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辦公室裏隻剩了兩個人的呼吸聲，時間好像停止了流逝，蘇悅愣了幾秒，忽然反應過來用力去推孟君，但是力量懸殊，她拚盡全力也沒辦法讓身上的壓力減少半分。
“唔，你放——”
說不出話，拒絕的話到了嘴邊變成了嗚咽，最後歸於平靜，化作眼淚從臉頰靜靜滑落。
手背一涼，孟君回神這才發現蘇悅早已停止了掙紮，眼中不斷有淚珠滑落，微紅眸子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前方，空洞而無力。
孟君從沒見過蘇悅這樣，頓時慌了神，伸手去想替她抹眼淚但卻又怕觸碰了她轉手就碎了，於是手就這樣停在了半空中，反應過後後退了幾步。
身上的壓力驟減，蘇悅這才想是活過來一般長歎了一口氣。
他們之間有多久沒這樣親密過了，可是離開的時間越久，隻會讓感情愈加緊密，腦子雖然有意識地抵製，但身體是誠實的，做出了該有的反應，越是這樣，蘇悅越是排斥此刻的自己。
說好了離開，自己選擇的路跪著也要走完，但是如果複合也是必經之路呢？
不行。
蘇悅明顯地看到孟君眼中那一抹失落，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滑開好長一段距離，無聲地笑了下，糾正自己剛才的想法，這才是身體真正的反應吧？
孟君不用想都知道她又想到了什麽，嘴角勾起一抹苦澀，搓了搓頭發，坐回沙發上，背對著蘇悅，企圖得到一絲的安寧，但他錯了，心髒像是被一張巨大的網裹住了一樣，血汨汨地流了出來，頃刻之間已是支離破碎，休克瀕死。
空氣中迷茫著一種叫做痛苦的氣息，兩人都屏息停止呼吸，誰也不肯動彈半分，更別說先開口說話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
最終還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蘇悅深吸一口氣，把文件一扔就急著往門邊走。高跟鞋踩在瓷磚地板上，噠噠的響聲清脆而急促。
踩在地上，也踩在心裏。
孟君起身就要去攔，手伸出去卻發現自己甚至沒有理由去挽留，唇瓣開開合合，最終沒有說出哪怕一個字。
高跟鞋的聲音戛然而止，蘇悅回過頭來，孟君蹲在地上雙手抱頭，細碎的頭發遮住了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還是能明顯感受到他很傷心。
再見了，再也不見。
蘇悅在心裏無聲地說完，轉身離開，這一次更為幹脆，隻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幾秒之後，消失在走廊盡頭。
辦公室裏忽然變得死一樣地寂靜，剛才為了給他跟蘇悅一個良好的談話空間，他特意囑咐上下兩層的辦公人員都暫時撤離了，是真的死寂。他心裏忽然生出一種萬徑人蹤滅的感慨來。
又離開了，他的蘇悅再一次離開了他。
不！他不許！他不願意！可是他什麽都做不了！
“啊！！——”
孟君發泄似的把所有的東西掃落在地，又撿起蘇悅送來的文件，抽出來一張張撕碎了才放進碎紙機裏。
仿佛這樣能徹底粉碎自己無處遁形的思念一般。
那這段時間那些一直壓抑的記憶跟念想全部湧了過來，孟君隻覺得腦子都要炸掉了，隻剩了本能的掙紮。
如果說死亡是最徹底的離別，他覺得這種若有若無隱隱約約藕斷絲連的方式更讓人難受，就像是淩遲一般，小刀一片片地從身上把肉片下來，他能感受到生命在流逝，卻不能對這種自然而然做出任何的舉動，看得清楚明白但是無可奈何，他隻覺得自己要被逼瘋了。
但是他強大的意誌力卻又在撐著他，不允許他倒下去，也不允許他墮落。成年人的世界裏不允許放棄，就連崩潰都是要在一切準備和的前提下，按著秒鍾來消耗，時間一到，就要回到正常的秩序中去。
有時候他是真的想回到以前，回到小時候，每天不用為那麽多事情憂慮，權利跟對自己i人生的掌控權小但是起碼活得隨心所欲，而輕鬆自在不是他內心一向的追求嗎？
但是這些隻能也必然是幻想，開弓沒有回頭箭，時間也不會倒流。
不知過了多久，他透過落地窗看到了漸漸逼近的黑暗，下一秒，卻忽然亮了起來，街道上暖黃的燈打開了，店裏五彩繽紛的燈也開了。
他坐在這落地窗前，除了身後一地狼藉，隻有暗黑夜空和萬家燈火。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隨即是小心翼翼又極有分寸的試探性的問候。
李雲站在門外，屏息聽著辦公室裏的回應，身後是一眾的員工。大家都隻知道孟總趕開眾人發了好大一通火，但卻不敢亂加猜測這背後是何原因。
李雲心底卻明白，但正因為知道內情，她才更不敢打擾。
可這繼續拖下去也不是事啊，算起來，孟總一整天不吃不喝了，萬一出事，公司跟t星球都得跟著完蛋。
正想著，辦公室的門從裏麵被打開了，孟君一身酒氣臉頰微紅，隻拿眼睛掃了眼，李雲身後那堆吃瓜員工立即一哄而散。
“這——”李雲看著孟君手中的紅色帖子，腦子幾乎是立即反應了過來，但意識上還是不敢相信，呐呐問道。
“我的婚禮，麻煩你轉交給——蘇悅，她要是不願意來，你來也是一樣。”
孟君把請帖往李雲身上扔，交代完畢時人已經走到走廊盡頭了，除了說“蘇悅”那一下，其餘都是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李雲欲言又止，有點摸不著頭腦。
“不是要複合嗎？怎麽轉頭又成這個樣子了？”無奈搖搖頭，雜亂的腳步聲又響起，李雲趕在同事出現前把東西收了起來。
“雲姐，你藏什麽呢？孟總不會給你交代了什麽秘密任務吧？”
小助理見她一臉遲疑，立即笑了，意味深長地“哦”了好長一聲，李雲立即打斷她，警告她不要多事，這才離開，剛走出公司大門，手機又響了起來。
李雲正在亂想，聽到手機響下意識以為是蘇悅或者孟君，下了一跳，磨蹭了幾秒才拿出手機，卻發現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另一個名字。
“喂，胡然，我剛下班呢。找我什麽事啊？”
這時已經是晚上九點，路上的行人已經漸漸減少，大家玩的去玩，回家的歸心似箭，出租車倒是不好打了，李雲嚐試攔了幾次沒成功，索性放棄了在路邊走走。
“你怎麽這麽晚才下班啊！我也沒什麽事，就我的婚紗改好了，想讓你過來提前看看，給點意見做最後的修改。一生一次的事情嘛，自然是要妥帖完美些的。”
胡然的聲音很興奮，透過手機屏幕，李雲都能猜到她披著婚紗開心地轉圈的樣子，這一天的鬱悶心情立即消散了，但是蘇悅的事情畢竟還沒有解決反而加重了，所以她還不能徹底開心起來。
“啊，我都給忙忘了，那明天下班之後我去找你吧。到時候我們再商量商量。”
語氣刻意揚起來，以遮掩內心的擔憂，但好在胡然沉浸其中並沒有發現異常，又跟她分享了一些有的沒的，聊到李雲下了車回到家才掛電話。
走到家門，李雲停了下來，胡然說的話仿佛還在耳邊回**，擾得她心煩意亂。
“記得到時候讓蘇悅兩口子過來哦，我跟他們少聯係了，還是由你去說比較合適，到時候來了就熟絡了。”
要是感情那麽容易就能冰釋前嫌那就好了，世界上也不會有那麽多癡男怨女鬱鬱不得中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