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危不置可否,一扭身,躲進了雨霧之中。
留下沈遮仍置身站在雨中。
從酒樓裏走出來的李老互相依偎著,顫抖著跪在了沈遮跟前,“賤民給皇上請安……”他們說著蹩腳的方言,渾然不知自己現在這個雙臂前撲跪在地上的姿勢是不是請安。
為了保住山頭,為了‘兄弟’李思讚,他們暫時放下了前嫌,開始平生第一次合作,至少不能在皇帝跟前丟了腦袋。
沈遮斜睇了一眼那兩人,衣袖一斂,跟著,隨後跟去的暗衛也與那白色身影消失不見了。
仍跪在地上的兩人許久才從厚重的雨水中抬起頭來,互相看了一眼後,皆是冷嗤,“膽小鬼,哼!”
師叔們帶走了李思讚,跟著天剛剛放晴,住進來的兩位大公子就這麽呆著了。
任由明鏡如何威逼利誘外帶刀光劍影,都沒能將兩尊神請走。
住在山頭兩邊的老李和老張聽說了此事,叫兄弟們安生的帶著,這要是搶劫搶到了一個是皇帝一個是比皇帝還要尊貴的人身上豈不是連窩都被端了?!
所以,你會看到這樣和諧場麵,搶劫的土匪不搶劫了,被路過的老漢和公子少爺開道,更有甚者領主護送他們回家,好事做盡,好話說盡。
李思讚無奈的受托香腮在山頭上唉聲歎氣。
一麵瞧著老李大哥歎氣一麵望著班羽哀聲。
“你們啊,真是膽小,搶劫的土匪不搶劫做起了善事,哎呦呦,我頭疼。”李思讚捂著腦袋,裝作愁容狀。
“若是悶了,我陪你去四處轉轉。”沈遮從樹蔭出走出來,低聲對那副死相的李思讚溫柔的說。
“不如我帶你去打劫,這方圓幾裏該有些富貴公子叫咱們下手的。”井危慵懶的聲音從樹梢上傳來,偏偏的衣角落在了李思讚的腦袋上。
李思讚哀歎一聲,不禁悲從中來,“哎……李大哥,班羽,你們還是回山裏吧,這裏空氣不好,你們聞見沒有?”
老李臉色雪白,連忙放開了手裏的馬韁,任由身後護送的鏢局老大哥騎著的馬自由的翱翔。
班羽也慌忙鬆開了身後牽著的小姑娘的手,任由驚嚇聲傳遍四野。
“哎……”李思讚又是一聲歎息。
“唉聲歎氣,可會變老。”井危道。
“不如我帶你去那邊騎馬,風景秀麗,比皇城的精致大氣。”沈遮一扭身,坐在了李思讚身邊。
李思讚如被刺中了臀部,一個猛子躍起老高,彈射之後撞在了樹梢上的井危身上,還不忘連忙拍拍頭,一臉嫌棄的道,“你們這是做什麽,我說了我不會跟你們任何人走,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我還想過好日子呢,你們回去吧。”
沈遮淡笑著,沒有理會。
井危躍下樹來,搖著折扇走至李思讚跟前,湊近她的耳畔,使勁的嗅了一下,“思讚,生氣的時候身上的汗漬也跟著生氣,實在不美。不如我與你打一架,解了你心頭的氣,如何?”
李思讚撇撇嘴,“不要,你走來,我最討厭你。”
“哦?”井危一挑眉,“是討厭還是喜歡,思讚心中該知曉。”
“哼!”李思讚冷嗤。
“思讚,回去吧,若是你喜歡,仍然可以住在南府的宅子裏,如若不喜,還可隨我進宮。”
李思讚雙目如牛,厲聲道,“休要於我提什麽進宮,我才不會與那麽多女人搶一個男人,天下男人那麽多,我不想那麽費神,更何況,那裏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去了之後我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誰人敢傷你?”沈遮臉色不悅,那聲音也差點變了味道。
李思讚被喝斥的渾身一顫,無奈的道,“你們還是回去吧,我,我真的不想跟你們走,真的不想。”
“當真不想?”井危一上前,氣息溫熱的噴射在李思讚的臉頰上,他帶著壞笑,湊近道,“休書還未發出,你就是我的妻子,這天底下你能逃去哪裏?!”
“那不作數,你也說了,婚事是假,人是假,不作數。”
“誰說是假?你可以問問那邊的皇帝,我是不是叫井危,再叫他去查查,是不是咱們的名字已經記錄在冊,就是跑出了這個王朝,也有記錄備案,你是我井危的妻子。”
李思讚一聽,渾身一顫,撇頭看向井危那張壞氣十足的臉,使勁的推了他一下,“你們不要來煩我,我回去了,不要跟來。”
井危被推了一下,連退開兩步,險些與身後的沈遮撞在一塊兒。
沈遮一側身,就避讓了開去。
井危扭身,看向他,“不要去追,公平競爭,日後有你沒我,有我沒你。”留下話,井危瀟灑的走開了。
沈遮一臉的不情願,可也未動身,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瞧著李思讚快速的往山坡上跑。
僵持了半月,在三位師叔的勸說下,李思讚開始慢慢的打開了心結,也是因為,沈遮與井危不在同一時間出現,她的心就沒那麽亂了。
這一天,大雨剛過,空氣中透著一股爛漫的泥土芬芳,沈遮陪著李思讚在後山挖了一籮筐的野菜,回來的時候身上滿是汙泥。
李思讚瞧著那個高高在上本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帝,此時跟著自己在後山挖野菜,身上汙泥打濕了白色衣裳,白色的錦靴都變成了泥塑的一樣,她大笑著與沈遮開起了玩笑,“皇帝啊,皇帝啊,你是泥做的,哈哈哈……”
沈遮被笑的渾身不自在,可瞧著李思讚開心的模樣,他也跟著笑了起來,笑聲傳遍後山每一處角落。
尤其聽在井危的耳朵裏是那麽的刺耳。
他使勁的扣了扣耳朵,扔了手裏的草葉子,對著天空呼嘯一聲。
李思讚的笑聲曆時止住了,她喟歎一聲,將簍筐遞給了沈遮,“送給李大哥吧,他最愛吃,我就是我給他吃的,平日你總是不苟言笑,李大哥很是怕你,聽說最近還生病了,你去看看。”
沈遮看著李思讚手裏的野菜愣神,怪異的神情似乎在問,“什麽玩意,你叫我一個皇帝去給一個土匪送禮?”
李思讚也不去理會他的樣子,又道,“你不去,我也會去,也會這麽說,聽說土匪的嘴巴最不嚴實了,你說這要是說出去一個皇帝不好好的在皇城裏呆著,卻跑到這裏泡妞,那會不會被天下人嗤笑?!”
沈遮麵皮一陣抽搐,對著身後的暗衛使了個眼色,扭身就往山下走。
沈遮一走,井危就樂嗬嗬的出現了。
李思讚長歎一口氣,“最近我真的老了,被你們兩個快要折騰老死了,你說吧,又什麽事?”
不知何時,井危的呼嘯聲成了他們的接頭暗號,隻要呼嘯一響,李思讚就想辦法支開沈遮,跟著井危就出現。
因為井危威脅她說,“若是不支開沈遮,他出現了,保不準就打起來,這要是殺了皇帝,天下大亂,那第一個不保的就是少林寺和你的師叔,之後就是山頭上的土匪。”
李思讚被嚇著了,左右想他井危也做得出來,於是乎,李思讚妥協了。
“我帶你去捉魚。”井危揪著李思讚的小手,徑直往山下跑。
李思讚被拉著小跑,跟不上井危的那兩條大長腿,緊著捯飭了才算勉強跟上,她一麵跑一麵低喝,“井危,你誠心的是不是?”
井危的確是誠心的,“是。”
“你,你到底想怎麽樣?”
“要麽跟我走,要麽我跟你留在山上。”
“不準。”
“那,隨我去釣魚。”
“……”李思讚哭笑不得。
釣魚的時候來了一位新客人,豆子。
豆子來的的時候,李思讚正跟著花鼓在山後邊捉魚呢,遠遠的,豆子站在山頭上就衝他們招手。
李思讚的心一顫,手一抖,懷裏的魚就順著水跑了。
井危一臉的不樂意,“今日是甭想吃葷腥了,你為何放了去?對,那日你說在山莊後發現了什麽仙人,哎,你去哪裏?”
井危的話未說完,李思讚的小身子已經跑走了,其實她對豆子的是既恨又愛的,愛她是因為在李思讚的這一世真的沒有幾個女朋友,至少豆子算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女朋友,放在現代來說,那叫女閨蜜。
所以除去感情這一方,她很是珍惜與豆子在一起的時光的。
“豆子,你怎麽來了,哎呀,瞧你一臉的灰,是不是很累?”李思讚笑著,抹了一把臉上的河水關心的打量著麵前一身灰塵的豆子。
豆子也跟著笑了,雙眼彎成一對月兒狀,對她點點頭,“累,不過想到能立刻見到公子和你,我就不覺得累了。”
李思讚心底一沉,可仍是抬起臉來,拉過豆子,指著那邊的溪水,“井危說想吃葷腥,所以我跟他來一起捉魚,你也來吧。咦,人呢?”望去,井危已經不見了。
豆子臉色瞬間白了,她站在那裏眼巴巴的瞧著,找著,尋找井危的身影。
李思讚眨巴著眼看了一陣,溪水那邊的石板上看見了正仰頭曬太陽的井危,一笑,“在那裏,走我帶過去。”
“還是不了。”豆子愣了愣,身子往後退,她訕訕的笑了兩下又道,“公子不喜歡看到我,隻是我,我有些想念公子,所以才會跑來這裏,不知公子會不會生氣。”
李思讚一向是仗義的,這點放在男子的情誼上大可算作是她講義氣,可放在女子的情誼上,尤其是對方還不知是否那你當做姐妹的豆子身上,就會被她利用來了。
豆子先是怯生生的推遲了一下,而後也不再作假,主動牽住了李思讚的手道,“思讚,不如你給我說說情,我怕公子責怪我。”
“好!”李思讚笑著答應了。
走到井危跟前,井危似乎沒瞧見豆子一般,隻對李思讚道,“不抓了,累的很,我們出去玩兒吧,騎馬去。”
豆子不會騎馬。
聽井危如此一說,豆子臉色不悅,低垂著頭,緊閉著嘴巴,生悶氣。
李思讚瞧出了,忙上前大馬哈,“井危,豆子來了,來找你。”
井危搖了一下頭手裏的折扇,起身拉住李思讚,“走,我們騎馬去。”
李思讚緊皺眉心,站在那裏不動彈,最後無奈一甩手,低喝道,“井危,是豆子來找你了。”
井危被吼的無可奈何的一扭身,打量了一下豆子,吐出一句尖酸刻薄無比的話,“豆子,何時來的?為何要來?不是告訴你,若是想過富足的生活就待在府內,不想,就離開,來這裏做什麽?這不是花府,也不是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