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想不通,怎麽謝謹聞那樣的人,會喜歡她那副毫無主見的樣子。

現在看著蕭珩明白了,不是喜歡毫無主見的人,隻是真的沒法拒絕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人。

且不可忽視的是,她是裝的,而蕭珩是真的。

他真的隻圍著自己轉。

就如此刻,薑念不說話他也不催,耐心地坐在人身旁,好似這樣就能滿足。

更別提他十足的聽話懂事,生得又這樣幹淨清秀,薑念好不容易狠起來的心,又一次散了。

“你不舒服嗎?”他甚至細致入微,察覺她此刻精神不好。

薑念順勢點點頭。

“那你先休息,有什麽話明天再說。”

瞧見她沒精打采那樣兒,他試探性地探過身去:“要我幫你擦頭發嗎?”

薑念沒理由拒絕的。

先前想好的那些都被推翻,她微微側過身,蕭珩比上回熟稔許多,將鬢角碎發都撥到耳後,擦拭得很仔細。

薑念迷迷糊糊任他動作,直到他不知從哪兒摸來一把木梳,將她柔順及腰的長發輕緩帶過。

“你……”

背後那隻手一頓,“弄疼你了?”

倒也不是。

隻是很小的時候娘親對她講過,姑娘家的頭發,隻有自己的夫君能梳,旁的男人碰不得。

不過,蕭珩也不清楚這些就對了。

“沒事。”

薑念站起身,順勢勾過他手腕,“睡覺吧。”

蕭珩隻是立在床前,望著她,似有顧慮。

先前就是抱著她說了一夜,她才說要分開睡的。

薑念也品出來,堅定地拉他一把,“我絕不趕你走了,你陪我一起睡覺,好不好?”

好說歹說哄幾句,蕭珩乖乖“嗯”一聲,終於爬到大床裏側。

薑念這回沒機會胡思亂想了,是真的著涼頭暈,很快昏睡過去。

以至清早醒來,一隻帶涼意的手抵在額前,她下意識蹭了兩下。

“你在發熱。”

有人蹲在床邊,正跟自己說話。

薑念含混地“嗯”一聲,艱難地睜開眼看人。

“沒事,我們到哪兒了?什麽時候過關口?”

床邊人抿了抿唇,“你的計劃我聽他們說了,我會去辦好,相信我。”

薑念剛要撐起身子的手臂卸去力道,閉上眼點點頭。

“頭疼。”

“嗯,我叫大夫來過了,一會兒把藥喝了。”

喝藥,她很少喝藥的,小時候是沒得喝,現在也不怎麽生病。

“不用喝藥,”她懨懨說著,“小毛病,過兩日自己就好了。”

蕭珩卻比她更堅定,“不可以,你得喝。”

“啊……”薑念不滿,“你怎麽不聽我的話了。”

蕭珩自然說不過她,一直到她又沉沉閉上眼,才輕聲說了句:“一直都聽你的話,也沒見你多喜歡我。”

薑念自然沒聽清這句,否則就該辯駁兩句,就喜歡他聽話的樣子。

這船上隻帶了一個女使,專程伺候沈老太爺。

於是這一日隻見蕭珩跑上跑下,又是送早膳又是送湯藥的。

忙碌的身影落到一眾人眼中,一群大老爺們又欣慰地笑了。

“薑姑娘這是病了?”

“昨夜大風大雨的,就薑姑娘那小身板,能不病嘛。”

“要我說啊,這病得好,睜眼看見侯爺忙前忙後,指定就不吵架了。”

忽然有人問:“欸,所以上回,他們究竟在吵什麽?”

他們如何猜到,是薑念罕見地良心難安,想跟人保持距離。

“我聽說啊,但也隻是聽說,”又有人開口,“陪在老太爺屋裏的是個女使,薑姑娘跟侯爺睡一間房。”

這下眾人都噤聲了,像是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瞪著眼睛麵麵相覷。

男人嘛,總歸以為自己最懂男人,很快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咳嗽起來。

“小侯爺雖說年輕,可也……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啊。”

薑念也想不到,她人還在榻上病著,樓下眾人已開始為她打抱不平。

甚至有幾個年長的暗暗下定決心,要幫她好好勸勸蕭珩,畢竟姑娘家臉皮薄。

“阿嚏——”

鼻子癢個不停,薑念想,這回是真有些病著了。

蕭珩為她省點力氣,不用下地跑來跑去,直接將桌子挪到了床邊,叫她直接坐在榻上吃飯。

“大夫說,先吃飯再吃藥,你先吃點東西。”

麵前是一碟月牙形的煎包,配她喜歡的辣醬。薑念平日最愛那股油香油香的味道,今日愣是一點沒聞見。

“吃吧。”

垂著眼睛睨了會兒,手邊已有筷箸遞過來。

薑念接過來,慢吞吞咬著煎包,時不時瞥一眼那碗黑乎乎的藥。

都不用聞見,就知道一定是苦的。

人在生病時難免鬧點小脾氣,落到薑念身上就體現在,她仍不想喝那碗藥,覺得自己歇息歇息就會好,一頓早膳都吃得拖拖拉拉。

蕭珩也不是最開始那個蕭珩了,他靜靜看一會兒便說:“藥涼了更苦。”

薑念手裏那雙筷子磕了一下,“叮”得一聲很是突兀。

“我……”

“不可以不喝。”

薑念又泄氣了。

在人不加掩飾的監督下,她最終屈服了,視死如歸一般捧起藥碗,算是一飲而盡。

從舌尖到喉嚨,哪哪兒都是苦的,薑念略顯虛弱的小臉都皺起來。

“太難喝了……”

“嗯,”蕭珩收了她的藥碗,“那就不要生病。”

可這也不可能啊,人吃五穀雜糧,總會生病的。想到以後還有機會喝這麽苦的東西,薑念默默搖頭。

“給你這個。”

蕭珩自袖間掏出什麽,打開外頭包裹的絹帕,裏頭就是幾塊焦黃色的碎片。

“這是什麽?”

少年人低著頭告訴她:“上船前,我也沒買果脯蜜餞什麽的,隻能用後廚的白糖熬了這個。”

薑念送了一片進嘴裏,是甜的,但比起普通白糖,還帶著一股焦香,終於驅散舌尖的苦澀。

“你還挺聰明的。”

終於在她麵上又窺見笑容,蕭珩跟著彎了彎眼睛。

“你再歇一歇。”

哄完人喝藥,他又要去解決正事了。

他們的船在一處短暫靠岸,蕭珩帶了三人隨行,很快就尋到了三個跟薑念身形相似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