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
她相信蕭珩不會動手動腳,耐心等他解釋。
可蕭珩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
“反正,是個意外。”
意外?
薑念將信將疑,可看在這是蕭珩的份上,姑且信了吧。
“好吧。”她應過一聲,主動往床中央挪了挪。
見人不動還要催促:“你過來呀。”
蕭珩下意識挪過去幾分。
然,還跟她隔著半個人的距離。
薑念認真看了看他,“不是你說想抱我嗎?”
“……是。”
明明是他自己說的,可被人一盯一看,他吐息都有幾分淩亂,更別說把手放到人身上。
好像隻有她睡著的時候,他才敢偷得一刻親近。
薑念也意識到了,不容分說,直接扯過他的手圈住自己,又反手環住他緊窄的腰身。
“可以嗎?”她在人懷裏仰頭。
蕭珩渾身都僵了,愣愣點頭。
“那睡吧。”
事實上,這個晚上蕭珩也沒睡好,他一個姿勢維持了一夜,生怕把人吵醒。
薑念也很快發現了,他今日總是在揉脖子,一副落枕的模樣。
於是後一日夜裏,她還很好心地問:“是不是不習慣跟人一起睡啊?”
蕭珩隻能順勢應下:“有點。”
“讓我想想,我第一次跟人一起睡……除了我娘親,就是謝謹聞。”
提到這個名字,她還是小心觀察一下蕭珩的麵色。
好在他接受良好,至少比韓欽赫好多了。
薑念不再多說,順勢躺在床中央,做好了抱著人入睡的準備。
蕭珩猶豫再三,在她身側躺下,卻隻是說:“能不能,講講你和他的事。”
薑念默了默。
她和謝謹聞的事,講起來似乎也不容易。
“你真想聽啊?”
屋裏的燈已經熄了,蕭珩點完頭才意識到她看不見,輕輕應一聲。
“嗯……”薑念認真措辭,把從認識他到現在所有大事想過一遍,率先得出一個結論。
謝謹聞變化挺大的。
要再想把他甩掉,真的會很難。
“十三歲的時候,我怕被家裏做主隨便嫁出去,想找個人傍身;運氣好,一次就傍上他了。”
“除此之外,我還想他幫我查我娘的事,分分合合的,以為他不會幫我了,結果還是他幫的我。”
“我又借這架登天梯,傍上宣平侯府,還有……”
她猶豫片刻,還是選擇告訴蕭珩,“還有你。”
“第一次在北園池塘邊,我是為了脫險才說沒看見你的臉。”
事到如今,她也不怕跟蕭珩坦白。
她甚至在想,那日要不是韓欽赫非要給她指路,她未必會進到北園,也就未必會和蕭珩有交集了。
身邊人靜靜聽著,隻問:“所以,你隻是利用他。”
“對,起初是的。”薑念大方承認,“我小心翼翼討好他,就指望著借一點他的勢,在他麵前我從來不是我自己。可……”
“後來知道了他的身世,仔細想想,他跟我也差不多。”
“而且他那個爹,可比我爹難對付多了。”
於百姓於天下,舒廣是載入史冊的大將軍,後世溢美之詞自不會少;可誰來顧惜,那個對他一次次寄予厚望的孩童呢。
薑念輕輕歎口氣。
她明白這種失落,年幼時的犯傻總會周而複始,孩童的心是很難掐死的。
恰巧她跟謝謹聞,兩顆死過一次的心相逢了。
黑暗之中有具身軀靠過來,說:“你利用他,卻不肯利用我。”
薑念悶笑著說:“這算對你更好吧。”
“嗯。”他低低應一聲,今夜終於主動圈過她腰肢,頸項彎折,前額抵到人肩頭。
“你一直都對我很好。”他頓了頓,又說回自己身上,“不管你那日想的是什麽,能見到你,我隻覺得慶幸。”
他總是這樣,薑念抬起胳膊,愛憐地揉過他後腦。
然後不合時宜地想:那你還得謝謝韓欽赫。
船隻在入京前就得靠岸,沈老太爺的精神特別差,薑念在城外尋了一處宅邸,暫時將人安置。
京都這一仗還沒打起來,可顯然已到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時候,城外時常能看見負甲的士兵巡視。
十日前進北直隸鬧了那麽一場,梧桐一定能猜到她已經回京了,直接走進去無異於自投羅網。
她暫時不想被謝謹聞管著。
為難之際,她對上蕭珩的眼神。
“你說的沒錯,最為難的時候,就該找娘親幫忙。”
侯夫人是一個時辰後到的。
算算日子,她離開侯府已將近四個月,乍一見人,略顯局促。
“夫人……”
“你先別開口,”女子麵色不善睨著她,“你當初怎麽跟我說的?會乖乖跟著謝謹聞,隻要甬寧府的事一平定,立刻就乖乖回來。”
“京裏要打仗,謝謹聞把你留在那兒,也行。這種關頭你還要跑回來,還偷偷摸摸見不得人,你是要做什麽呀!”
薑念也做好了被人數落一頓的準備,在人麵前乖乖低著頭,等侯夫人說累了才賠笑仰起臉。
“您說的是……”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
“啊……好。”
眼看她站著說累了,薑念連忙扶人到太師椅上坐下。
蕭珩這時才能上前,喚了一聲:“母親。”
侯夫人:“哼。”
她早猜到什麽,瞪著薑念說:“我倒是不知道啊,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把我兒子都勾走啦。”
薑念心道這也不是你親兒子,但念著有求於人,她隻能繼續賠笑:“這是個意外。”
“意外?你當我第一天認識你?你這人身上能有什麽意外,每一步都精打細算啊。”
薑念及時奉上一盞茶,“您喝口茶,消消氣消消氣。”
天氣又熱,侯夫人還真有些渴了,毫無禮節地啜下一大口。
隨手把茶盞磕在桌上,氣消了幾分,她十分上道地開口:“說吧,有什麽事求我。”
薑念連忙跑到人跟前,示弱地蹲在人腿邊,“是這樣,我把沈季舟的祖父接來了。”
女子從上方望下來,細長的青眉擰在一塊兒,恨不得再罵她一個時辰。
可最終她隻盯著人懇求的眼睛,近乎咬牙切齒,“京裏什麽情形,你應當知道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