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豆子的淚水頃刻間成線的留了下來。

李思讚心底一抽搐,倒抽一口冷氣,這話要是擱在井危對自己說,她一定一拳頭打過去,可擱在豆子這樣麵皮薄而且柔弱的小姑娘身上,一定受不住。她的義氣作風又開始發作,對豆子道,“我們駕車去吧,井危是吧?”

井危沒搭理她,冷冷的瞪了一眼李思讚,“走吧,車在哪裏?”

豆子一聽,瞬間收了淚水,擠出一個笑來,捧著懷裏的包裹跟在井危的身後,“公子,我也會駕車。”

李思讚留在原地,望著那兩個身影仿若一個無助的孩童,許久才邁著僵硬而疼痛的雙腿追了過去。

於是乎,井危驅車,身側是豆子,李思讚兀自靠在馬車內透過垂簾的縫隙瞧著外麵的風景。

雨後的天漸漸的熱了起來,跟著那微風也發燙了,吹在李思讚的臉頰上,她覺得有些發困,眼皮異常的沉重。

緩緩地,馬車在顛簸的山道上慢慢的行著,約莫過了一個鍾頭的時辰才進了城內。

井危突然勒緊了馬韁,對著車內睡得鼾聲連連的李思讚低吼了一聲,“下車。”

李思讚探出腦袋向外麵瞧了瞧,瞥見那家她最愛的酒樓就在對麵,她衝井危笑了笑,一彎腰,就鑽了進去,輕車熟路的奔向櫃台跟前,抱住一壇子酒就往外走。

店掌櫃冷嗤一聲,身子橫在了李思讚身前。

“不認識我了?我這才幾日不來而已。”李思讚對那掌櫃問道。

掌櫃伸出手指,指了指酒壇子,“一共二十七兩,加上上次還未付清的,一共是五十三兩,姑娘,小店是小本經營,不能賒賬。”

“哦,我幾時欠過銀子,這次的加上上次的還有下次的,一塊算。”

店掌櫃抿抿嘴,顯然有些不情願。

從前這姑娘來這裏喝酒都是算清了銀子,甚至會額外給些小賞錢,自從上次帶著一個貴公子來這裏之後,不知為何就養成了拿東西不給錢的習慣,惹的掌櫃隔三差五的要去山頭上找人要賬。

要說管土匪要銀子還真是頭一遭,他能去要出來更是頭一回,可那畢竟是土匪窩啊,不能長時間的去不是,搞不好哪一天那土匪頭子不高興,伸刀割了他的腦袋可如何是好?!

“不能一塊算,這次就結清了,日後也要每日湊結清才行。姑娘,小店在這裏十裏八鄉都是公平做生意,不曾賒賬過去,幾次三番賒賬不給,我這生意如何做得?!”因為此小城地處中間要害,路過商旅甚多,流動人口自然也就多了,賒賬一旦形成了風氣,可想而知。

李思讚瞪著一雙透徹的大眼睛,對著掌櫃眨了眨。她不是不想給,是因為最近山中沒了生意做,實在是囊中羞澀。她想,欠的多了,到時候再一塊算也是一樣。可誰知,麵前的店掌櫃好似不願意呢。

“嘿嘿……”李思讚衝他甜甜的一樂,抱著酒壇子不放手,“掌櫃,我下次一定給銀子,還不成嗎?!要不,你再去山裏頭找我李大哥,或者班羽,他們保準會替我付清的。”

“不成。”店掌櫃不買賬,雙臂抱肩,橫在李思讚跟前不動彈。

“掌櫃,結賬。”井危從外麵走了進來,將一隻銀錠子擱在了案子上,而後撩了一下曳撒,瀟灑的坐在了那邊的桌子旁,又道,“上些好菜,我們要在這裏吃完再走。”

正所謂見錢眼開,店掌櫃的眼睛瞬間扒開了一條縫隙。“好嘞!”店掌櫃一聲呦嗬,露出一口小白牙,收了銀錠子扭身而去。

李思讚神秘兮兮的湊近井危,低聲道,“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你休想用這個收買我,叫我跟你走。”

“不走可以,我留下,結果仍是一樣。”井危翻開一隻茶盞,給自己倒了一杯香茶。

李思讚撇撇嘴,奈何嘴饞的厲害,她使勁的嗅了一下飯菜香氣和酒香,軟著腿坐在了井危的對麵。

外麵邁著碎步走進來的豆子看見這一幕,心中一沉,嬌聲道,“公子,叫豆子好等,以為你們要回去呢。嗬嗬……”

李思讚臉色有些尷尬的對豆子笑了一下,伸手招呼她過來,拉著豆子坐在了自己身邊,“是呀,是打算回去的呢,突然井危說餓了,我正要去叫你。”

“嗬嗬,是嗎,公子餓了豆子會做吃的,外麵的東西還是少吃的好。”

“不會不會,這家的東西我們市場回來吃,豆子你來,嚐嚐。”李思讚主動為豆子斟茶倒水,自己卻捧著酒壇子。

井危眉頭微微蹙了一下,翻開茶盞送到了李思讚跟前,“喝酒傷身,不過你想喝,我陪你。”

“嘿嘿,最近饞嘴,這裏的酒水真不是吹得,井危,既然是你請,那這酒水自然是你說的算。”李思讚將酒壇子一推,送到了井危身前。

井危拍開了封泥,頓時一股幽香醉人的香氣噴了出來,撲打在他的臉頰上,井危不禁沉醉的讚歎,“好久。”

“既然是好久,為何要獨享?”

“南公子?!”李思讚一聲低喚,她覺得有些不妙。

龍虎相爭,必有一傷,尤其還是這兩個從不服輸的兩人。自慢慢的形成了一個出現一個消失的習慣後,李思讚覺得應付一個尚且適合,可應付兩個就……她頭痛的皺了皺眉,將屁股移了移,給沈遮讓了一些地方。

這樣一來,身側的豆子地方就小了,她緩緩起身,頭也未抬的坐到了井危身側。

咦?

氣氛頓時暴漲,空氣中彌漫著火藥的氣息,隻消一點星星之火,一定燃起滔天大火來。

“咳咳,那個,我們不如回去吧,這裏有些悶熱,不如山裏涼快。”李思讚輕聲建議。

“不。”井危與沈遮同時低語。

“還是不要了,思讚,這裏也不熱呢,山裏蚊子多,剛才我就被咬了幾下,現在還癢的厲害,回頭,嘿嘿……”她臉色一紅,看向井危,又道,“我帶了藥膏,給公子塗一下,保準不會被咬。”

“哦!”李思讚無奈一垂頭,心裏酥麻的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

“倒酒。”井危一聲低喝。

豆子身子一顫,就待起身。

李思讚眸子一條,抓著酒壇子搶先給自己倒了一碗,對豆子道,“我來我來,嘿嘿,這酒是我選的,自然我先喝第一杯,豆子你不能喝酒,還是保持清醒的好,不然我們都醉了,沒辦法回去。”

“無妨。”井危捏住了李思讚的手腕,輕柔的觸感叫她神經緊繃,“我送你回去,這酒不醉人。”

曖昧的氣氛在酒館內燃燒著,跟著賓客漸漸離散,隻留下他們四人。

李思讚知曉,沈遮慣常的伎倆,有他在的酒樓,不能有別人。

一下子清淨下來的酒樓內,四人相對而坐,一壇子就配一桌子美味佳肴,無奈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漸漸冷製,卻都沒人動上一口。

井危與沈遮相對而坐之間的酒壇子卻漸漸的多了起來。

你來我往之間,已經飲盡了三壇子酒。

李思讚滿麵紅潤,不是因為羞澀,不是因為急火攻心,是因為醉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這話一點不假,外加心事重重,李思讚醉的一塌糊塗。她才剛喝了一碗啊……

豆子心疼的看著李思讚,又看看身側麵不改色的井危,嘴裏叼著筷子許久不敢動彈。

“你該回去了。”井危抿了一口辛辣的酒水,對沈遮很是不悅的說道。

“還早。”沈遮目光一掃他的臉頰,不加絲毫的脾氣。

“太師一事還未處理,你這樣撂挑子跑到這裏來,豈不是將事情半途而廢?!”井危饒是有些氣憤的將酒壇子一推,示意沈遮的酒碗已經空了。

沈遮不甚在意,身側一直站的的暗衛走上前來為他斟滿,他端起酒碗,一仰頭,將酒水灌了個幹淨,隨意抹了一下嘴唇,才慢悠悠的道,“知曉你功勞最大,我豈會善罷甘休,這件事不急於一時,邊塞已經安頓,接下來就是他。”

“話雖如此,你可不要忘記你我之間的預定,尤其,不能忘記當初應允我的事,還有……”井危餘光一掃趴在桌子上酣睡的李思讚,又道,“她還不知情,所以才會給你空子鑽,不要得寸進尺。”說罷,井危的眼神一厲,一道冷光如刀子般掃在了沈遮的脖子上。

沈遮不卑不吭,不躲不閃,目光之中透著一絲犀利,轉眸之際將那道冷光回折,如一柄寬刃,架在了井危的後頸,“不會忘,不會悔。不過……”他輕輕抬手,握住了李思讚的小手,慢慢的撫摸著那隻細嫩的手背,“思讚一事不能作數,你我要公平競爭。”

“放……”井危的話未出口,伸手一探,折扇瞬間迸射,“叮叮”幾聲,頓時在沈遮的眼皮子低下迸射出幾道白光。

“咚!”接著,一個黑色緊身衣的男子就摔在了那邊的梁柱子上。

井危起身,沈遮也起身。

兩人同時出招,與迅速圍攏過來的黑衣人鬥在了一起。

井危不忘護著李思讚,對豆子低喝,“照顧好思讚。”

“一個不留。”沈遮急急後退,暗衛驚人的速度將黑衣人與他之間隔開,沈遮的重心卻不是在自己的安危上,他不住的觀望著那邊的李思讚,無奈中間隔了一道屏障,認識他如何想抽身都被阻攔。

井危先是救了沈遮麵前飛去的一隻飛鏢,又隻身擋住了黑衣人的進攻,此時就被黑衣人圍困,暗衛上前也被黑衣人阻攔下來。

形勢緊急,沈遮一聲低喝,抽出了暗衛腰間的寬刀飛身而去,“唰唰”幾招出擊就加入了打鬥之中。

敵對來得快,去的也快,似乎黑衣人見著形勢不妙,撈不著絲毫的好處,眨眼的功夫就開始逃脫,最終連被井危擒拿的人也咬舌自盡。

望著那邊已經越牆而去的黑衣人,沈遮一雙怒目噴射的火焰,他一聲低吼,“追,生死不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