側臥的窗簾沒被嚴絲合縫的拉上, 白晝順著那一絲縫隙鑽到室內,灼了紀眠之薄薄的眼皮一下。
她揉了下眼睛,入目是男人結實堅硬的肌肉, 發頂是沉穩平緩的呼吸, 腰上橫著一條胳膊, 交頸相擁的姿勢, 她整個人縮在他懷裏。
紀眠之別扭又小心的轉了下身抽過手機看了眼時間,七點過一刻,對她來說不晚,但是對江凜來說早就不知道晚了幾個點, 身旁人還在熟睡,想來昨夜的酒確實挺粘人。
但是齊覃比酒更粘人點, 紀眠之沒有他微信,隻能又重複動作撈過江凜的手機熟練的解鎖給齊覃發了條晚點回去的信息,然後下床洗漱。
她換好衣服輕輕帶上房間門, 想去問博昭然借充電器,結果剛拐到客廳, 看到兩個人在沙發上接吻,難舍難分,空氣中還有曖昧的水漬聲。
一大早上看到這麽**的場景換誰都受不了, 紀眠之看了眼手機冒紅的電量, 歎了口氣打算趁當事人還沒發現的時候再去睡個回籠覺。
“秦知珩!紀眠之在那呢,我求你當個人,別他媽早上**。”博昭然一瞥眼看到離不遠的紀眠之, 一把推開秦知珩, 頗為嫌棄的擦了下嘴巴。
“看唄,我不要臉。”秦知珩又沒臉沒皮的貼上去, 這次直接被博昭然拿枕頭砸了一下,沙發角的被子亂糟糟的堆成一團,再看看博昭然捏脖子錘腰的小動作,不難猜到昨天晚上兩個人在沙發上過了一夜。
“那個。”紀眠之從上次在醫院就不停被秦知珩刷新認知,如今這人嘴裏說出什麽驚為天人的話她都覺得不足為奇,尷尬了那麽幾秒後,她晃了晃手裏的手機,“手機沒電了。”
博昭然扯了一根充電線給她然後去洗漱了,留下秦知珩一個人收拾沙發狼藉,他背對著紀眠之,疊被子的動作很麻利,“江凜沒醒?”
“托你的福,睡到現在。”紀眠之默了默,丟下這麽句話去廚房覓食去了。
秦知珩扯了扯唇角,有種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媽的感覺,然後在心裏變著法的罵了江凜一通。
不出紀眠之所料,拉開冰箱門,除了各種各樣的飲品還有幾顆雞蛋和幾片昨晚上剩下的菜葉子就是碼的整整齊齊的麵包,看了就胃疼。
她認命的關上冰箱,早該想到的,博昭然廚房殺手,秦知珩廚房炸彈,他們倆住一起沒餓死就是萬幸了,怎麽能奢求他們兩個會做除了三明治之外的早餐。
打開手機,紀眠之點了雲麓公館附近的蟹黃小籠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早餐,又熱了幾杯牛奶擺好餐具。中間博昭然去陽台拿了件衣服,看見廚房裏忙忙碌碌的紀眠之彩虹屁的發了好幾張好人卡。
送餐員上門的時候江凜正好穿戴整齊的走出門,幫著把早餐收到桌子上,挑眉,“田螺姑娘?”
他聲音還帶著宿醉後的沉啞,語速極慢,尾音仿若帶了小勾子,落到人心裏酥酥麻麻的,偏紀眠之一早上撞破那麽一出**的場景後對這種檔次的撩撥完全免了疫,把早就衝好的蜂蜜水塞到江凜手裏,落座托腮。
“田螺姑娘早上不是很想吃三明治。”
兩個人吃到中途臥室裏兩個人才穿戴整齊不緊不慢的走出來,西裝和紅裙,小狗和貓,並著肩。
秦知珩走近後抽了張紙漫不經心的擦了下指節的一抹紅,看的紀眠之又是默了默,嗝的一下就飽了。
博昭然挑剔的不得了,五官皺成一團看向紀眠之,“我以為你會**心早餐給我,比如什麽清湯麵,小餛飩。”
紀眠之咽下最後一口,意味深長的掃了她一眼,意思就是,你們家冰箱有多少東西心裏沒數嗎,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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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後江凜和紀眠之先回基地,臨走的時候江凜還不忘把客廳那一小兜石榴拎走,十足的土匪行為,搜刮一番後大搖大擺的牽著紀眠之的手走了。
回程的車上正趕上早高峰,堵的不行,紀眠之沒什麽事,從包裏捏出顆糖撕了包裝準備往嘴裏塞,結果被江凜伸手奪了去,滿臉不讚同,絲毫沒有昨天付款時候的大方。
“給你買那麽多不是讓你一次性吃完的。”長指敲了敲方向盤,“都有癮了,你以後想讓我當鰥夫?”
紀眠之戰術性的把頭撇向窗外,老神在在盯著窗外車水馬龍,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什麽事都好說,這事江凜是真不慣著她,也不管她故意背對著自己裝聽不見。他們倆一個辦公室,偶爾江凜不在,但是回辦公室拿東西的時候,總能看見紀眠之桌子上的垃圾桶裏塞的糖紙,還有口袋裏,包裏,隨便哪個地方都能掏出一顆糖。
要是她身體沒什麽大毛病江凜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隨她折騰了,可是紀眠之小時候生過病,落了病根,肺不好,常人不吃藥三五天能捱過去的感冒,她得吃藥半個月才能好,更別提流感季節一折騰就是一個月。
“紀眠之。”江凜喊她,神色正經,眉頭緊皺,“你原來沒這麽愛吃糖。”
紀眠之看窗外,路邊染著白漆的樹一顆顆從眼前晃過,沒由來的也煩了,連翹邊的頭發絲都帶著氣,口氣也衝的不得了,“你都說是原來了。”
車廂有一瞬間的安靜,紀眠之噤聲,懊惱自己怎麽就腦子抽風說出這麽一句話,她試圖補救,“我不是這個意思......”
“沒事,先回去吧,齊覃催我了。”
江凜很平靜,對她的口不擇言照單全收,車流漸漸通開,車速慢慢加快。
騙子,他手機常年不靜音,現下扔在中控台上屏幕就沒亮過,齊覃什麽時候催他了,她怎麽不知道,明明就是生氣了。
紀眠之轉身,規規矩矩的坐在副駕上,時不時的看一眼他繃緊的下頜,紅唇翕動,想說些什麽,卻幾次都沒能張開口,一路沉默到基地。
下車的時候,江凜注意到,扔在後排座椅上的,昨晚買的糖,她沒帶走,靜靜躺在座椅上。
江凜拎著那袋糖回到宿舍換了訓練服然後去了基地,走到門口的時候,鬼使神差,撕開一袋塞進褲兜裏才走。
這會都快八月底了,太陽依然毒辣,熾熱讓人煎熬的烈日餘焱輕而易舉的讓綠色訓練場漂出一股難聞的橡膠塑料味,烤的人心慌。
今天照例考核,齊覃捏著文件夾臉色發黑,文件夾上一個又一個力透紙背的叉號多的讓人晃眼。
江凜走近,抬眼看了在訓練場抱著槍噤若寒蟬的一眾人,從齊覃手裏抽走考核表,臉色也黑了半截,新學員白練,老學員退步,閉著眼甩兩槍都比他們瞄準靶子打的好。
整整半個上午,連著下午,一直到天蒙蒙黑,訓練場一角的槍聲就沒停過,中間休息的時候,江凜盯著鼓鼓囊囊的褲袋發了一小會呆,然後強撐著成神繼續操練。
等到新一輪考核表送到江凜和齊覃手上的時候,兩位活閻王盯著那張薄薄的紙好一會才鬆口讓他們去吃飯。
天早就黑了個透,想必紀眠之早就吃完飯了,江凜抬頭看著今晚的圓月,和齊覃往食堂走。
“今天月亮真圓。”他說。
涼風習習,齊覃讚同的點了下頭,長舒了一口濁氣,“一天沒吃飯了,一會你下個廚,好好犒勞我,昨天差點沒氣死我,心梗。”
江凜早上吃了不少,但是訓了一天連水也沒喝幾口也有點捱不住,不是體力耗盡了,是被氣的心口疼,太陽穴突突直跳。
“累,隨便做點對付一口得了。”
食堂早就空無一人了,兩個人輕車熟路的走到後廚翻出食材打算煮兩碗麵。鍋裏的水沸騰著,江凜估摸著量往裏麵丟了一把麵,抽了一雙筷子攪了幾下,另一邊齊覃的湯底也調好了,薄薄一層香油飄在上麵,還澆了小半勺旁邊鍋裏溫著的骨頭湯。
江凜關火,三兩下把麵盛好,兩個大男人也懶得找地方,站在案台旁邊,半弓著身子開始大口吃麵,先前不覺得餓,等鮮香的麵湯入了口才覺得胃裏空空的。
後廚的燈亮如白晝,熱氣飄散的麵入胃叫人發出一聲喟歎,吃到一半多的時候,突然有一小陣劇烈的搖晃震**,玻璃窗戶嘩啦啦的響,不安被無限放大,又過了幾秒,一陣緊急集合鈴響起,把安靜的夜色撕開一道口子。
二人對視一眼,尋思放下手裏的筷子,神色冷肅的往外跑。集合區烏泱泱的,黑壓壓的全是人頭,年久失修的路燈在剛才的震黃下徹底報廢,隻剩下一盞明明滅滅的燈頑強活著。
林隊長連同大隊長還有其他幾位領導,無一缺席的都在場。
四周彌漫著一股揪人的死寂,後勤負責人在分發補給報,江凜和齊覃走到林隊長麵前,站住,敬禮。
林隊長看他們兩個過來趕緊安排,表情凝重,“清綏地震,7.7極,損失慘重,餘震情況不明,已經斷掉和清綏的聯係,緊急通知火速支援。”
7.7極,怪不得連京港都有震感,兩個人一怔,光影明滅,看不到齊覃瞬冷的俊臉。
“兩輛運輸機,還有整個京港所有的直升機,航線已經全部空出來,你們兩個先載一批物資和醫護人員過去,剩下的分批次由老學員依次駕駛,所有參與過飛機行駛成績合格的新學員全部候補。”
“降落地點待會發給你們,注意觀察餘震,通訊不要切斷,隨時報告情況。”此次任務凶險,換作平時的小救援是斷然用不到江凜和齊覃參與的,他咬緊牙關,拍了拍他們兩個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一路平安。”
“所有人聽我命令,此次行動由齊覃和江凜全麵負責,準備出發!”
“你們的任務,首先是活著,其次是救命,你們的個人英雄主義在千千萬萬個等待救援的受困人員麵前根本不值一提,隻有你們活著,才能救出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