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莫南風和林小玉辭別家人,往北而去。

因為行程急,兩人並未帶多少行李,隻簡單收拾了些隨身的衣物。出了京城,往北的路上行人也少了。往常行商的商人也不會趕在冬天來臨之際往北去,路上碰不到幾個人。林小玉和莫南風兩人這次出行在皇上那是過了明路的,不同於上次林小玉這次走的是官道,官道路要更好走一些。

林小玉與莫南風一路不停,眼看太陽已經到了頭頂,雖說是深秋,可還是曬得不行。

“莫三哥,前邊有一家茶水鋪子,我們在那要杯茶喝。”林小玉指了指遠遠掛著旗的茶水鋪,對一旁的莫南風說道。

莫南風點頭,兩人隨即下了馬。

那經營茶鋪的老漢見來了客人,急忙迎了出來:“客官,裏邊請。”說著將二人請了進去,見二人穿著簡單卻氣度不凡,忙拿起抹布將桌子凳子又擦了一遍。

林小玉見此動作不由地抬頭看了眼莫南風,她怎忘了莫南風愛潔的要命,這鄉間小店也不知能不能入得他的眼。不過讓林小玉意外的是,莫南風並未有絲毫的介意,在扶她入座之後,就坐在了她的對麵。

“店家,來一壺茶水,兩大碗麵,一疊醃菜,再切上二斤肉”莫南風在進來前就看了店家賣的吃食都有什麽,除了茶水,也就幾樣麵食並一些鹵肉。這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這裏開的茶水鋪子做的不過是過往商客的生意,準備的都是些簡單易做的吃食。

“好嘞,客官稍等。”老漢說著麻利地先上了一壺茶水,接著就去煮麵,切肉去了。

莫南風倒了碗茶水遞給林小玉,林小玉接了也沒喝,就端著茶碗看莫南風。

莫南風被她看得莫名其妙,下意識地抬手拿帕子擦了擦臉。不想林小玉更樂了,端著的茶水都要被她灑出來。

“莫三哥,真該那把鏡子讓你看看,你這臉色都趕上戲台上的紅臉關公了。”林小玉樂不可支地放下手中的茶,從袖中拿出一盒藥膏,上前給他細細抹了起來。手上的動作不停,繼續揶揄道:“這藥膏還是你送我的,怎到了自己這就什麽都忘了。”林小玉見莫南風被她笑得臉色要變,心裏直呼小氣。

“莫三哥,你忘了我回京的時候你是有多嫌棄我黑了嗎。”林小玉想起在京城這陣子,莫南風每日都調配了藥浴,讓她泡著。這藥浴效果極佳,不出十日,在戰場上已經被曬成小麥色的林小玉白出了新高度。雖然比不上莫南風白皙,但她已經很滿意了。誰讓莫南風這些年雖然還在練武,但白日多在書院讀書,並未在烈日下摸爬滾打。

莫南風被林小玉的話氣得臉都黑了。林小玉回京那日他便知她身上有無數陳年舊傷,而他又不方便為她仔細探查。那日他幾乎將珍藏的藥材用盡,又費了三天三夜,才好不容易給她調配出藥浴,內可疏通經脈,調養肺腑暗傷,外有生肌活骨的功效。沒想到被她倒打一耙,成了嫌棄她黑的證據。

“兩位客官,麵好了,這是二位的菜和肉,請慢用。”老漢將托盤上的麵、醃菜、鹵肉都擺放到桌上。接著又有客人上門,老漢迎了出去。到了晌午,來歇腳的人也多了起來。

林小玉夾了塊肉放到莫南風碗裏,略帶撒嬌地說道:“莫三哥,我錯了,我知道誰嫌我黑你都不會嫌棄我的,要不怎會連打小偷偷愛慕的鸞姐姐都沒娶,娶了我呢。”說到最後,林小玉將字咬得很重,一股子她沒有察覺到的酸意冒了出來。

莫南風一口茶被嗆到了,側身咳了起來。林小玉急忙放下筷子,給莫南風拍了起來。那力道大的莫南風懷疑她這是不是在公報私仇呢。

莫南風好一會這才緩過勁來,直起身子,對林小玉低聲道:“食不言。”說完就低頭開始吃午飯。

林小玉哦了一聲也坐了下來。

接著兩人悶頭吃飯,很快就結賬出了茶鋪,騎上馬繼續趕路。

不過這會兩人的氣氛完全不像上午那樣有說有笑輕鬆自在,都繃著沒有說話的意思。

等又過了近一個時辰,總算到了陰涼之處,莫南風拉著林小玉下來休息,馬兒在河邊飲水,兩人就在樹蔭下一坐一站,誰也沒理誰。

莫南風走到靠在樹幹屈膝而坐的林小玉麵前低頭看著她的發頂,問道“小玉,你生氣了?”

林小玉抬頭,看著臉上還是斑駁紅痕的莫南風,也軟了心搖了搖頭,她並沒有生氣,隻是不知為何想起鸞姐姐,她心中有些悶。

“剛才人多,我不便與你細說。小玉,我並未愛慕過鸞姐姐。”莫南風認真地看著林小玉。也許是他從未跟她說過自己喜歡她,也並沒有解釋過她對他的誤會,才讓她對此總有些不確信。

林小玉聽到莫南風的話,搖了搖頭並不相信,忍不住要反駁他:“莫三,你騙我,明明你就是喜歡鸞姐姐,還總是偷偷關注她。”

“我沒有。”莫南風反駁道。

“哼,你還總是給鸞姐姐送東西,這我都碰到幾次了,你敢不承認。”林小玉抬了抬下巴,輕哼了一聲。

“那是……,我隻能說那些不是我送鸞姐姐的,隻是這個人我不能說。”莫南風並不想將他大哥與鸞姐姐的事說出來,畢竟兩人都已經各自婚嫁。

莫南風的話林小玉是信的,但他不說是誰,讓她心裏多少有些不確定,又想了想道:“那還有之前,我與阿姐,鸞姐姐一起去廟會,遇到了對鸞姐姐出言不遜的浪**子,後來我就聽說他被人打折了手。這是不是你做的?”林小玉腦瓜子轉動得飛快,在她腦海裏記憶深刻的證據一幕幕都回想了起來。

“是,但是,不隻是為了鸞姐姐,你忘了,當時你也在,為了給鸞姐姐出氣,沒想到反被他的仆從推到了湖裏,我斷他一隻手已經算是客氣的了。”提起這事莫南風就很生氣,林小玉明明一身功夫,卻被林老將軍束縛得不能動武,隻能以身硬扛。

“哦,這個就算了。”林小玉摸了摸鼻尖,以莫南風以前的性子,別說他認識,就是不認識,他看不慣的事也要管。這幾年沒見,莫南風棄武從文,斂了脾氣,她倒是忘了原來莫南風也是說一不二的狗脾氣,在京中橫著走的主。

“鸞姐姐還送你荷包。我阿姐說了,那是送給情郎的。”林小玉總算回想到一條莫南風無法否認的事情,那個荷包顏色特別少見,她隻在莫南風身上見過。

莫南風從懷中拿出皺巴巴的荷包,疑惑問道:“你說的是這個?”

林小玉一眼就認出來了,氣鼓鼓地說道:“對!你現在還戴著,要不是喜歡鸞姐姐,怎麽會一直戴在身上。”

“林小玉,你別含血噴人,你自己好好看看。”莫南風也有些火了,將手中的荷包扔給林小玉。他這幾年被磨得沒了棱角,可不是沒了脾氣,林小玉總能挑起他的火氣。

“臥槽,莫小三,你怎會有這個鬼東西。”林小玉一眼認出了這醜出天際的荷包是出自她手,也是她唯一繡過的荷包。那會她見阿姐和鸞姐姐一起在繡荷包,就好奇問她們在幹嘛。阿姐說是在給姐夫繡荷包。大周朝有個習俗,兩人定親之後,娘子要給郎君親手繡一個荷包。她當時就嚷嚷著也要繡荷包,還被阿姐和鸞姐姐笑話想郎君了,最後拗不過她,就幫她裁好了布料。不過最終她做出了的四不像荷包連她自己都嫌棄不已,她看得實在醜,隨手就給扔了。哪想到竟然被莫南風撿去了。

“林二!你叫小爺什麽!”莫南風被林小玉氣急了,連許久沒用的自稱也冒了出來。

“莫三哥,我說錯了,咱倆現在是夫妻,不是兄弟啊,叫什麽林二,莫小三的,呸呸”林小玉見莫南風被自己惹火了,急忙拍了拍自己嘴安撫道,剛說完又在心裏對自己鄙視的不行。

“林小玉,你給我聽好了,我莫南風從始至終隻喜歡過你一人,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莫南風單膝著地,雙手箍著林小玉手臂,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一字一頓說道。

心裏像有一顆種子破土而出,又很快長高長大,枝頭瞬間開滿了鮮花。林小玉眉眼一彎,控製不住地笑了起來。

兩人彼此深情望著對方,氣氛瞬間曖昧了起來。

林小玉不自在的撇開眼睛,喃喃道:“到了幽州,我定又要被曬黑了……”

曖昧的氣氛瞬間沒了,莫南風沒好氣的說道:“林小玉,小爺我耗盡心神配好的藥,是為你調養暗傷的,還有生肌活骨功效,讓你白點那算個屁啊。再說了,你再白能白得過小爺,天天腦袋裏想得都是什麽。”他現在明白與林小玉說話,一定要簡單直白,否則以她的性子,不知道要拐到哪裏去了。

林小玉被莫南風吼了一頓,不急反而笑了起來。這感覺真好,好像又回到了他們分別之前的樣子,少了那點小心翼翼,她的好朋友莫南風又回來了,當然,她的夫君莫南風也在。

莫南風瞬間明白林小玉的心思,她並不是要故意與他找茬,也許最早的時候,她確實有些醋意,但後來她故意激他,是想告訴他,她還是原來的林小玉,雖然她成長了很多,性子也變了不少,但在他麵前她依然是纏著他,鬧騰他的林小玉。她也想他還是原來的莫南風,隨意瀟灑,再多的偽裝,扒開了才是真正的自己,莫要忘了自己的初心。

莫南風起身將林小玉拉起,運功一躍飛身上了馬上。既然隨心,他便放開性子,將林小玉摟在懷中,兩人共乘一騎往幽州方向趕去。林小玉的那匹馬緊緊跟在他們身後。

如此十日後,青城外的官道上,兩人風塵仆仆卻不限狼狽。

“莫三哥,青城馬上就到了。”騎在馬上的林小玉,指了指遠處的城池,有些興奮的回頭告訴莫南風。

一年前她還在青城駐軍的斥候營,這個城的每一個地方她都去過。青城無疑是她除了京城待過時間最久、最熟悉的地方。而現在莫南風被貶至青城縣令,她迫不及待得想將它介紹給莫南風。

三年前青城被北蠻突襲,之後又被北蠻占領了近兩年,一年前才被幽州軍搶了回來。幽州軍入城後,城裏幾乎都是駐軍,更像是一處軍營,而非一個正常的城池。

城內城外百姓流離失所,田地荒蕪。想讓飽受戰火摧殘的青城重新走上正規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要做的事太多了。雖然林小玉知莫南風此次到青城任縣令最主要的目的是救出九皇子,可她覺得莫南風會給青城帶來變化的。

“小玉,放心,既然來了,總是要做些什麽。”莫南風聽完林小玉對青城的介紹,也明白她心中的顧慮。他救九皇子不假,但他更想要的是,離林小玉近些,護她安危。隻要她還在幽州一日,他就不會離開。這些話他並沒有告訴林小玉,他們雖是夫妻,可都有要做的事情。如果把自己的前程也壓在她的身上,她會很辛苦。

青城,府衙。

莫南風與林小玉入了府衙。這裏的縣令已經空了許久,現在是幽州軍的人在代為處理青城政務。莫南風要想從幽州軍手中接過來,倒是需要費些功夫。莫南風先前派來的人早已到了青城,裏外的一些事情,也摸得差不多了。隻等莫南風與他們商討後,再定決議。不過這些林小玉倒是幫不上什麽忙了。

林小玉將莫南風的行李放在他榻上,從袖中抽出一個錦囊,道:“莫三哥。這個你拿著,裏邊是我在青城的人和聯絡方式。有事可以傳信於我。”說著又拉出脖子上的紅繩,連著紅綴著玉扣一起取了下來遞給莫南風,又說道:“莫三哥,這個玉扣我自小便帶在身上,若我出了意外拿著它去找齊銘,齊叔。”

這玉扣林小玉也是這次回京才知道,竟是林府少主的印信,可以號令林氏手下。不過林小玉在營中倒是用不上。把它給莫南風,希望能助他一臂之力。

莫南風此時並不知道這枚玉扣如此重要,隻以為是林小玉回贈給自己的定情信物,便接過來戴在了頸間。玉扣還帶著林小玉的體溫,想到這玉扣剛剛就掛在林小玉胸口,莫南風心神一**,不舍地抱住林小玉。他與她這一分開,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