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念連忙點頭,“我知道的,如今舒太後跟臨江王都不信他,他正在風口浪尖呢。”

侯夫人給她一個“你知道就好”的眼神,側身又去拿茶盞,意圖降降火。

薑念便繼續說:“可正因如此,我更得幫他呀,要不然就沒人幫他了。”

那可憐的茶盞又重重磕在桌上。

“你拿什麽跟我保證,他沈季舟對我們是忠心的?”

“您不放心正好,”薑念順勢站起身,“沈家上下四十幾口人,他最在意的就是這位祖父。”

“您這樣想呀,萬一到時候他叛變,那這個至關重要的人捏在您手裏;萬一他是忠心的,這場戰亂之後論功行賞,他是大功臣。”

薑念俯身,湊近人跟前,“賣將來的大功臣一個人情,怎麽想您也不虧吧。”

蕭珩沒她的口才,隻在一邊注視著侯夫人,一個勁點頭。

四個月過去了,侯夫人的裝束仍舊沒什麽變化,隻是不知是否出門匆忙,頭上慣帶的一大一小兩朵白花,今日隻見稍大些的那朵。

“薑念,”她無可奈何地開口,“我不缺這個人情。”

麵前少女緩緩直起身子,不掩飾麵上的低落。

“但是,既然是你求到了我這裏,那我就沒得選了,我隻能幫你。”

薑念尚未反應過來,眼裏帶幾分不敢置信,“真的?”

不等人答複,她直接伏到人膝頭,嘴裏念叨著:“我這娘親果然沒認錯!”

侯夫人冷哼一聲,眼底卻有罕見的柔情。

“還記得你有個娘啊……”

沒人比蕭珩更清楚了,薑念到來以後,宣平侯府的變化有多大。

此前他總覺得,那宅子死氣沉沉的,也的確沒多少活人,像座大而空的囚牢,就要囚住他一輩子了。

可自打她住進來,宣平侯夫人對他都和善了不少。

他認真學了許久,仍舊不太像她的兒子,好在,有薑念像她的女兒。

“這種時候,誰都說不準明天會不會打起來,京裏查人查很嚴的。我隻能在城門邊上找一處宅子,把人安置下來。”

薑念點點頭,“好,那就把人安置在城外,您派人看著就行。”

侯夫人得謝謹聞信任,自是不會那麽輕易被查到。

“那你呢,”女子又問,“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薑念也認真考慮過,可既要避過謝謹聞的耳目,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城裏很難尋這樣的地方。

“等臨江王的事了結,我再回來吧。您也知道,我偷偷摸摸跑來跑去的,謝大人一定氣壞了。”

現在還算安全,他領兵未到,隻要避開梧桐就行。

“他嘴上沒說,但我看他這幾日心情不大好。”

“嗯……”薑念猛地抬頭,“你說什麽?謝謹聞已經回來了?”

“對啊,比你早個兩天吧。”

薑念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沈老太爺的事您容後再安排,先別鬧出什麽動靜,我……我要不先跟您回府試試?”

侯夫人瞥她一眼,“你是怕,我被人跟蹤了?”

很有可能。

照薑念的預想,一旦自己回京的消息傳到謝謹聞那裏,他一定會派人盯緊侯府。

更要緊的是,在他看來,自己是為他回來的。

一旦被發現避著不見他,那就全都露餡了!

“對,您帶我回去吧,現在就回去。”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不無道理。

偷偷摸摸混在侯夫人車裏入城,她自認沒有一點多的動靜,可人前腳剛踏入侯府,後腳梧桐就帶著人“浩浩****”地來了。

薑念躲到了侯夫人身後。

“什麽事啊。”侯夫人故作淡定地把人攏到身後。

總是不叫人省心,梧桐如今對她也是又愛又恨,公事公辦地開口:“爺得知薑姑娘回來了,命我接姑娘到聽水軒。”

“哦……”

身前人回頭來看她。

薑念縮著的脖子舒展開,對上梧桐時也難免有幾分歉疚。

“勞煩梧桐姐姐了,我去,我這就跟你們走。”

侯夫人及時讓開一步,用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我會找合適的當口去接你。”

薑念點點頭,又對立在一旁的蕭珩眨眨眼,最終還是跟梧桐走了。

梧桐以前對她態度挺好的,這回全程都沒怎麽說話,把她扔進聽水軒算數。

薑念隻能硬著頭皮跟人搭話:“梧桐姐姐,大人很忙吧?”

“是很忙,”她頗有幾分心力交瘁,“所以薑姑娘,聽大人的話吧,別再亂跑了。”

薑念乖乖點頭。

心裏想的卻是,下回要跑跑個徹底,再也不要被人捉回來了。

好在聽水軒也不冷清,薑念剛跟采萍姑姑一家人碰麵,侯府就把碧桃也送來了。

“姑娘!”

從小到大,她們就沒分離過這麽久。

碧桃先是抱著人哭得稀裏嘩啦,然後翻來覆去地轉人,查看她身上可好。

“碧桃,我一切都好的。”就是被她轉得頭暈。

“嗚嗚嗚……”

薑念正欲再勸,卻瞥見一個瘦條條的人影晃過來,將一塊方巾遞到人跟前。

再看碧桃,她自然而然地接過,要不是旁人還在,幾乎都要靠到人懷裏去了。

白刃低聲哄了幾句,才想起什麽似的,轉頭對她說:“薑姑娘終於回來了。”

薑念眨了眨眼,兩條手臂嚴肅地抱在胸前。

可不得早點回來,要不然碧桃成親了她都不會知道。

“你跟我過來。”

她把哭成淚人的碧桃扯到一邊,勒令白刃不許上前。

碧桃仍執著方巾拭淚,“怎麽了姑娘?”

眼前是小丫頭帶淚的麵頰,不遠處是探頭張望的小後生。

光看模樣還算般配,聽說他還是天衛軍副督統領,不算委屈碧桃,但……

“我問你,記不記得我以後的打算。”

碧桃反應片刻,點點頭,“姑娘要離開京都。”

“那你記不記得那個時候,你是怎麽說的。”

“我說,我陪姑娘一起走。”

薑念默了一瞬,深吸一口氣才問:“那你跟白刃,現在算什麽?”

她並不認為,白刃會為一個女人離開謝謹聞。

碧桃顯然還沒想過這些,驚訝地看看她,又回過頭去看不遠處年輕的男人。

“姑娘,我跟他隻是,隻是偶有往來……”

偶有往來。

薑念都不忍心戳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