽光明媚,驕陽當空,連風都眷顧第一次鼓起勇氣像夢想一步步走近的熱血青年。
江凜時刻關注學員動向,空降場旁邊是早就已經等待多時的醫務人員,新學員第一次傘降總是會格外讓人揪心一些。
飛機在空中沒盤桓很久,幾乎是在第一個學員落地時,江凜和紀眠之也順利下飛機。
紀眠之握著筆記本站在場外,看著在空降場忙忙碌碌的江凜,入了神,連齊覃什麽時候走到她身邊都不知情。
“真遺憾啊。”她喃喃出聲。
“遺憾什麽?”齊覃饒有興味的突然出聲。
紀眠之抬頭指了指藍天又指了下遠處的江凜,輕聲開口,“遺憾沒有見過意氣風發的江凜。”
維修大廳頂部的五星紅旗飄揚著,風忽然大了起來,很遠很遠之外的群山藏在雲裏,光影斑駁的投過去,明明滅滅的。
齊覃搖了搖頭,這兩個人可真是情根深種,讓他都覺得眼紅羨慕,江凜這麽多年過的多苦他一清二楚,他順著紀眠之的目光落在遠處挺拔如鬆山的男人,“他那麽多年的意氣風發都隻是為了早一點見到你。”
“紀眠之,好好愛他吧。”
葉子從樹上飄落,卷到她腳邊,輕飄飄沒什麽重量的一片,她撿起,隻覺沉甸甸的壓在她掌心。
是飄渺的葉子靜止的重量嗎,不,不是。
是連紀眠之都嫉妒的,他氣勢如虹又隱忍盤沉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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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按照計劃,我們下周一就要回法國了,工作室那邊有幾個大單子等著您處理,您在美國的幾個朋友也遞過話想讓您親自操刀設計。”
“亞太區的市場投放季總已經處理好了,新係列的廣告投放比例是付氏旗下的公司負責的,付總聽說您和紀小姐的關係後,以幾乎是市場一半的價格和我們簽了合同。”
“還有紀小姐的婚紗,料子已經派人送到您巴黎的房子了。”
苗觀乘沒什麽正形的坐在真皮轉椅上腳下微微用力轉了一個圈,麵向落地窗,眼眸微微眯起,“美國的單子一個都不接,把我們在付氏旗下的原本計劃投放的品增加百分之二十,讓利三個點。”
“另外,把前幾天季寅帶回來的東西幫我拿過來。”
季寅刷房卡推開房門,“觀乘,我明天要先飛一趟瑞士,讓助理把你們的東西派人送到機場的私人飛機上,航線已經申請好了。”
一旁的助理很識時務,及時退了出去給兩位老板留夠私人空間。
“我打算臨走之前找江凜談談。”苗觀乘有些悵然,不停的轉著手裏的鉛筆,在白色草稿紙上胡亂的畫著,“總不能我走了把紀眠之一個人孤零零的丟在這,我媽要知道不得罵死我。”
季寅似是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從西裝內側的口袋裏掏出手機摁亮手機屏幕,微微欠身推到他手邊,“剛才和付太太問的江凜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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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苗觀乘抓住一切空餘時間把日程安排的密密麻麻,纏著紀眠之和博昭然每天下班都要陪他吃喝玩樂,搞得秦知珩每天從檢察院下班後一臉怨懟的蹲在基地膈應江凜。
江凜正忙著校對考核成績和確認下一次補訓時間,忙的不得了,一臉幾天看著秦知珩那張陰沉沉的臉也有點受不太了。
“算我求你了,你回家成嗎?我爸還沒下班,你跟我爸一起回家。”江凜重重的把文件合上,滿臉不耐煩的衝著在沙發上玩手機的人開口。
“不想回冷冰冰沒有博昭然的家。”秦知珩連頭都不抬,繼續在屏幕上十指翻飛的給博昭然發微信。
【什麽時候回來?】
【我沒帶鑰匙。】
【想見你。】
【不想你天天出去。】
【我們單位的老程帶我去吃了一家餐廳,有你最喜歡吃的番茄燉牛腩,我媽還讓我帶了好多新鮮的海鮮,都是你愛吃的。】
【我去接你。】
發出去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連個響都聽不見。
江凜是真無語了,“不是讓你回和博昭然的家,是讓你回你自己的家。”
“哦,我下班的時候路過,回去了一趟,帶了好多我老婆愛吃的海鮮。”
“你沒救了,秦知珩。”
“我早就沒救了。”
“你到底怎麽才能離開我的視線?”江凜從抽屜裏摸過一盒煙,闊步走到秦知珩身旁坐下,雙腿散漫的搭在麵前的茶桌上,“來一根?”
秦知珩自從和博昭然同居之後就很少碰這玩意了,對江凜遞過來的煙嫌棄的不得了,“不抽,我老婆不讓。”
聽到這話,江凜摁打火機的手一頓,把咬在嘴裏的煙取了出來,指了指門,毫不留情的下逐客令,“滾。”
兩個人從沒斷奶的時候就混在一起,秦知珩一看自家竹馬的反應就瞧出點苗頭來,一句接著一句的砸在江凜的痛點上,不停的奚落他,仿佛找到什麽樂趣一樣,連博昭然回沒回消息都不關注了。
“不是吧,你們倆和好都一個周了吧,還停留在一壘?”
“江水兒,這作風不像你啊,玩什麽呢?純情處男愛上我?”
“紀眠之不讓?估計她也看出來你可能不太行了。”
“連煙都不戒嗎?你老婆不管你?”
“真可憐。”他越說越帶勁,一副小人得誌,小三上位的醜陋嘴臉,都忘了自己是個沒轉正的床伴。
“你知道我不會做飯吧,我老婆每天早上都會給我做早餐。”
“還會給我洗衣服,連**和襪子都會給我洗。”
“嗯——當然了,我也會給她洗。”
“她不會讓我在家辦公,怕休息不好,還不會讓我在家吸煙,說對身體不好。”
“哎,她就是太在乎我了,沒辦法,初戀情人的魅力就是這麽大,白月光你懂吧。”
江凜從一開始的被踩痛腳到默不作聲把秦知珩的獨白錄音發給紀眠之,然後似笑非笑,一動不動的側目看著秦知珩。
良久,手機振動了一下,對麵發來長長的一段話。
他粗粗掃了一眼,不經意的問,“秦檢,造謠汙蔑誹謗他人判幾年?”
“根據民法典的規定,如果散布謠言,誹謗他人,侵犯他人名譽的,要承擔賠禮道歉,賠償損失,消除影響等民事責任。其次捏造事實誹謗他人,可對其進行行政處罰,需要承擔相應的行政責任。另外,根據我國刑法第246條的規定,捏造並散布虛構的事實,足以貶損他人人格,破壞他人名譽,情節嚴重的構成誹謗罪,可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秦知珩略微一思索,狐疑的回答。
“哦。”江凜扯了下襯衫,把扣子解開幾顆,不慌不忙的喝了口水,語氣懶散,“據我所知,博昭然隻會做三明治,這還是你告訴我的,是你和博昭然大一暑假同居的時候和我控訴的,說你連續吃了兩個周的三明治,快要變成三明治了。”
“然後呢,剛才替你求證了一下當事人,衣服呢是洗衣機洗的,不讓你在家辦公是因為你會吵到博昭然睡美容覺,不讓你在家吸煙是因為她討厭二手煙的味道。”
秦知珩沒想到他能歹毒到這個地步,聲音都變了調,撂下一句你夠狠抄起外套準備離開。
誰成想江凜比他想的還要歹毒一千倍一萬倍,在他即將踏出門的那一刻,不慌不忙的補上最後一句話,“哦對了,博昭然說,你的**和襪子還有睡衣都是放在一個洗衣機裏絞的,有時間記得去醫院檢查一下,怪可憐一白月光。”
“江凜你他媽!”
“把門給我帶上,得加班。”
等秦知珩徹底消失之後,江凜在鍵盤上敲了幾個字,點擊發送,然後心情很好的繼續工作。
在餐廳吃飯的紀眠之手機叮咚一聲響了,然後一抹緋色慢慢爬上臉頰。
【晚上回來給我發個位置,我去接你。還有,想你了。】
“眠之?眠之?紀眠之!”苗觀承抬起手臂在她眼前晃著,一臉喊了好幾聲才把一臉傻笑的紀眠之喚了回來。
“啊?”紀眠之回神,“怎麽了?”
“姐姐,喊你好幾次了,魂都沒了,誰給你發消息呢,這麽上頭。”苗觀乘作勢要探頭看,紀眠之眼疾手快的熄掉屏幕。
博昭然不緊不慢的端起手邊的高腳杯,杯中鮮紅**輕輕搖晃,商場頂層的五星級餐廳,靠窗的位置輕輕一掃就能俯瞰整個京港的夜晚,她直視苗觀乘,被酒精氤氳過後的眼尾帶著一股子媚氣,“還有誰,江凜唄。”
苗觀乘撇撇嘴,看了眼時間,已經不早了,他清了清嗓子,抽出兩張卡片,一張推到博昭然手邊,心平氣和的開口,“你喜歡那家牌子的設計師,我和他私下交情還不錯,國內拿貨比較遲的話你去聯係他,走我的賬。”
博昭然輕輕把名片推了回去,“這邊不太敢收呢。”
“他可以接你的私人訂製。”
博昭然變臉比唱戲的都快,咻的一下抽走名片,“苗總請講。”
“我後天就要走了,她一個人在這,我不放心,你幫著看看。”
“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呢,放心吧老媽子。”
隨後苗觀乘把另一張真金白銀的銀行卡遞給紀眠之,挺別扭的,“我結婚估計你也來不了,我也不指望你能來,卡給你,工作室也有你一半,盈利一直打進這個卡,你都和江凜和好了,咱不能矮他一頭,可勁花。”
紀眠之點頭,也知道苗觀乘多倔,沒推辭就收下了。
三個人都喝了一點酒,博昭然和苗觀乘找好代駕先走了,沒過多久江凜也開車過來接她。
“明天能空給我了吧,女朋友。”
夜色沉沉,路燈和高樓大廈LED屏幕折射出五光十色的碎光,人行道上的行人很多,可能是周末的緣故,大多都是年輕朝氣的麵孔,三兩結對,手裏捧著甜筒奶茶,身邊是朋友和愛人,頭頂是柔和的月亮和星星。
紀眠之覆上江凜放在中控檔上的手背,指尖勾了幾下,酥酥麻麻的癢,過電般竄過全身。
剛好紅燈,江凜輕踩刹車,轉眸看她,手上動作反轉,熟稔自然的反握,鼻音發聲,“嗯?”
“大概,可能是,沒空?”紀眠之撓了下鼻尖,餘光掃了一眼男人冷削側臉,一鼓作氣,“明天要和周景川去實驗室測數據,李老師也會過來,走不開,估計要忙一天,還可能加班。”
李老師就是參與上一代新機改造的資深工程師。
江凜聽到這話抬起兩個人十指交纏的手,“那你剛才是討好我?”
“我自己男朋友我摸摸不行嗎?”紀眠之想都不想的說,講完之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摸摸,操,簡簡單單的動作被她說的好像兩個人在車上幹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一樣,而且,車窗都開著,她剛才的聲音也不是很小,右側車道的車好像都能聽見她剛才說話了。
“行,你想怎麽樣都可以。”江凜挑眉,唇邊漾著笑意。
綠燈行,行駛過重卡出沒的那條路之前,江凜提前把車窗升了上去,路燈漸漸消失,長長望不到盡頭的馬路偶爾從對麵駛過一輛車,隻有車燈照亮斑駁不平的路。
離基地大概十幾米左右的位置,江凜突然又停下車,抬手關掉車燈,周邊一片漆黑,江凜想到秦知珩的話腦袋就亂哄哄的,心裏也暗湧潮動,哢噠一聲,安全帶被解開,他輕輕探身勾住紀眠之的肩膀,鼻息互相交纏,鼻尖輕輕碰觸。
他問,“能親你一下嗎,有點忍不住了。”
周遭都是暗的,紀眠之心跳鼓噪不停,睫毛不停顫著,她先是往後躲了一下,又移了回去,幾不可聞的“嗯”了一聲,左手牢牢的捏住束縛在胸前的安全帶。
她答應的那一秒,幾乎是瞬間,江凜的吻就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大掌扣住她擋在胸前的手,強勢的同她一手十指相扣,另一隻手托住她下巴輕輕上仰。
空氣是燥的,人是浮的,車廂是靜的。
唇齒間全是淡淡的紅酒香氣,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煙草味。
紀眠之輕輕嚶嚀了一下,推開他,微喘著氣問,“你抽煙了?”
“嗯,接你前漱口了,還有味道?”
“一點點。”
“忍忍。”
頭頂的閱讀燈在慌亂的動作中不小心被打開,突如其來的淡光刺的兩個人默契的眨了下眼,江凜鬆開捏住她下巴的手,大拇指碾過她唇邊花掉的口紅,抽了張紙擦掉。
意料之外的被打斷,讓兩個人有點尷尬,特別是久別重逢後又幹柴烈火的情侶。
江凜率先打破沉默,輕咳了聲,欲蓋彌彰的胡說八道,“是,是秦知珩那傻逼嘲笑我,我就是證明一下。”
“哦,現在證明好了嗎?”
“今天太晚了,改天再繼續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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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紀眠之一早起來就匆匆敢去實驗室了。
江凜一夜好眠精力充沛的準備去訓練場上大開殺戒,洗漱完之後,手機嗡的振動了一下,一條陌生短信映入眼簾。
【我是苗觀乘,下午一點左右在上次的咖啡廳見一麵吧。】
江凜如約而至。
到達咖啡廳的時候,苗觀乘已經到了,他點了點對麵的座位,表情很淡,“不知道你愛喝什麽,點了紀眠之平常喝的。”
“是不是挺好奇我為什麽見你?”
江凜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麵前的拿鐵,長腿交疊,“還好,能猜到。”
苗觀乘平靜的望著江凜,一點點扯開過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