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凜抱著她輕聲哄了好一會才繼續做飯, 結果剛拿起鍋鏟翻了兩下旁邊就多了一個還抽搭不停的紀眠之,他幹什麽她就跟在後麵。
跟尾巴一樣,甩都甩不掉。
廚房裏煙熏火燎的, 江凜無奈的回頭看她, “這兒就這麽大點地方, 你去旁邊先吃水果。”
紀眠之搖搖頭, 眼尾鼻尖的紅還沒有完全散去,窗外大雪飄搖,窗戶也被狂風陣陣拍著。
江凜屈起指節碰她的額頭,熱熱的, 然後他轉身從桌子上的小袋子零食裏抽出一根棒棒糖,垂眸撕開包裝紙, 塞進她嘴裏。
“唔——”紀眠之咬著糖棍,抬眼看他,雙眸明亮, “你什麽時候買的?”
“早上出去買梨的時候,水果店老板的兒子在吃, 我就順手拿了兩根。”
“聽話,去旁邊呆著。”
紀眠之這次乖乖點頭,把電腦抱走, 手裏還捏著江凜的手機, 自己一個人念叨著,“那我去研究研究明天去哪玩。”
她是第一次來新疆,但是博昭然不是, 她邊打開搜索軟件邊給博昭然彈了一個視頻電話, 對麵接的很快,紀眠之找來手機支架調整好角度, 手拖著下巴,頂著一雙紅紅的眼笑著。
“新疆有什麽好玩的啊。”
博昭然報了幾個比較小眾的打卡地點然後半信半疑打量著她紅紅的眼睛問,“你倆吵架了?不可能吧,你家江凜前兩天還拉了個群秀恩愛。”
“啊?”紀眠之驚訝的張了張嘴。
博昭然見她不知情,原原本本的把江凜刺激秦知珩和拉群秀恩愛的事說了一遍,前一陣他倆鬧別扭,秦知聿和阮霧也冷戰,就江凜春風得意的,能不招人恨嗎。
不大的手機屏幕突然又冒出一張臉,秦知珩下巴上還有被蹭上的麵粉,“江凜呢?”
紀眠之把攝像頭轉過去,對準圍著圍裙做飯的江凜。
秦知珩隔空喊話,“你倆趕緊回來教我倆做飯,我倆要備孕了,我就不信了,一年還學不會了。”
博昭然狠狠地點了兩下頭,她倒是挺喜歡進廚房研究的,奈何手和腦子從來不同步,不能等小孩出來之後還要每天吃三明治和火鍋。
那得多可憐。
每天回家蹭飯根本不現實,他們兩個又是挺注重隱私的,不喜歡請阿姨,也不能天天吃外賣,無奈之下隻能自己學。
江凜聽見他命令式的話語,端著一盤蝦走過來,“自己去報班,我倆沒空。”
真服了,報班這種事他們倆能不知道?但凡他倆能有點天分就不會換了一個又一個的師傅。
“你倆也備孕?”
江凜鄙夷的看他一眼,“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還需要備孕。”
兩個大男人隔著手機屏幕眼神對視,電光火石見隱形的火花四濺,然後秦知珩淡淡反唇相譏,“總比某些人不厲害強。”然後把電話掛了。
這坎兒就過不去了。
博昭然懷孕烏龍之後秦知珩其實挺不開心的,突然掉下來那麽大一個消息等你完全適應又開心的不得了的時候突然告訴你是假的。
那天晚上他們四個都回大院了,半夜三更的,秦知珩打電話叫江凜出來喝酒,給他排憂解難。
結果江凜上下看他一眼,粗粗定在小腹下一寸,目光晦澀,湊近兩步,欲言又止挺隱晦的讓他去掛個男科。
秦知珩臉都黑了,轉身就走,這梁子就這麽結下了。
*
手機屏幕暗下來,紀眠之聽著油煙機的聲音消失了,把電腦手機都收起來,洗了個手回來接過江凜手裏的筷子,“阿珩剛才說什麽不厲害?我怎麽沒聽懂呢?”
江凜輕嘲一聲,她惹出來的禍她現在倒是聽不懂了。
不過他也沒打算跟她說他和秦知珩之間的那點惡趣味,轉移話題,“趕緊吃飯。”
紀眠之從菜市場買回來的那些海鮮都讓江凜做了,份量還都不少。
她邊啃螃蟹邊回頭看了眼廚房,“是不是冰箱沒什麽東西了?要再去買點嗎?”
“不用,後天就回京港。”江凜抽了一張紙擦了下手,把剝好的小碗蝦推到她麵前。
她震驚的螃蟹都不啃了,“你能隨便回去?你當這兒是你家開的?”
比起她的驚訝,江凜輕描淡寫,“假的,我休假,騙你調來西北。”
合著他從一開始就算計她。
紀眠之眯了眯眼,眸光銳利,清了清嗓子,“江凜你要不要這麽心機,八百個心眼子全用我身上了是吧。”
江凜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本來就是調給她看的,還好她來了,要不然這會都知道沒法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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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一直下雪,兩個人吃完飯也沒什麽事,換了睡衣在**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紀眠之盤腿坐在**踢了他一下,“我有事兒問你。”
“嗯?”
“為什麽沒怪我,我都把你甩了,兩次,一個原因,你就不生氣嗎?”
江凜正把玩著她的手指,聞言搭著她手腕把她拽倒,下巴靠在她發頂。
橫在身子後麵的胳膊有些不舒服,紀眠之又動了兩下,拎著他的胳膊重新擺放了一下位置,整個人縮在他胸前,靜下來來平緩的心跳聲都能察覺到。
胸腔一陣鼓動,江凜又挑起她發尾卷著,說,“一開始挺生氣。”
“一直到下飛機,吹了一晚上風想明白了,跟你置什麽氣,沒必要。”
“什麽叫沒必要!”她不滿的嚷道,覺得江凜這是不在乎她的開始。
“是我沒換位思考。”江凜垂下眼睫,語調愈發緩慢了起來,說出口的字字句句都是仔細斟酌過後的,“我要是你恐怕也會做出和你一樣的選擇,甚至可能比你還要狠心。”
“我一開始覺得你瞞著我,不相信我。”
“後來想想,蔣或雍找的時機太巧了,換作是誰都會擔驚受怕,你不告訴我肯定是有你自己的思量和考慮,畢竟那麽多天你一點也不開心。”
“更何況,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要是那天沒走,你可能就不會生病了。”
“可是如果我不走的話,我怕你以後還會有放棄我的時候,我受不住的。”
“有那麽多次我都想回去看看,都忍住了,隻能讓阿珩當說客,賭你願不願意回一次頭,還好沒輸。”
紀眠之接上他的話,“那我要是不來怎麽辦?”
“回去找你,找張叔要一副手銬,把你鎖在家裏,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放你出去。”
“ 正經點。”
江凜輕笑,“沒有這個選擇,你一定會來。”
他知道他的阿宥想明白以後一定會來找他。
“見過西北的山嗎?”他又問。
紀眠之點點頭,飛機飛往西北的時候,雲層低垂,公路縱橫盤桓,通體的黃色,越過一重一重的山峰,有棱有角,溝壑深沉,空曠又遼闊。
“我拚了命往上走,是為了讓你有底氣去麵對,不是為了讓你有底氣的離開我。”
紀眠之身形一僵,條件反射的想起他身上縱橫交錯的傷,她手下按到的地方有一處刀傷,像是被燙到一樣,她猛地抽開,指尖剛離開又被迫放回去。
“每多受一次傷,多立一次功,我都會覺得離你更近一點。”
“阿宥,別怕,我心甘情願。”
隔著睡衣都好似能描繪處那條蜿蜒在後腰上的傷疤,紀眠之按了按發燙的眼睛,無厘頭的開口,“你知道那天我為什麽讓你抱我一次嗎。”
“為什麽。”
“因為我每年的願望都是想抱你一下,永遠不會實現的願望,太奢侈了。”
江凜的一個擁抱對當時的紀眠之來說,太奢侈了。
所以她回國後總是經常抱他,像是填補那麽多年的空缺,又像替她自己圓滿。
半響,江凜收緊了懷抱,低頭貼緊她的耳畔,與她耳鬢廝磨,又把自己埋在她肩頸處,一顆心被揉搓鞭撻,疼的胸腔都要裂開,手指卻是掠過她的眼睫,察覺到幹燥,才開口,聲線沉啞,“以後都不會落空。”
我會親自把你的所有期望托起來。
“玫瑰要開了,回去我們就結婚。”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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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臨出發前,紀眠之都不知道江凜要帶她去哪,神神秘秘的。
來新疆幾天,但是東西好像比來的時候還要多。
兩個行李箱癱在地上,紀眠之的大箱子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一絲縫隙都沒有了。衣櫃裏仍然還有不少東西,還有窗台上的玫瑰,來了這麽多天,她覺得枯死的玫瑰枝幹居然隱隱有生還的跡象,不怎麽蔫巴了。
紀眠之收拾一半累了,走到窗台那又開始澆水施肥。
江凜剛從衛生間裏把她那一大堆瓶瓶罐罐收拾出來,瞥見她又在擺弄花,“還沒被你弄死?”
紀眠之不可置信的回頭看他,滿臉寫著,你究竟在說些什麽屁話。
“你天天施肥不怕它營養過剩?”
紀眠之屬實沒想到這層深奧的問題,她蒼白又無力的給自己辯解,“胡說,我明明覺得它要發芽了,夏天開花的時候肯定漂亮死,到時候你別羨慕。”
“我?”江凜指了指自己,滿臉不可置信,“羨慕?”
他又分給陽台上的花盆一個眼神,多停頓了一下實現,近乎篤定的開口,“那是回光返照。”
“......”
最後紀眠之還是執拗的抱著這盆屍體,叫囂著她要是養活了就讓江凜答應她一個要求,多無理多變態都不許拒絕。
江凜看著那棵不用風吹就倒的枯枝子,想都不想的答應了。
三個多小時的火車,一路穿行過風景區,到達克拉瑪依。
酒店定在□□禾度假區,他們到的時候正值日落,成片交錯的糜橘色雲朵交叉在落日周圍,光芒熱烈又璀璨,通紅的夕陽擦著地平線的邊緣漸漸下沉,灑在地上的光線金黃而遼遠。
江凜拎著兩個行李箱喊她趕緊上樓,餓死了。
紀眠之吐槽他不懂風情,掏出手機找準角度哢哢拍了好幾張才罷休。
等到天色黑起來,江凜才帶著紀眠之出門。
一路神神秘秘的,晚上風又大,江凜怕她又感冒,翻出來一整套裝備給她裹得嚴嚴實實,紀眠之拉緊圍巾,用帶著手套的手拍了拍江凜,示意他低低頭,自己有話要說。
“我們去哪啊?不能打個車嗎,我腿要斷了。”
江凜指了指前麵不遠處亮著光的公園,“這就到了。”
“那你背我。”
江凜就穿了一件比較厚實的衝鋒衣,冷風一陣陣的迎麵衝過來,紀眠之抬手捂住江凜的側臉,不停的吐槽,“凍死你,讓你圍個圍巾跟上刑場一樣。”
“深綠色怎麽了,又不是綠帽子。”
下一秒,腿根吃痛,是江凜掐她,力道不大,但也很疼。
她在背上不老實的來回動,又要下來。
反正也沒幾十米了,江凜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在心裏過了下,停住腳步放下她,轉而牽起她的手。
公園裏人很多,還有很多放煙花的,也有人扛著相機,那麽大一個鏡頭,裝備特別完全,還有很多人頻頻看時間,紀眠之愈發不懂江凜帶她來幹什麽了。
他們明天一早的機票回京港,大晚上跑到這麽偏的地也不知道來幹什麽。
她蹲在路邊發微信給博昭然吐槽。
約莫又過了十幾分鍾,等到腿都蹲麻了,江凜突然側頭,狹長的眼睛帶笑,“紀眠之。”
“啊?”
“你說嫁我,還算不算數。”
“算。”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這麽問,點了點頭回答。
嫁他這事有什麽可猶豫的。
她隻嫁他。
下一刻,幾乎是話落的那一秒,一縷藍紫色的極光飄了過來,緊接著又是綠色,周圍拍照聲連著歡呼聲在人群裏爆開。
絢麗的極光照亮兩個人的臉龐,模糊又清晰。
紀眠之愣怔了,眼都不眨的盯著江凜看,突然福至心靈的猜到他要幹什麽。
江凜從口袋裏又掏出一枚戒指,比上一次的更好看,切割更完美,捏在指間,晶瑩的鑽石在如此環境下折射出更亮眼的光。
手套被拽下來,尺寸合適的鑽戒被推到指間,比極光更絢麗奪目,停止在半空的極光不再飄搖,沒人發現他們,江凜捏著她下巴驀地低頭印在她唇瓣上輕輕一碰,然後抽開一個很大的笑容,“娶到了。”
然後真的永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