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梨衿喃喃道:“……我覺得他精神狀況不是很正常的樣子。”

“他之媽屬, ”聞大侯爺罵了一句太原話,“從後脖子裏拔刀的能有什麽正常人?”

聞征現在心態很是炸裂, 平等地覺得所有扶桑人, 多少都沾點精神病在身上,整一個海下扶桑就是一個巨大的精神病院,所有的人都在這裏發癲, 這是扭曲山羊跳,那是激烈羚羊爬, 這是蜘蛛陰暗地吃耳屎, 那是龍卷風摧毀停車場,大家都在扭動、**、蠕動,陰暗地走上岸, 不分對象地攻擊。

在濃鬱如血的赤紅光焰中,妖刀以藏緩緩地拉開了刀架, 這是一個標準的扶桑劍術起手式, 刀身水平地直指前方,少年的左手纏著練武的繃帶,輕輕地扣在微彎的刀脊之上,整個人像是一把蓄勢待發的弓。

風住, 塵歇,花盡, 滿庭院的觀賞竹, 齊齊地凝在了空中, 就連四處飛落的紅櫻,此時也刹住了千萬落紅。

靜、靜、靜。

唰——!

金石交接之聲倏然響起!!

妖刀以藏的身形, 自屋頂疾彈迭卷而來, 刀光拉出一道殷紅的飄帶, 惝恍間像是神女當空旋舞的彩練。聞征不閃不避,與他當空對了一刀,長劍“徐無鬼”撞上了以藏的骨質太刀,漆黑的劍身嗡鳴不休,像是千萬厲鬼齊聲尖嘯。

喀拉拉。

兩人腳下的青石地板,這才來得及反應,綻開了數十道閃電狀的裂痕。

這一擊隻是試手。聞征與以藏短兵相接,未作糾纏,一觸即分。聞征抽身飛退,以藏空翻落地,一個沉凝內斂,一個輕靈矯健。

兩人抬頭對視,並未出招,隻是沿著場地遊走。這一間小小的扶桑庭院,已然化作了一方比武場,雲秦和扶桑的兩位頂尖劍客,在此既分勝負,也決生死。

陸梨衿和鏡心剛隻能各自退至回廊,刀劍無眼,生死一瞬,他們都沒有介入的資格。

妖刀以藏是標準的扶桑美少年。剛剛與聞征甫一交手,以藏原本撩起來的長劉海,此時盡數劍風被震落,漆黑的碎發遮住了眼神。

聞征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明顯感覺到,以藏的呼吸突然變了。

鏡心流.容銷金鏡。

以藏手中的骨質太刀,像是突然腐化了一般,化為一彎穠豔的鮮血,滴滴答答地向下流去。

聞征心下悚然,他能感覺到一股陰濕的死意,從少年身上彌散開來,這種特殊的煉氣不容小覷,庭院中的觀賞竹林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焦枯凋零。

這是一種“秘法領域”,聞征在薄磷身上見過,風卷塵息刀的“蒼山負雪”,就可以將他身周一小部分的時空變得極其緩慢。聞征當年與薄磷比武,這個緩時領域配合薄磷的浮空連招,好懸沒把聞征給砍開線。

聞征的眼皮不安地跳了跳。

以藏伸出手指,在半空中,悠悠地一劃。

嗖!

一道血紅的刀光,自下而上地掠出,聞征下意識地偏頭閃躲,鬢角被齊整地一分為二!

聞征瞳孔一縮:

他之媽屬,這居然是個,遙控的遠程技能?

以藏人站在十步開外,這一刀當然不是他親自砍的,而是他的手指狀似隨意地一劃,聞征身前便出現了一道血紅刀光,這是由以藏的煉氣凝結而成的鋒刃,發難時毫無預兆,速度又星流霆擊,聞征隻是靠本能躲過去的。

以藏笑得眉眼彎彎,露出了尖尖的虎牙,像一個稚氣未脫的大男孩:“下一劍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哦?”

血紅刀光被聞征堪堪閃過,在聞征頭頂不遠處,像是撞在了一麵無形的鏡子上,驟而反射為了兩道刀光。“大男孩”的手指在空中玩味地畫了一個圓,這兩道刀光彼此追逐,旋轉不休,竟變為一道瘋狂旋轉的環形光圈 ,向聞征兜頭罩下!

聞征嘖了一聲,矮身讓避,翻身滾躲,長劍“徐無鬼”反手刺出,環形光圈被聞征一劍撩開——光圈金聲巨震,聞征虎口一痛,這光刃的質地居然也同冷鐵一般。但比起僵硬的金屬,光刃的變化隻在轉瞬之間,眼下圈身上陡然長出數十道冠刃狀的長刺,猛地貫穿了聞征的麵門!

陸梨衿驚道:“侯爺!”

聞征不滿地嘖了一聲:“……你能不能對你男人有點信心?”

破軍劍第九.連星百閃!

聞征試出了以藏的深淺,此時也不再留手,靈息在氣府飛快地轉了一個周天,通身的煉氣奔湧而出。比起聞戰明淬炫烈的黃金色光芒,聞征的煉氣則是墨黑與黃金二色混雜一處,劍氣爆/發之時,金光耀眼,黑焰燎燒,像是被千萬鬼魂捧上天穹的太陽。

這一招是破軍劍中凶悍無儔的爆/發式進攻手段,在聞征手上更是打出了千軍萬馬奔流而下的豪悍氣魄。以藏臉色一沉,他能感覺到聞征的煉氣,蠻不講理地撕開了他的“容銷金鏡”領域,本人更是借著這一劍之威,直接掠至了以藏近前!

“你不是‘妖刀’麽?”聞征冷聲厲喝,“那就拿好你的刀!”

能遠程把聞征當風箏遛的,也隻有雲雀這種偃師大能,以藏這種劍客,多少還是不夠看了。聞征以破軍劍撕開了以藏的領域,懟臉的一劍卻陡然變化了風格,方才明明還是鋼鐵洪流一般的豪悍劍客,此時卻像是溫婉小意的閨閣少女,向情人贈出江南一枝春。

春秋意氣劍第三:拈花一笑。

以藏雙眼圓睜,在電光石火之間,他能感覺到自己倉皇格擋的太刀,被聞征一劍巧妙地繞了過去……“徐無鬼”漆黑的劍鋒,優雅地繞開了以藏的防禦,森冷的劍刃寒寒地冰在了以藏的臉上。

一劃。

血光潑濺,恍似一朵紅櫻破碎著綻放,以藏捂著流血的左眼,踉蹌地退後。

聞征一劍擊退以藏,一手負背,一手持劍,好一派悠容淡逸,惝恍間他還是那個爬上百尺高峰求學的聞家少爺,神色間寫滿了睥睨天下的少年意氣。

隻是聞征可不是什麽滿腔意氣的熱血少年,聞大侯爺心思壞得很,脾氣也霸道得很,此時一擊得手,也不謙遜作態,而是笑得放肆又邪氣:

“——這下,你跟你哥更般配。”

鏡心春水的左眼也被繃帶所遮。

以藏捂著流血的左眼,額角的青筋已經跳了起來:“……”

“別急,”聞征見以藏張了張嘴,活像一隻要吃小孩的野貓,語速飛快地打斷了他,“我贏了你一回合,問個問題,不過分吧?”

以藏又把嘴閉上了。

問,當然可以問,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遇上如此值得一殺的對手了!

聞征看了陸梨衿一眼,眼神裏分明寫著:

——我要問什麽?

小陸:“……”

陸梨衿匪夷所思:你沒想好麽???

聞征心說廢話,妖刀以藏這廝,一看精神就不是很正常,他其實都不對以藏能好好回答問題抱以期望。

但是以藏既然一副“你問唄”的樣子,那聞征也不跟他客氣了,眼下鏡心家仍在暗中操縱大局,雲雀一行人更是生死未卜,聞征和小陸需要充足的情報,來破解這個被鏡心家牽著鼻子走的僵局。

關鍵是,問什麽,怎麽問?

聞大侯爺確實不知從何問起,他有太多想知道的東西了,要是都問出來,以藏不但不會回答,還能明白聞征和小陸,隻不過都是蒙在鼓裏的二百五而已。

陸梨衿比了個口型。

多年的默契,聞征立刻會意,飛快組織措辭:“你為何要屠光天禦神社?”

以藏扯了扯嘴角:“兄長的命令。兄長也隻會在幹髒活的時候想起我,平日都跟那個‘假貨’廝混,……嘁。”

聞征看了陸梨衿一眼:他之媽屬,這還是個兄控麽?

陸梨衿回以一個麻木的眼神:尊重,祝福,love is love。

小陸大夫也很想吐槽,這到底是什麽扭曲的家庭關係,聽上去弟弟和妹妹,都在爭先恐後地給哥哥當工具人……這鏡心春水究竟是何等人物,扶桑大蠱王麽,平日裏啥也不幹,淨給自己的弟妹下蠱去了?

陸梨衿追問:“鏡心春水為何要如此?那裏的神官和巫女,招惹你哥哥了麽?”

“招惹?”以藏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詞,少年低低地笑了起來,“除了北辰和神道那兩家不長眼的東西,誰膽敢招惹春水大人?——多半是那個神社,看到什麽不該看的東西了。”

這個!

陸梨衿心說就是這個,以藏可算說到點子上了!!

為何天禦神社會被滅口?

為何雲秦使節一定要死?

這一切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

陸梨衿急急道:“他們看到了什麽?”

以藏看了陸梨衿一眼,涼悠悠地露出一個笑:“你好著急啊。”

小陸大夫下意識地縮了縮,她能感覺到這個少年的危險,本能地覺得頭皮發麻。

以藏答非所問,笑容燦爛:“那也一起來玩吧!”

聞征心頭一震,悚然大驚:“陸梨衿——”

以藏的手指,在半空中來回幾劃,是一個五角星的形狀!

聞征拔劍暴/起,劍影狂嘯,長劍“徐無鬼”瀑散成一團漆黑如墨的煙雲,凝結成無數惡鬼的猙獰形狀,朝以藏暴擁疾卷而去!

但還是慢了一步。

在“容銷金鏡”領域裏,以藏的出劍隻在瞬息之間,陸梨衿比聞征就要慢太多了,小陸大夫根本來不及防禦,更別說什麽起身閃避,她隻覺得勁風一掠,左眼就變得血紅一片,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了鑽心的痛楚!

她的左眼也被……

以藏開懷大笑,他確實是個頑劣的少年,吃癟了自然是當場報複回去:

“——現在我們也很般配哦!”

聞征暴怒的劍意這時才挨到以藏,但以藏不比剛才那般倉皇,聞征了解了以藏,以藏同樣也了解了聞征。方才那般猝不及防地中招,隻是因為聞征突然改變了流派,大多數扶桑人都是一輩子隻學一個流派的刀術。北辰千流齋之所以會掌握多種流派,隻是因為她是女子,一般劍道門派的師傅,不可能將壓箱底的絕活傳於女流,北辰千流齋隻是被迫地學習多種流派的皮毛,以多勝精罷了。

聞征三種劍法,以藏俱收眼底,畢竟是一等一的劍客,知道了就沒什麽措手不及之說。

以藏閃身讓過,同時翻腕出刀,飛濺的刀光交織成一道鮮紅的藩籬,正麵撞上了聞征咆哮而來的陰森鬼氣。兩道刺勢磅礴的煉氣惡狠狠地對衝,天地靜默了一霎,既而爆/開耀眼欲盲的光華,整個庭院都被炸出了一道深坑來!

煙塵飆湧,聞征飛身搶出視野,落在了陸梨衿身邊,冰冷的手甲捧起了小陸大夫的臉。

陸梨衿愕然道:“……你這是做什麽??”

聞征也愣了一下:“看你左眼的傷。”

我還能幹什麽?

陸梨衿怒道:“你也神經病麽?!”

現在打著打著,你突然分心來看我的傷是做什麽?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以藏刺這一下,明擺著是要把剛才的羞/辱原數奉還的,看天禦神社的屍體,就知道以藏習慣折/磨獵物,對小陸不可能一擊必殺。

聞征:“……”

這不是擔心麽,都說關心則亂,人擔憂的心情是不講道理的。

陸梨衿驚道:“——後麵!”

赤紅如血的刀光劈開漫目煙塵,骨質太刀追風趕月而來,這一刀打出了如有實質的刀風,陸梨衿能看見煉氣幻化而成的點點碎櫻,猶如破碎的鮮血一樣潑濺開去。

上一個能把刀玩得如此華麗的,還要屬“九刀”薄磷的紅梅刀風。

這個距離下,視覺效果上震撼難言,但聞征已經沒心思吟詠風月了,擰腰、跪地、回身,背對小陸、麵對以藏,水平地推出了沉靜無匹的一劍:

破軍劍第十.改:正天罡。

當年在煙羅鎮,還是毛頭小子的聞戰,一記殺勢磅礴的正天罡,直接把悍將打到見血。而如今,這一記機鋒凜冽的殺招,在聞征的手中變得沉穩而安靜,像是黃河奔湧而來時,泰然不動的山嶽一般。

因為聞征身後是陸梨衿……他不可能把這一劍打出去,而是要化為一道堅實的屏障,全部防住以藏的進攻路線。

紅櫻撲簌如雨,黑焰嘶聲繚繞,白發女孩跌坐在地,素色和服上織染著青綠的唐鬆,飛舞在咆哮不息的流風之中。

殺機凜然,瑰奇萬方,整個畫麵像是扶桑誌怪話本的華麗插頁一樣。

鏘!

以藏與聞征短兵相接,此時兩人並未收身撤步,而是刀劍相抵,互相角力,刀身與劍刃激濺出明燦的火星。

以藏麵無表情,神色陰冷,他感覺到了聞征的心不在焉,不由得更加憤怒:“你在看哪裏?”

“看老婆。”

一個敢問一個敢答,聞大侯爺也是個妙人,眼下還能語速飛快地反擊,“你沒有老婆吧?真可憐,長大了就會懂了,別再圍著你哥哥轉了!”

你一個大老爺們,天天兄長兄長的,這也太男同了吧!

陸梨衿:“……”

以藏:“……”

以藏憤怒地低吼:“我不需要這種累贅的東西!!”

以藏的煉氣陡然爆發,聞征吃不住這股巨力,被正麵擊退數丈由於。按照道理,定是要撞到牆裏的,但既然聞征都這麽說了,小陸也不介意自己發揮一下賢妻的功能,硬生生地接住了聞征。

聞征能聽到陸梨衿身上的骨骼喀嚓一聲,應該是哪裏斷了,心驚膽戰道:“你幹什麽?”

陸梨衿一眨右眼:“做嬌妻。”

聞征:“……”

他就隨口說來刺激以藏的,怎麽還有人真聽進去了!

嬌妻小陸趁熱打鐵:“你看,我能接住他,鏡心春水做得到嗎?”

聞征扶額,這個套話也太明顯了,以藏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中計?

以藏怒道:“兄長大人在籌謀國計,自然是顧不上我!”

聞征:“……”

哥們你怎麽還真中計了啊!!!

鏡心春水這種男狐狸精,怎麽會有心思如此單純的弟弟?太多槽點了,聞征根本吐槽不過來,難不成當年鏡心夫人懷胎的時候,隻給哥哥生了腦子不成?

“籌謀國計?”嬌妻小陸冷笑一聲,“有什麽大事,能比弟弟更重要?”

以藏大怒:“鼠目寸光的女人!哥哥正在掌控整個禦三家,等到因果蛇成功吃掉天守閣上的倒黴蛋,哥哥便可以……”

嬌妻陸梨衿掩口譏笑:“什麽因果蛇不蛇的,那肯定是你編的!”

這個動作,陸梨衿是在模仿輝夜公主,不能說一模一樣,隻能說學到精髓。

以藏徹底生氣了。

他最惡心鏡心秋月那個假貨,明明跟兄長不是血親,還非要成天黏著兄長,朝暗處的以藏露出這種耀武揚威的表情。

他一定要和陸梨衿辯個清楚不成!

“你不是想知道天禦神社的事麽?”以藏怒道,“蘇羅耶女帝莉莉謝,正是在佚落妄島那棵巨櫻的樹根下,找到了‘大地之心’裏的‘因果蛇’。”

陸梨衿心裏震詫:哈???

她不是雲雀,暫時還不知道大地之心和因果蛇的事,但是小陸聽到了莉莉謝的名字,這蘇羅耶女帝千裏迢迢前往扶桑,就是為了找這個東西?

——等等,莉莉謝,就在佚落妄島之下?

陸梨衿想起了自己一行人在佚落妄島的見聞,原來他們離目標,其實這麽近麽?

“當時莉莉謝找到因果蛇的動靜太大,整個天禦神社的人,說不定都看到了,兄長說此事不能走露風聲,所以才命我殺了所有人。”

幾十條人命,在少年的嘴裏,雲淡風輕地一筆帶了過去。

以藏當然不在意。

鏡心家的家主,從來都是雙生子,正如鏡麵正反一般。鏡心春水代表“光”,那麽鏡心以藏就代表“影”,他們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捍衛鏡心一脈的榮譽。

至於輝夜公主鏡心秋月,隻不過是為了遮擋鏡心以藏的存在,而謊稱是母親十月懷胎所生的假貨罷了。每一代的鏡心兄弟,都會有個這樣的假貨,隻不過鏡心秋月太聰明,知道自己的地位,奮力地向鏡心春水證明自己的價值。

她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捍衛鏡心的榮譽,這就是以藏厭惡這個假貨,但也不會動手殺了她的原因。

至於那些為鏡心家犧牲的人……以藏毫不在意。

兄長大人說得很對,人總是要死的,為了鏡心家的大計而死,說不定好更有價值一些!

陸梨衿頭皮發炸,雖然以藏講得破碎,但陸梨衿還是把一切都連上了。

莉莉謝前往扶桑,是為了找到“因果蛇”,而鏡心春水,似乎也需要這個因果蛇,做成什麽事情。

因為因果蛇就在佚落妄島的那棵巨櫻之下,鏡心春水又不想讓其他人知道因果蛇的下落——所以他派出鏡心以藏,殺了天禦神社所有人,以此封口。

緊接著,是雲雀一行人,登上了佚落妄島。

這裏應該有一些誤會。鏡心春水見雲雀一行人直奔主題(因果蛇就在佚落妄島之下),以為這群雲秦人是來跟自己搶因果蛇的,所以讓以藏在滅口的同時,把這一切嫁禍給雲秦人,再派出武田賀從中作亂,把雲雀一行人逼上拜殿,剛好能讓蘇醒的加美子吃了他們。

至於為什麽不讓以藏直接動手……一來,是雲雀一行人實力未知;二來,鏡心春水也怕雲秦官家追究此事,反而查出了因果蛇的下落。

把雲雀一行人推給一個怨氣深重的千年女鬼,是多快好省的法子,最好是加美子跟雲秦人同歸於盡,反而省去了另外一些麻煩。

這個計策其實應該奏效的。當時暴風雨之夜,八俁遠呂智,集體爬上海島,若不是少帝的“帝釋天”實在過於霸道……雲雀一行人,一定會有折損。

這若是死了誰,雲雀肯定無心收服加美子,而是定要跟她拚個你死我活了。

但是雲雀一行人,稀裏糊塗地,打出了這個陷阱的最優解法:

被利用的加美子沒死,被算計的雲雀一行人也沒死,受傷的隻有無人在意的八俁遠呂智。

陸梨衿:“……”

不得不承認,雲秦老祖宗說得對,傻人是有傻福的。

“這因果蛇是什麽寶貝?”話茬都到這兒了,陸梨衿接著問,“你哥哥千辛萬苦地想要獨占,莫非是什麽金山銀山不成?”

以藏不屑地冷嗤,陸梨衿果然跟那個假貨一樣,都是目光淺短之輩。

“等兄長真正控製了因果蛇,整個世界都將匍匐在他腳下!”

以藏目光炯然,神色煥彩,狀若瘋魔。

能看得出來,少年確實很向往,鏡心春水的狼子野心所描繪的那個世界:

“屆時……整個天下,都歸我扶桑!”

陸梨衿:“……”

沉默是今晚的扶桑。

他之媽屬,小陸大夫匪夷所思,簡直想張嘴大罵,這也太讓人無語了,這群扶桑矮子,彎彎繞繞地折騰來去,搞了個半天,結果就是想統治世界麽??

——這“天”都要進來毀滅世界了,整個東陸都要被夷為平地了,怎麽你們扶桑還是執著地想要統治整個東陸啊!!!

你們對統治世界到底有什麽不得了的執念啊!!!

這是什麽民族情結嗎?小陸大夫的內心是崩潰的。

不過,既然鏡心以藏,把事實告訴他們了,那就代表——

以藏不可能會放聞征和小陸活著走出這裏。

聞征冷冷地看著少年,他的內心沒陸梨衿這麽豐富,聞大侯爺一直在盯著以藏的動作。

有殺招要祭出來了。這是聞征的直覺。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

小陸睜大了眼睛,她看見了加美子,以一種奇異的姿勢,從庭院的水井裏爬了出來。

女鬼披頭散發地爬出水井,手中還舉著個記事板:

“雲雀托我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