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林小玉抓住莫南風衣領，站穩身體，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盯著莫南風。

她剛才沒聽錯吧，祖父怎會做這種不靠譜的事。還給她衝喜，呸，她命硬著呢。還有這莫小三腦子被驢踢了，她都不在京城，他是娶了個鬼不成，難道他跟一隻老母雞拜堂了。啊啊啊，這畫麵太美，林小玉甩了甩頭，將這可怕的念頭拋之腦後。

“與我回府，便都明白了。”莫南風見林小玉難以置信的表情，出言說道。

“小玉，不可，駐外將軍無詔不得入京城。”周懷素雖然對莫南風的話吃了一驚，但他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林祖父定有他不得已的原因，否則怎會在林小玉不在京的時候輕易將她嫁了。他們今晚一行本就有風險，若不回驛站再被人發現回了京城，皇上本就對幽州軍不滿，這不是撞上槍口了嗎。

“周大哥無需擔憂，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下山”莫南風說著抬手，一道幾不可查的信號箭在普信寺上閃現。

林小玉二人隨莫南風出了普信寺，往山下走去。不出兩刻，幾人已經到了山腰。而山腰出現了一輛原來不存在的馬車，趕車的小廝正是莫南風貼身仆從來喜。

來喜見到林小玉，眼睛忽地睜大，抬手又揉了揉眼睛，再看，真的是林二娘子。

“少夫人，您回來了。”來喜跳下馬車，向林小玉見禮。

林小玉被這一聲少夫人叫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胡亂點了點頭，瞪了一眼身側的莫南風。來喜這麽叫她，絕對是這人指使的。

莫南風對來喜這聲識時務的一聲稱呼分外滿意，他也察覺到林小玉的動作，不過並未影響他的好心情。

“少爺，少夫人，請上車”來喜撩起門簾，讓二人上車。

林小玉揚了揚手中的馬鞭，並不想與莫南風同乘馬車。

莫南風抬手點了點自己額心，一言不發地先上了馬車。林小玉恍然想起自己這會定然不怎麽好看，以袖擋臉，跟著莫南風鑽進馬車。

而周懷素被兩人撇在了外邊，他也不以為意，正要上馬，就聽見林小玉叫他。

“周大哥，快上來啊。”林小玉打開馬車窗戶，將腦袋探了出來，招呼周懷素。

周懷素看了看寬敞的馬車，又看到林小玉身後臉色沉了下來的莫南風，抬手將馬鞭別在馬鞍上。抬步往馬車走了過來。見莫南風臉色越來越黑，周懷素心中好笑不已。這青年隻要遇到林小玉的事，就失了幾分沉穩。

馬車在寂靜的夜晚走得並不快，發出馬蹄噠噠噠的聲音。車內三人並未有人開口，都默不作聲。

林小玉在這樣的氣氛中渾身不自在，莫南風絲毫不掩飾，一雙桃花眼直直的看著她。周懷素也不知道在想什麽，靠在馬車上，低頭把玩著已經被斬成兩截的扇子。

林小玉被莫南風看得臉熱，她腦子裏亂的還沒理清楚這一晚上發生的事。幾年不見，莫南風變得好生奇怪。還有他剛才說的那些話，什麽叫她已經是他的妻子，林小玉不可控製地在腦海裏出現她一身嫁衣與他執手相對，共拜天地的一幕。林小玉扯了扯自己的領口，已經深秋了，今夜怎麽感覺有點熱。

林小玉領口微亂，隱約露出白皙的脖頸，莫南風眸中一沉，抬手將身上的披風解開，披在林小玉身上，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

林小玉低頭見莫南風修長的手指翻轉一個漂亮的蝴蝶結就打好了。披著莫南風披風的林小玉大概明白了他這樣做的原因，她這會更熱了，但也不敢再亂動。怕莫南風再發瘋。

一旁的周懷素頭也未抬，好像壓根沒注意到他們的動作。可他手上的青筋暴起，泄露了一絲情緒。

莫南風收回手，瞥了一眼周懷素，心中冷哼，這人太能忍了。

不多時，幾人到了一處莫府京外別莊。來喜叫了門，趕著馬車進去了。

周懷素率先下來，見林小玉出來，伸出手準備扶她一把。

林小玉抬手，就見莫南風正盯著自己，林小玉拐了個彎，拍了拍壓皺的披風，一躍跳下馬車。周懷素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莫南風下車引著二人往書房走去。

林小玉打量著這個書房，與莫南風在莫府的書房別無二致。林小玉習慣性地坐到榻上，拿起小幾上的糕點就吃了起來。桃花酥入口即化，雖然已經放涼沒有趁熱吃好吃，可這滿口香甜，是她最喜歡的味道。林小玉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吃過望月樓的桃花酥，她一塊一塊往嘴裏塞，吃得滿嘴都是渣子。

見她一盤糕點已經下肚，莫南風將手中的茶遞給林小玉，林小玉兩口喝了個底朝天。溫熱的茶水入肚，讓她瞬間卸了力道，渾身軟綿綿的隻想睡覺。

坐在書房圈椅上的周懷素，餘光看到這一幕，心中有一絲難掩的失落。他從沒見過林小玉有如此放鬆的時候。她在軍營三年多，無時無刻不是緊繃著神經，又怕泄露自己女子身份，又要應對殘酷的戰場凶險。即使睡著也要留一絲清醒。在遇到莫南風之後，她整個人都鬆弛了下來，好像有他在，她就不需要再操心外界的事情，隻要跟著他走，一切都沒有問題。這種絕對的信任，絕對的放心，林小玉對莫南風是不一樣的。隻是她還沒有發現罷了。

周懷素拿著茶蓋刮著茶水，茶盞中的嫩葉浮起又落下，與他此刻的心一般不定。

莫南風將擰好的帕子遞給林小玉，林小玉胡亂抹了兩下。莫南風抬手在她嘴角將那漏網之魚輕輕撫掉。林小玉縮了縮脖子，往後移開一點。

“少爺，人到了”

“讓他進來”莫南風收手，轉身應道。

一身暗衛打扮的男子走了進來。

林小玉驚得手中的帕子都掉在了榻上。

怎會有如此相像之人，來人長相比起現在的林小玉更粗狂一些，個子也略微高一些。其實說起相像，是說此人與林小玉在軍中裝扮之後蕭玉相像。

此時林小玉卸去了偽裝，雖然是男子打扮，但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小娘子。而她在軍中改了膚色，加粗了眉形，臉頰更寬一些，連唇型都做了調整。不隻臉，連她的身形，走姿都有很多變化。有她原來的影子，但看起來完全就是一個身材勁瘦的少年郎君。這變身的絕妙手法，來自林老將軍一手創辦的暗衛營，雖然暗衛營已經散了，可技法並未失傳。

林小玉能看出來，眼前的人，並非易容，他就是長這樣。

“林二，此人是林府暗衛，代號三，我剛才在普信寺便是傳令讓他前來此處。”莫南風將此人身份告訴林小玉。

林小玉一聽就明白，這人是林老將軍為她培養的替身。林府家主和繼承人都有自己的替身，可在家主不方便時代為出麵。一號是她祖父的替身，二號是她父親的替身。二號在她父親去世後就消失了。

林府這一代隻有兩個娘子，她大姐林沫，還有她林小玉。她本以為林府沒了繼承人，三號也就不存在了。沒想到，她在此見到了代號三的暗衛這些暗衛需要自小篩選麵容，身姿極為相像的幼童一點點培養起來的，最後能有代號的隻有一人。原來她早已被祖父視為了繼承人。

林小玉心中複雜，她祖父是以什麽樣的心情選了一位男子做她的替身。她這幾年在幽州軍的一切難道是早有計劃和安排嗎。林小玉心中黯然，這一步步走來，她祖父都給了她選擇的機會。若有一絲變化，她也不會走到現在的位置。林小玉心中不寒而栗，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被提前規劃了。

“林二，京中雖然不是幽州戰場，但朝中爾虞我詐，你的身份隨時可能被拆穿。在京這段時間，他暫代你。”莫南風將林老將軍的打算告訴林小玉。

莫南風見她眼中像蒙了一層灰，眼中的光漸漸消了，不忍再看，別開了眼睛。

周懷素在此人出現時，便明白了林老將軍的打算。他與林老將軍十多年未見，他有些摸不準他的心思。但他並未開口，林府的事不是他能參與的。

周懷素與暗衛，或者說此時的蕭玉，騎馬往驛站趕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