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講申包胥、侯贏、馮諼、魯仲連、荊軻、豫讓、唐雎、鄧芝。其中以荊軻為代表,此道一般情況下不宜提倡。
以一己之力救楚不亡
——申包胥哭泣七天七夜感動秦王
君子和而不同
越是知己,越要有距離。
申包胥是楚國人,和伍子胥是知己,二人相互仰慕對方的人品,經常在一起談論天下大事。
伍子胥是楚國重臣之後,在楚國幾乎無人不知。伍子胥的父親是太子太傅,他本人和哥哥伍尚同在朝為官,家族與楚平王有親戚關係,伍子胥哥倆兒經常出入王宮。
而申包胥就不同了,他隻是一介布衣,雖家裏也很富裕,但終不能和伍子胥相比,伍子胥勸他出來為官,並且要向父親說讓父推薦申包胥,申包胥婉言謝絕,說明自己不願為官的道理,伍子胥也就不再強求。
申包胥為何不想做官?
拒絕別人幫助,可以避免陷得太深。
申包胥並非不想做官。
而是不想由他人推薦做官。
即使是好友也不行。
由他人推薦做官,必受人好處,受人好處就是受人控製。越是知己,越要有距離,越是好朋友,就越不能在一起共事!那不叫共事,所謂共事其實是叫搞事。
很多人朋友關係好了,就想我們天天在一起多好。進而又想我們一起搞點事多好。這樣的人多半基於衝動,而非理性,做事一定會砸,鬧到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
申包胥拒絕了伍子胥,等於同時拯救了自己與伍子胥的朋友關係。
酒肉朋友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最好連姓名都不知道。
朋友朋友,究竟怎樣才算是最好朋友?
筆者認為:隻有酒肉朋友才是真正的朋友,是最好的朋友,因為酒肉朋友關係簡單,彼此相悅。李白詩雲:“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這敬亭山跟李白沒什麽幹係,所以他們能彼此不厭。如果這敬亭山是皇帝賜給李白的,那就無趣了。
皇帝能和李白交朋友,但李白最好的朋友不是皇帝,也不是杜甫高適這些文友詩友,李白最好的朋友是那些不問姓名的酒肉朋友。
杜甫也深知此道,杜甫想跟李白做好朋友沒做成,隻好作了一首《飲中八仙歌》,歌中就講得很清楚:李白和那些酒肉朋友是最好的,而不是他一個汲汲於功名的所謂進取者。
申包胥與伍子胥也是這樣。
伍子胥全家都做大官,想把申包胥拉人他的陣營,但申包胥不幹。
申包胥承認伍子胥是自己談得來的好朋友,但他同時更認為那些大街上的販夫走卒、屠狗之徒才是他最好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申包胥與伍子胥都是有誌氣的人。兩者合作自然互不相讓。互不相讓就會不分主次。不分主次的關係就很難幹成大事。所以申包胥明確表示,我要單幹。
知己不可以共事
知己知彼,那就再打仗。
世上知己有三種:
一種是可以共事型,如管仲與鮑叔牙。
一種是不可以共事型,如申包胥與伍子胥。
一種是必須為敵對型,如周瑜與諸葛亮。
“可以共事型知己”,因已經陷得太深,索性走到一起。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最後必有一個死。鮑叔牙死了,管仲才揚名於世。
一旦共事,就會克死其中一人。
“不可以共事型知己”,彼此相安無事,越到後麵關係越好。因為不共事,所以無事。無事勝有事,無心勝有心,無為勝有為,無聊勝有益。
“必須為敵對型知己”,相知也極深。之所以必須為敵,在於他們各事其主。各事其主總比共事一主相爭好,施展空間更大。所以即使是“必須為敵對型知己”也比“共事型知己”好。
申包胥寧死也不與伍子共事,是相當明智的。
大丈夫要看萬丈遠
萬丈紅塵,一劍斬之。
大丈夫不可短視。
大丈夫不可自尋短見。
大丈夫有萬丈偉岸之身軀,大丈夫目光如炬,可以看萬丈遠。
申包胥異常敏銳地看到各國相爭之際,楚國國事堪憂,他愛國救國,但不能以摻和的方式救國,應以不摻和的方式救國。
所謂不摻和,指不陷入朝廷的泥潭。他要在岸上伐木為橋,在泥潭上搭上塊板,引導眾人走過去。
申包胥看到伍子胥全家為官,陷入泥潭極深,不久必遭滅頂之災,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會接受伍子胥的推薦為官。
他不隻看眼前。
他要看萬丈遠。
申包胥搭救伍子胥
救人是出於本性,而不是因為交情。
楚國日漸衰敗,伍子胥家族出現變故,伍子胥的父親伍奢被奸臣費無忌陷害抓了起來,又假托伍奢的名義騙伍子胥哥倆進城,伍子胥勸哥哥不要去,但伍尚不聽,伍子胥就隻身逃跑,結果伍奢和伍尚被殺。
伍子胥和太子建(當時太子建也因費無忌陷害而逃亡)逃到鄭國,鄭國人很友好地對待他們,費無忌知道後就派人使反問計,說伍子胥和太子建要在鄭國謀反,鄭王就派人去殺他們,結果太子建被殺,伍子胥拚命才逃出來。
伍子胥要過昭關去吳國,昭關到處貼著他的畫像要抓他,這時伍子胥無處藏身。
申包胥早已聽了伍子胥的事情,也來到鄭國,偷偷找到伍子胥,把他藏了起來。此時風聲正緊,要出昭關很不容易,申包胥把伍子胥藏在自己住的地方,等待時機,但一連三個月都沒有機會,這一天伍子胥對申包胥述說自己家的深仇大恨,申包胥很同情他。
伍子胥說我要殺掉昏庸的楚平王,滅掉楚國,為父兄報仇。
申包胥說,你要報仇可以,但是你要滅掉楚國不行,你要滅掉楚國,而我要保全它。
這一夜伍子胥愁白了頭發,第二天申包胥想出一計,利用他的花白頭發,把他裝扮成一個老人,然後蒙混過關。
等出了昭關,伍子胥和申包胥告別,伍子胥感謝老友的幫助。但仍然說我要滅掉楚國,申包胥也堅定地說我要保全楚國。之後伍子胥去了吳國,申包胥回到楚國,繼續過他的隱居生活。
申包胥為何要救伍子胥
傷人左手,右手必救之。
伍子胥全家被殺,隻他一人逃出楚國。伍子胥流亡國外,依然被楚國的昏君奸臣追殺。伍子胥在鄭國也呆不下去了。
在這種情況下,申包胥非出手不可!
申包胥為何要救伍子胥?
這是出於良心,而不是出於交情。
交情再好,在關鍵時候,也不頂用呀,關鍵時候促使人做出行動的是本能反應。
交情是後天形成的,本能是先天形成的。一種與生俱來的力量使申包胥在伍子胥將亡時挺身而出。
申包胥不是去救同類,而是救自己。
人之本能,燃其左手,右手必救之。
不是因為共同價值去拯救,而是因為唯一價值去拯救。
所謂唯一價值,就是生存的權利。
申包胥為何要救一個日後必與自己為敵的人?
拯救一個人,大於滅一國。
申包胥與伍子胥同在楚國時,就已意見不同。伍子胥推薦申包胥為官,申包胥斷然拒絕。於是伍子胥繼續在官場上混,申包胥繼續做民間人士。
伍子胥落難,申包胥出於本能,出於良心,救了伍子胥,在救伍子胥的時候,申包胥已知道這家夥是個白眼狼,日後必會忘恩負義,與自己為敵。
但為何申包胥還是照救不誤?
這是因為,申包胥在進行拯救行為時,他救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伍子胥”。他不是具體救了某一個人,而是具體救了一個人。這區別大了。
至於日後怎樣,那絕對不是他所考慮的。筆者在此大力讚賞這種看似不分青紅皂白,並且“貽害無窮”的拯救行為,因為這是真正的不帶功利的拯救。
帶有功利性、目的性的拯救,必會變質。這種拯救是控製人的前奏,這種拯救是為了統治,明為拯救,其實害得更深。
申包胥甘心救一個白眼狼,他真是一個很明白做人之道的人。
正是因為白眼狼不感恩,所以要救它。
事實上最麻煩的事就是一個“恩”字,大丈夫快意恩仇,主要是講仇,不講恩。
申包胥為何救伍子後又與他分道揚鑣?
觀點分裂大,才見朋友真。
申包胥救人出於本能,救了此人後又與他分手出於感情。
伍子胥是中國曆史上最有名的白眼狼。
從大處講,伍子胥帶領外國部隊滅自己的祖國,殺人無數,這絕對是白眼狼的行為。
從小處講,申包胥救了伍子胥,伍子胥不但不感激申包胥,還與他為敵,簡直做絕了。
伍子胥說:你雖然救了我,我還是要打楚國。
申包胥說:你是不是楚國人?
伍子胥說:我是楚國人,但楚王殺了我全家,我也要殺他全家。
申包胥說:你可以殺楚王,但不能殺他的全家,更不能殺其他楚國人。
伍子胥說:誤傷難免,這我辦不到。
申包胥說:這不是誤傷,你故意“誤傷。”
伍子胥說:朋友,你不理解我的血海深仇呀。
申包胥說:我不理解你不會救你了。
伍子胥說:好吧,我聽你的,即使我殺了所有的楚國人,我也絕不會殺你。
申包胥說:你快滾蛋吧!
伍子胥這一滾蛋後,二人的關係就終結了。但內心依然是朋友。
很多事情沒有辦法,很多事情有辦法。總的來說,人活一世沒有辦法的時候多,有辦法的時候少。
明白自己的無能為力,你就會更踴躍地出力。
申包胥怒罵伍子胥鞭屍太過分
凡是太過分,必然自傷其身。
就這麽過了十四年,伍子胥終於在吳國站住了腳,與大將孫武一起率領吳軍攻占了楚國的都城郢。
此時楚平王已死,昭王外逃。伍子胥就挖開楚平王的墳墓,鞭屍三百下,才解了心頭之恨。
這時申包胥為躲戰亂,逃到山中,他派人對伍子胥說:“你的報仇,也太過分了!我聽說人多就能勝天,但天也一定能滅人。您原來是楚平王的外侄子,稱臣侍奉過他,如今到了侮辱死人的分上,這難道不是沒有天理到了極點了嗎?”
伍子胥聞言放聲大哭,說:“代我向申包胥表示歉意,我已經到了末路窮途的地步,所以我隻能倒行逆施。”
申包胥哭於秦廷而救楚
辱己而救國,於國不辱。
伍子胥鞭屍後,不聽申包胥勸,繼續率領吳軍攻打楚國,要把楚國滅掉。
申包胥就跑到秦國告急,一路上受盡磨難,幾乎是爬到秦國去的。
申包胥求見秦王,請求秦國出兵解救楚國,秦哀公不聽,申包胥就在秦廷一連七天七夜痛哭不止。
申包胥的行為深深感動了秦哀公,秦哀公說道:“楚國君王雖然無道,但是有這樣的臣子,我又怎麽忍心不去保存楚國呢!”於是秦哀公就派兵攻擊吳國,以解楚國之危,並在稷地打敗吳兵。
吳王因為也在楚國打仗,國內空虛,吳王的弟弟趁機作亂稱王。吳王闔閭聽說後就和伍子胥、孫武撤兵回國,趕走了弟弟夫概。夫概逃到楚國,楚昭王見吳國撤兵就回去了郢都。
楚昭王見了申包胥馬上大禮參拜,感謝他救了楚國。昭王要拜申包胥為宰相,申包胥堅決推辭,說自己隻是一介布衣,無德無才,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隻不過是盡一個臣民的責任而已。
申包胥於是回到家鄉,繼續過從前那種隱居的生活,但此時的申包胥已成為各國諸侯敬仰的人物。
以死而謝知遇之恩
——侯贏智獻竊符之策成就信陵君威名
倚老賣老價錢高
先風光再做事,就能吸引人。
侯贏是魏國的隱士,因為家裏貧窮,七十歲了還在做大梁的看門人。
魏公子信陵君聽說了他的名聲,前去看他,又想送他厚禮。
侯贏不受,說:“我修身養性幾十年,總不能因為窮一點就受您的禮物。”
於是信陵君擺設酒席,大宴賓客。
客人坐定之後,魏公子親自駕車馬帶著隨從,空出車子的尊位親自到夷門迎接侯先生。
侯先生整了整破舊的衣帽,直登公子座車的上位,毫不謙讓,想借此觀察公子。公子手握韁繩,顯得愈加恭敬。
侯先生又說,要借公子的車馬訪問一個在屠宰鋪中的客人,公子便駕車到市場中。
侯先生與他的朋友朱亥聊了半天,公子便在一旁一直等待他們。
眾人見公子手執韁相候,都暗暗咒罵侯先生。
先生一直在暗窺公子的神色,見他神態溫和,始終沒有絲毫不耐,才辭別朱亥登上馬車。
回到家公子一樣將侯先生領上最尊貴的上位,並一一介紹賓客,賓客們都很吃驚。
酒席正酣的時候,公子離席向侯先生祝酒。
侯先生便對公子說:“今天我侯贏為難公子的也夠多了。我隻是夷門的看門人,公子卻肯屈尊駕車親自迎接我。我本不該去訪問朋友,卻故意委屈公子的車馬去訪問他。然而我侯贏想成全公子的大名,所以讓公子的車馬一直在市場中等我,借訪問朋友來觀察公子,公子卻更加謙和。世人都認為我侯贏是小人,而把公子看作禮賢下士的長者。”酒席到此結束,侯先生成了公子的上賓。
假手數人將死棋救活
人找人,就能成。
侯先生又說:“我所訪問的屠夫朱亥,是個有才之人。世人不了解他,所以才在屠宰場中隱居。”魏公子多次去拜訪朱亥,朱亥總是不回訪致謝,魏公子對此感到奇怪。
魏安鼇王二十年,秦昭王進攻趙國。趙國宰相平原君是信陵君的姐夫,他多次派人向魏國求援,但魏王畏懼秦國,令將軍晉鄙將十萬大軍駐紮在鄴縣觀望。信陵君勸說魏王援趙不成,就請賓客套了一百多輛車馬,想去跟趙國共存亡。
隊伍經過夷門,見到了侯先生,公子把事情跟他說了。告別的時候,侯先生說:“公子努力吧,我老了不能相從了。”
魏公子走了幾裏路,心中很不痛快,想:“我對侯先生夠好的了,此事天下皆知,而今我將要死了,侯先生竟沒有一言半語送我,難道我有什麽沒有做好嗎?”便又調頭回來問侯先生。
侯先生笑著說:“我原就料到您還會回來!”又道:“您喜愛士人,名聞天下,如今遭到困難無法可想,就要衝入秦陣。這就好比把肉投給餓虎,有什麽用呢?供養門客又有何用?然而您待我情重,您要去秦國而我竟不送行,所以知道您會有遺憾,定會回來。”
魏公子拜了兩拜,趁勢請教。
侯先生請退旁人,悄悄說:“在下聽說晉鄙的兵符通常放在魏王的臥室裏,而如姬最受寵幸,在魏王的臥室中進進出出,有辦法偷到兵符。我還聽說如姬的父親被人謀殺,如姬懷恨三年,從魏王以下,都想找機會為她報殺父之仇,但沒人得手。如姬對公子器重,公子派人斬下她仇人的頭顱,敬獻給她。如姬要替您效死,決不會推諉,隻是沒機會罷了。如果您開口找如姬幫忙,她一定答應。那麽您就可以拿到虎符奪過晉鄙的兵馬,然後北救趙國,西退秦軍,這是五霸一樣的功業啊!”
公子依計行事,請如姬靜忙。如姬果然偷了晉鄙的兵符給魏公子。
魏公子出發時,侯先生又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為的是於國有利,公子如果拿了兵符,但晉鄙還是不交軍權、要請示魏王的話,情況就危險了。我的這異人朱亥是個大力士,他可以跟您去。如果晉鄙能夠合作,就太好了。不聽話,就讓朱亥去殺他。”這時魏公子哭了。
侯贏問:“公子怕死嗎?為什麽哭呢?”
公子答:“晉鄙是位老將,此去恐怕他不肯合作,勢必要殺他。我故而哭泣,怎會怕死呢?”
於是公子去相請朱亥。
朱亥笑道:“我隻是個市集中操刀的屠夫,公子卻多次問候。我之所以不回訪致謝,是因為我認為小禮節沒什麽用。如今公子有急難,正是我報效的時候了!”於是一起同行出發了。
魏公子向侯先生告別,侯贏說:“我本當隨行,可是年老不行。請讓我計算您的行程,等您到了晉鄙軍營的時候,我必當向著公子所在北麵自刎以謝。”信陵君出發了。
此後信陵君到了晉鄙軍中,晉鄙果然不肯合作,朱亥用袖中所藏的四十斤重的大鐵椎殺了晉鄙。
信陵君又整編軍隊,率兵進擊秦軍。
秦軍被迫撤離,邯鄲之圍遂解,趙國得以保全。信陵君的威望一時無雙。侯贏遵守前言,果然在信陵君抵達軍營之日自殺了。
信陵君得知侯贏自刎而亡後,悲慟萬分,大哭三天,以示對這位老邁義士的敬意。
先斬後奏才能做大
——馮諼為孟嚐君買仁義
不能得的就不是自己的
不怕得不到就怕做不到。
馮諼是孟嚐君的門客,他幫助孟嚐君做了很多事。
當初,馮諼聽說孟嚐君愛好賓客,就穿著草鞋求見他。
孟嚐君說:“先生遠道光臨,有什麽指教我呢?”
馮諼說:“我聽說您愛好士人,而我因為貧困,所以來投靠您。”
孟嚐君把他安頓在下等客人所住的傳舍。幾天後,孟嚐君問傳舍的舍長說:“客人做了些什麽?”
舍長回答道:“馮先生很貧窮,隻有一把劍,並用草繩纏著劍把。”他彈著那劍吟唱道:“長劍回去吧,吃飯沒有魚。”於是孟嚐君把他安排到中客所住的幸舍,這下吃飯有魚了。
五天後,孟嚐君又問舍長。
舍長說:“客人又彈著劍唱道:長劍回去吧,出人沒有車。”
孟嚐君又把他安排到上等客所住的代舍,也可以出入乘坐車子了。
五天後,孟嚐君再問舍長。舍長回答說:“先生又常常彈著劍說:‘長劍回去吧,沒法子養家。”孟嚐君問道:“馮先生有父母嗎?”
左右答道:“有個老母。”
孟嚐君資其家用,使他母親不再貧困,馮諼不再唱他的牢騷歌了。
馮諼出手驚人
快刀斬亂麻,不讓亂麻纏快刀。
過了一年多,馮諼什麽都沒說。
一天,孟嚐君出了一通告示,問門下食客:“請問哪一位通曉賬務會計,能替我到薛地收債呢?”
馮諼署上姓名說:“我能。”
孟嚐君看了很詫異,問左右隨從:
“這是誰呀?”
左右答道:“就是那個彈劍唱歌之人。”
孟嚐君笑道:“他果然有才能,我真對不起他,幾乎忘記了。”
孟嚐君請他來相見,道歉說:“田文每日為瑣事所煩,心身俱累,被憂愁弄得神昏意亂,而且生來就懦弱笨拙,隻因政務纏身,怠慢了先生。好在先生不怪我,先生願意替我去薛地收債嗎?”
馮諼說:“願效微勞。”於是孟嚐君替他備好車馬行裝,讓他載著債券契約出發。
辭別時,馮諼問:“收完債後,買些什麽回來?”
孟嚐君回答:“先生看著辦,買些我們家缺少的東西吧。”
馮諼驅車到了薛地,召集凡借了孟嚐君的錢的人都來集會,收到利息十萬,又買了大批美酒肥牛,號召凡是借錢的,不管能不能還債的都拿上債券過來驗證。
大家都到了,馮諼請大家喝酒吃肉。酒興正酣的時候,他拿著債券到大家麵前核對,有能力償還的,跟他們約定期限;家貧還不起錢的,就一把火將他們的債券燒掉。
馮諼宣揚了一番孟嚐君的功德,百姓感激得歡呼萬歲。
馮諼又馬不停蹄趕回齊都臨淄。
馮諼一大早求見,孟嚐君很奇怪他回來得這麽快,穿好衣服接見他說:“收完債了嗎?何以回來得這麽快?”
馮諼答道:“都收完了。”
先生替我買了些什麽回來?馮諼說:“您曾言‘買些家中缺少的’。臣暗自想,您家藏珠玉,犬馬滿廄,美女成行。家中缺少的,惟有仁義了,因此臣自作主張,替您買了些仁義回來。”
孟嚐君問:“你怎麽買仁義呢?”
馮諼答道:“您雖然不是隻有小小薛地,但不好好體恤薛地子民,反而像商人一樣在他們身上榨取利益,我以為這是不對的。我為公子著想,假傳公子的命令,將不能還債的人的債券都燒掉了,百姓莫不歡呼萬歲,這就是我替公子買回來的仁義呀!”
孟嚐君因此名揚天下,名列四公子之一。
高節之士美名揚
——魯仲連合縱抗秦
丟什麽不丟氣勢
魯仲連說石頭是軟的。
魯仲連是齊國人,以義氣高節而聞名。他喜歡出些奇特高妙的計謀,卻不願出官任職,受到了大家的尊重。
趙孝成王的時候,魯仲連遊曆到了趙國。
公元前二五七年,秦昭王派大將白起領兵打敗趙軍,斬殺趙軍四十多萬人,並乘勢東進,包圍了趙都邯鄲。
趙王驚恐,各諸侯國的救兵卻都不敢進攻秦軍。魏安王本來派遣晉鄙領兵援趙,經秦國的說客一恐嚇,也不敢前進了,傳令晉鄙在魏國邊界的湯陰駐軍。
魏王又打發外籍將軍新垣衍悄悄從小路混入邯鄲,透過平原君趙勝的介紹遊說趙王道:“秦國所以急於圍困趙國,無非是想稱帝。秦昭王以前跟齊閔王爭相逞威稱帝,不久又因為齊國取消皇帝的稱號,跟著也取消了。現在齊國已經非常衰弱,唯有秦國仍然稱雄於天下。這次進攻趙國,未必就是貪圖邯鄲城,它的本意是要再求得帝號。如果趙國能派遣專使去尊奉秦昭王為皇帝,昭王一定高興,就會下令撤兵而去。”
平原君聽了這番話猶豫不決。
這時魯仲連聽說了這個消息,就跑去見平原君說:“城被圍了,不知公子有什麽打算?”
平原君垂頭喪氣,說話也很沒精神:“我趙勝哪裏還敢談論國事!不久前剛剛讓我軍四十萬人馬折損在國外,又眼看著邯鄲被圍而無法退敵。魏王派遣將軍新垣衍要我勸趙王尊秦王為帝,現在此人還在這裏,我還有什麽話說?”
魯仲連不以為然地說:“我原先還以為您是天下的賢人呢,原來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那位魏國的客人新垣衍呢?我去臭罵他一頓,叫他滾回去。”
平原君便去對新垣衍說:“齊國有位魯仲連先生,現在就在我這裏,我想給將軍介紹一下。”
“聽說魯仲連先生是齊國的高士,但我新垣衍不過是一介使臣,職責在身,我不願意見他。”
“我已經跟他說了。”平原君說。新垣衍隻得答應見麵。
平原君被新垣衍說得害怕,失掉氣勢,自己不威風,自然會把威風讓給別人。平原君被秦國以及魏國來使弄得像是泄氣的氣球,並把魏國來使看成是一塊打不碎的堅石,一時沒了辦法。魯仲連知道這一切憤憤不平,他要以實際行動讓平原君看看,石頭盡管是石頭,但石頭亦會有軟的時候。
不要被對手嚇倒而要嚇倒對手
永遠比對手多一隻手。
魯仲連見到新垣衍,並不開口說話。
新垣衍說:“我看留在這圍城中的人,都是有求於平原君的。現在目睹先生的風采,並不像是有求於他,為什麽老呆在這裏不走呢?”
魯仲連道:“世人都說鮑焦是因為器量狹小才自殺的,其實不對呀!人們不理解鮑焦,就以為他是為了解脫自身而死的。像那秦國,是個棄絕禮儀、以屠殺為能的國家。秦王用欺騙手段驅使士兵,像對待俘虜一樣奴役百姓。假使他肆無忌憚做起全天下的皇帝,施起他那一套政令,那麽我魯仲連也隻有跳進東海以求一死了。我不能喪失人性尊嚴去當他的順民!——我之所以來拜見將軍,就是想幫助趙國呀!”
“先生怎樣幫助呢?”新垣衍問。
“我準備策動魏國和燕國支援趙國,這樣齊楚兩國也會跟著支援的。”魯仲連說。
新垣衍說:“燕國嘛,我可以相信它聽您的,至於魏國,恐怕有問題,我就是魏國的人呀,先生怎麽能讓魏國援趙呢?”
魯仲連道:“這不是因為魏國還沒看出秦國稱帝的害處罷了。要是魏國看出其中的利害,就一定會幫助趙國。”
“秦王稱帝有什麽害處呢?”新垣衍問。
魯仲連並不直麵回答,而是慢慢說道:“從前齊威王倡行仁義,想率領天下諸侯去朝見周朝天子。那時周朝又窮又弱,諸侯都不朝見,隻有齊王獨自前去。隔了一年多,周烈王死了,諸侯都去吊喪,齊國到得最遲。周朝君臣大怒,派人警告齊王說:‘天子駕崩,猶如天塌地裂,連繼位的天子都走下王位守喪,齊王田嬰竟敢遲到,依法應該斬首!’齊威王勃然大怒,說:‘呸!你母親不過是婢女!’結果被天下人所笑。齊威王在周天子活著的時候能去朝見,死後卻罵他,實在是無法忍受周天子的政術啊!那些做天子的本就是這樣的德性,也不足為奇。”
新垣衍說:“先生沒見過那些做仆役的嗎?十個人服侍一個人,難道是力量或者才智不如主人嗎?那是因為怕主人的權勢呀!”
“那麽,魏國和秦國相比,難道像仆人服侍主人嗎?”魯仲連逼問道。
“是的。”新垣衍答得很幹脆。
“那麽,我要是叫秦王把魏王烹煮而後剁成肉醬呢?”魯仲連激動地說。
新垣衍聽了很不高興地說:“先生的話也太過分了!先生怎麽能叫秦王把魏王烹煮而剁成肉醬呢?”
“這是必然的事啊!等我說給你聽:從前九侯鄂侯和周文王是紂王的三個諸侯。九侯有個女兒長得很漂亮就把她獻給紂王。可是紂王卻認為她不美,便把九侯剁成了肉醬。鄂侯為了這件事拚命諫諍,極力辯護,紂又把他殺了曬成肉幹。文王聽到這件事,忍不住長歎一聲,又被囚禁了一整天,差點被害死。為什麽同人家一樣稱王稱霸,到頭來卻落得變成肉幹肉醬呢?”
“齊閔王到魯國去,夷維子為他執鞭隨行,問魯國人‘你們將怎樣接待我們的國君?’魯國人答道:‘我們將用士副太牢的禮儀來款待你們的國君。’夷維子說:‘你們這算是什麽禮數?要知道,我們國君是天子呀!天子巡行諸國,諸侯就得讓出主寢室,交出庫的鑰匙,撩起衣襟,親自端著餐具在堂下侍候吃飯。等天子吃完飯,才能退下去再聽候命令。’魯國人一聽,索性關了城門擋駕,結果齊王便不能進去。將到薛國的時候,借道於鄒國。這時鄒國的國君剛死,齊閔王想去吊喪。夷維子對鄒國的嗣君說:‘天子來吊喪,你要調轉靈柩的位置,把北麵的靈位改設在南方。這樣天子才能南麵吊喪。’鄒國的臣子們都說:‘一定要這樣的話,我們情願拔劍自殺。’因此齊王不敢進入鄒國。鄒魯兩國的臣子當國君活著的時候不能夠奉養,死了也沒能把珠玉什麽的放在國君嘴裏陪葬,但是要叫他們向齊王行朝拜天子的禮,卻死也不幹。現在秦國和魏國都是擁有兵車萬乘的大國,各有稱王的名號,怎麽看到秦國打了一次勝仗,就要尊奉秦王為帝呢?難道三晉的大臣,倒不如鄒魯兩國的奴仆婢妾嗎?再說,秦王的野心是不會停止的,一旦稱帝,他就會變更各諸侯大臣,撤掉他覺得不好的人,換上他認為好的,鏟除他所憎恨的人,安插上他喜歡的。他還會派他的女兒和巧於進讒的賤婦們做諸侯的姬妾,住進魏王的宮殿。到那時,魏王怎麽會安然無恙呢?而將軍您又怎麽能像原來那樣受寵呢?”
新垣衍聽了這番話,立刻站起來,向魯仲連拜了兩拜,謝罪道:“起初我認為先生是個平凡的人,現在才知道先生真是天下共仰的賢士!我願意回去,再也不敢提尊秦為帝的事了。”
秦軍將領聽說了這件事,便下令退兵五十裏。恰逢公子無忌奪了晉鄙的軍隊趕來救趙,進擊秦軍,秦軍也就退走了。
事後平原君要封賞魯仲連,魯仲連再三辭謝,不肯接受。平原君便設酒宴款待他。當酒到酣暢時。魯仲連笑著說:“士所以會被天下人看重,就在於他能為人排憂解難、消除紛爭而不接受酬報。如果接受酬報,就成了做生意的商人,我魯仲連不願做這樣的事情。”
魯仲連辭別平原君走開了,終其一生也沒有再見平原君。
為報燕丹刺秦王
——荊軻揮匕嚇破秦王膽
燕丹跪求荊軻出手
不為義氣出手,隻為怒氣出手。
荊軻是衛國人,好讀書擊劍,與善於擊築者的漸離交好。兩人常飲酒而歌於鬧市,一會開懷大笑,一會兒又相對而泣,旁若無人。
燕國的田光知道他不是等閑之輩,所以對他很友好,常常與他喝酒聊天。
燕太子丹剛剛從秦國逃回燕國,當時秦國勢力極大,出山東伐齊、楚,破三晉,眼看就要打到燕國了。太子丹和燕國上下都知道大禍將至,卻又沒有什麽辦法,就去請教田光。
田光說:“臣已經是老朽了,沒有能力報效國家,我向您推薦一個人,就是衛國人荊軻,這是一位義士,可與謀之。”
於是田光找到荊軻,對他說:“我田光和你相交燕人沒有不知道,今天太子丹對我說燕國和秦國勢不兩立,請先生留意一下,我知道太子的意思,隻是我已經不是壯年時的樣子,老而無能。所以我向太子丹推薦你,希望你能去見太子丹,隻是出來時太子對我說這是國家大事,請先生不要泄露出去,這是太子丹對我不放心,所以你去見太子說我田光要自刎而請太子放心。”說完就自刎而死。
荊軻去見太子,說田光已死,把田光的話了一遍,太子大哭,說:“田光以死表明不會泄密,這哪裏是我的本意啊!”然後太子丹向荊軻下拜,說明國勢已危,趙國不能抵抗秦國,一定會投降,到那時燕國就危險,不如現在派人去刺殺秦王,如能劫持他,讓他退後,這樣是好,如果他不聽,就殺了他,這樣秦國一定會內亂,到那時我們再去攻打它,就有把握了。這是我的想法屆時請荊卿出手。”
荊軻說:“這樣大的事情,我恐怕勝任不了。”太子上前叩首,堅持請荊軻出山,荊軻無奈就答應了。
荊軻刺秦千古留名
圖窮匕現時,就是出手時。
太子丹尊荊軻為上卿,為他造了官府,送了無數的金銀珠寶和美女供他享用。
很長時間過去了,荊軻都沒有行動的意思。秦將王翦打敗趙國,擄走趙王,把趙國的土地都劃歸了秦國所有,這時太子丹害怕了,就來找荊軻。
荊軻說,“現在可以行動了。”
於是荊軻說出自己的計劃:“秦國不可信,我必須帶上禮物才行,要帶上燕國十五座城的地圖和秦國降將樊於期的人頭,這樣,秦王就相信我了。”
太子丹不忍心殺樊於期,荊軻就親自去找樊於期,說出了自己刺秦王的計劃,樊於期知道了荊軻的來意,就自殺了。
荊軻遂割下他的首級,裝入木盒中封好。
太子丹知道樊於期已死,大哭,然後把匕首藏在地圖之中,派燕國的勇士秦舞陽陪同荊軻去秦國。
眾人悲歌一曲送荊軻,歌中唱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眾人聽了都瞪大了眼睛,怒發衝冠。
荊軻到秦國,說是燕王獻上樊於期的人頭和十五座城池的地圖,臣服於秦國。秦王大喜,召見荊軻,荊軻趁給秦王獻圖之時,拔出藏在圖中的匕首,直奔秦王,秦王大驚,立起身來繞著柱子跑,荊軻急迫。秦王拔出寶劍,砍傷了荊軻的大腿,荊軻把匕首擲向秦王,沒有擊中,秦王砍了荊軻八劍,荊軻自知事不能成事,就倚柱而笑,說:“好事不成,這是老天要讓百姓遭劫難啊,我要以死而報太子了。”
義薄雲天,老士垂淚
——豫讓以死殉故主
知其不可為而為之
一定要做不一定就能做成,但一定會做出意義。
晉國俠客畢陽有個孫子叫豫讓,起初豫讓效力的主子並沒有賞識重用他,轉而投效智伯,智伯對他倍加寵信。
後來三家分晉,智伯兵敗被殺,趙襄子和智伯的仇恨很深,竟將他的頭顱雕漆後當便盆用。
當時豫讓逃入深山,聽到後歎息著說:“唉呀!女人為喜歡自己的人梳妝打扮,大丈夫為報答知己肯犧牲性命!為智伯報殺身之仇,是我義不容辭的事啊!”
於是豫讓改名換姓扮成一個受過刑的人,潛入宮中,以洗刷廁所為掩護,伺機動手。這天趙襄子管廁所的工奴嚴加盤查,結果揪出了豫讓。
豫讓毫不隱諱,亮出鋒利的七首說:“我豫讓欲為智伯報仇!”左右侍從要殺了他。
趙襄子反而阻止道:“這是個義士呀!我們且小心點就是了。智伯已死,更無後人,而他的家臣卻能為他報仇,正是天下不可多得的賢人。”最終放了他。
甘願自刎不負故人
不是為原則犧牲,而是為情義所感。
第一次刺殺趙襄子失敗,豫讓並沒有因此而退縮,他把生漆塗在身上,讓渾身上下長滿疥瘡,刮掉胡須眉毛,自己毀容以改變相貌。然後打扮成乞丐到家中討飯。
他妻子沒有認出他,隻略有懷疑這個人模樣並不像我丈夫,怎麽聲音相似到了這個地步?
豫讓於是又吞吃火炭,讓聲音沙啞難聽。他的朋友見到豫讓弄成這個樣子後說:“說你有誌氣,那毫無疑義,說你聰明,則不一定,以你的才智若能好好侍奉趙氏,是不難取得趙襄子寵信的,你就有接近他的機會去實現複仇大計了。這樣做容易奏效。”
豫讓聽後,苦笑著對朋友說:“你這種辦法說到底是為舊時知已向後來的知己尋仇,為故主刺殺新主,再沒有比這樣更敗壞君臣大義的做法了。我之所以決意複仇,隻是為了闡明君臣間的大義,並不在乎難易。況且既已委身侍奉他人,卻又圖謀刺殺他,這是懷二心之人的做法。我今天之所以明知其不可為而為之,正是為了羞辱後世那些不忠之臣。”
過了一陣子,趙襄子外出巡視,豫讓就事先埋伏在襄子必經的橋洞下麵。襄子到了橋上,馬忽然受了驚。襄子說:“這一定是豫讓!”派人搜捕,果然又是豫讓。
趙襄子當麵數落豫讓說:“你過去不是也曾臣事中行氏嗎?智伯滅掉了他們,你不但沒替他們報仇,反倒委身事敵。如今智伯已死,你為什麽卻要死心塌地為他報仇?”豫讓答道:“我過去侍奉中行氏,他們都隻把我當一般人看待,我也就以一般人的做法回報他們。智伯則把我當作義士賞識,我自然要以義士的作法回報他。”
襄子流著淚,喟然長歎:“唉呀!豫讓先生,您為智伯報仇的事,真可以流芳後世了!我這樣待您,也是仁至義盡,您看著辦吧,這次我可不能輕易讓您走了。”便讓兵士團團圍住豫讓。
豫讓懇求道:“我聽說賢主不阻止別人的義行,忠臣為主不愛惜自己的性命,便會成名於世。您以前饒過我一次,天下之人無不嘖嘖稱道。今日之事,我自然是引頸就戮,但是仍然鬥膽想求您拿衣服給我打一下,那就死而無憾了。這當然是非分之想,鬥膽懇求於大王。”
趙襄子為豫讓的義氣深深感動,就令人拿自己的衣服遞給他。
豫讓拔劍奮發,一躍而前,猛刺趙襄子的衣服。
末了,豫讓心事盡釋:“我在地下可以對智伯有所交待了!”於是自刎而亡。趙地士人,無不痛哭流涕。
事後,下人問趙襄子:“主人與豫讓較量幾次,豫讓都輸給主人,主人真是神武。”
哪裏知道,趙襄子卻說:“你說錯了,豫讓殺我雖不成,那隻是他的力量不夠,你沒有看到我被他的言語感動,對他的行動敬畏麽?”
視秦王為秦亡便無所懼
——唐雎為安陵君討公道不辱使命
危急時分要用不危急的人
鎮定如山,從容如水。
秦王派人對安陵君說:“我想以五百裏的地方來換五十裏地的安陵,安陵君應該會答應寡人。”
安陵君回話說:“大王給我恩惠,以大換小這太好了,雖然如此,但這地方是從先王那裏得來的,所以願意終生守在這裏,不敢和大王做交換。”
秦王很不高興,安陵君害怕秦國攻打他,就派唐雎出使秦國。
唐雎接受使命後既不興奮,也不害怕,平平常常地就去了。
越是弱勢越要雄起
以怒製怒,以暴抗暴。
秦王對唐雎說:“寡人以五百裏的地方來交換安陵,安陵君不聽寡人的,為什麽?況且秦國滅亡了韓國和魏國,而安陵君能以五十裏的地方生存,是因為安陵君年長,我尊重他,所以沒有難為他。今天我以十倍於安陵的地方來換他的地盤,而他不聽我的,難道是輕視寡人嗎?”
唐雎回答說:“不對,不是這樣,安陵君從先王那裏接受的封地而守著它,就是千裏的地方也不敢交換,何況五百裏呢!”
秦王大怒,對唐雎說:“先生曾聽說過天子發怒的樣子嗎?”
唐雎說:“臣沒有聽說過。”
秦王說:“天子發起怒來,將會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唐雎說:“大王曾聽說過布衣百姓發怒嗎?”
秦王說:“布衣之怒不過是摘下帽子,脫了鞋以頭撞地而已!”
唐雎說:“這不過是庸夫之怒,不是義士之怒,當初專諸刺吳王僚時彗星碰擊月亮,聶政刺韓傀時白虹貫日,要離刺慶忌時有雄鷹襲擊宮殿。這三個人都是布衣之士,心裏藏著怒火未發時就有信息從天而降,作為預示。今天我將要做第四個了,如果我發起怒來則伏屍二人,流血五步,天下人為之服喪,就在今日。”
唐雎說完就挺劍而起。
秦王害怕,臉色都變了,長跪而稱謝說:“先生快坐下。”而後又說道:“怎麽會到那種地步呢?寡人現在明白了,那韓國和魏國都滅亡了,而安陵君能以五十裏的地方而存在,隻是因為有你唐雎先生的原因啊?”
識大勢出使東吳不辱使命
——鄧芝不懼沸鼎力說孫權
鄧芝為何在孔明麵前仰天大笑
把心搞爽,才有智慧。
鄧芝為何一出場就在孔明麵前仰天大笑?此事好懂,意在引起孔明注意。鄧芝是個人,當然想笑就笑,那為何不是微笑、淺笑,偏偏要仰天大笑?莫非他瘋了?
鄧芝當然沒瘋,他隻是心中得意。得意之極,所以大笑。
有何得意之處?他知道孔明必然識他、賞他、用他,想到有事可做,並且他能做到,鄧芝當然要大笑了。
大笑本是智者風度。所有的智者都必須會大笑。不笑不足以快其心,不笑不足以顯其智慧。
謀士不是狗,卑躬屈膝。
謀士是鶴,聲聞九天。
小謀士要為大謀士出力
維護大謀士的謀略壟斷權,小謀士就可分得一杯羹。
鄧芝是一小謀士,孔明是一大謀士。小謀士要主動為大謀士設謀出力,才有出頭之日。
大謀士之所以是大謀士,在於他有謀略壟斷權。
所謂“謀略壟斷權”就是最初創意權與最後決策權。
在任何一個智囊團中,總是大謀士說了算。
大謀士代表眾謀士服務於老板。
大謀士包辦一切。
因此,小謀士不能與大謀士鬥,隻有討好大謀士,大謀士才會給他機會。
並且,小謀士不能繞開大謀士直接為老板服務,否則就犯了行規,犯了大忌。
嚴格講,小謀士是大謀士的肢體,小謀士隻為大謀士服務,小謀士不為老板服務。
鄧芝深知此理,所以他一方麵向孔明討好賣乖,一方麵又不直接找劉備要這要那。
孔明當然高興,知道他又懂事又有本事,重要的是懂事。孔明一下子知道了鄧芝是個角兒,馬上就委以重任。
大謀士對小謀士的回報在老板之上。他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權力。老板授權讓他獨裁,並且先斬後奏。
無論是大謀士還是小謀士,他們既然幹這一行,那麽最愛的就是發揮智慧謀略,獲取權力隻是手段,不是目的。他們最大的心願是最大地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有人要他出力,就是他的知己,他就為這個人賣命。
鄧芝為孔明所用
說到一塊,就可以幹到一塊。
孔明向後主講述了計退曹軍等五路兵馬後,與後主共飲數杯,送後主出府。
眾官皆環立於門外,見後主麵有喜色。後主別了孔明,上禦車回朝。眾官疑惑不定。
孔明見眾官中,一人仰天而笑,麵亦有喜色。孔明視之,乃義陽新野人,姓鄧,名芝,字伯苗,現為戶部尚書,乃漢司馬鄧禹之後。
孔明暗令人留住鄧芝。
眾官皆散,孔明請芝到書院中,問芝曰:“今蜀、魏、吳鼎分三國。欲討二國,一統中興,當先伐何國?”
芝曰:“以愚意論之:魏雖漢賊,其勢甚大,急難搖動,當徐徐緩圖。今主上初登寶位,民心未安,當與東吳連合,結為唇齒,一洗先帝舊怨,此乃長久之計也。未審丞相鈞意若何?”
孔明大笑曰:“吾思之久矣,奈何未得其人。今日方得也!”
芝曰:“丞相欲其人何為?”孔明曰:“吾欲使人往結東吳。公既能明此意,必能不辱君命。使者之任,非公不可。”芝曰:“愚才疏智淺,恐不堪當此重任。”孔明曰:“吾來日奏知天子,便請伯苗一行,切勿推辭。”
芝應允而退。
至次日,孔明奏準後主,差鄧芝往說東吳。芝拜辭,往東吳而去。
英雄所見略同,謀士所見略異
和而不同,才是同道。
英雄多半無智,看問題都很簡單。
所謂英雄所見略同,並不是說他們都高明到了一處,而是說他們簡單到了一處。
如當初曹操與劉備都在漢獻帝手下當官,同在洛陽,二人青菜園中青梅煮酒論英雄,說得相當投機,可以說英雄所見略同,結果往後他們各自的道路完全不是當初設想的那麽回事,他們所見略同又怎麽樣呢?
謀士則所見略異。
他們看法不一樣,又允許對方看法不一樣。總之取一合適的方案執行。
如在對魏吳二國的問題上,孔明執意要先滅魏,同時聯吳。鄧芝認為應該先聯吳。最後二人達成共識,才有了接下來的鄧芝使吳。
英雄同而異,謀士異而同,這就是公孫龍所說的“同異之道”。
謀士知道解決問題可以用不同手段,因此他不認為自己的方案是唯一的。但兩相比較必有一個最好的,因此謀士知道什麽是好謀。
謀士隻崇拜好謀,不崇拜好謀士。再好的謀士也會出錯,但一個好謀可以救國安民。
謀士無理論
理論是謀士之敵,實用是謀士之本。
謀士無理論,隻做理論之外的具體事務。
他不關心自己的幹法是否高明或氣派,或討人喜歡,他隻要管用就成。謀士不是擺設。
事情永遠在變,計劃永遠要補充,理論永遠漏洞百出。
因此舍理論而做事是唯一正確的選擇。人不應該死於理論。
鄧芝和孔明都深知此理,因此他們總是權變、應變、機變,從而在劇變的現實中得以保持不變。
他們的一切都是為了做事。
理論是謀士之敵,實用是謀士之本。
孔明變劉備的伐吳為伐魏聯吳,鄧芝又變孔明的伐魏聯吳為聯吳伐魏。一變再變,最終目的都是為了讓蜀漢統一天下。隻要目標不變,那麽就沒有什麽不可以變動的。
謀士無理論。
諸葛亮是道家,又是兵家,又是法家,又是儒家,諸葛亮還是個風水先生與標準的巫師,什麽都是又什麽都不是,需要他是什麽他就是什麽。
鄧芝是蜀漢的戶部尚書,又是外交大臣,又是說客,又是縱橫家,差一點又把自己扮演成殉國的烈士,花樣多多,總之他與諸葛亮完全一樣,讓理論為我而生,我絕不為理論而活。
鄧芝助孔明結成第二次蜀吳聯盟
打不贏就結盟,打得贏就打。
先說鄧芝。鄧芝此次為孔明跑腿結成蜀吳聯盟,因此立了大功。後來諸葛亮北伐中原,就讓鄧芝與趙雲搭檔,作先鋒開路,成就北伐第一功。鄧芝以事功居名臣之位,從小謀士變成大謀臣。諸葛亮需要這樣的副手為他獨當一麵。
再說蜀吳聯盟。蜀吳聯盟是諸葛亮的三大策劃之二。
諸葛亮的第一大策劃:占荊、益二州助劉備起家。
諸葛亮的第二大策劃:與東吳聯手抗曹。
諸葛亮的第三大策劃:滅曹再滅孫。
諸葛亮的三大策劃其實是一個策劃,就是助劉備統一天下。
諸葛亮的誌向並不隻是三分天下,而是一統天下,複興漢室。這個要搞清。
在此基礎上,諸葛亮死前一共搞了三次蜀吳聯盟。
第一次蜀吳聯盟:赤壁大戰前夕,諸葛亮親自當外交使節,由東吳大將黃蓋與東吳大臣魯肅共同引見,舌戰群儒,激孫權與周瑜鬥誌,逼他們下決心,從而結成聯盟。
第二次蜀吳聯盟:劉備為報關羽之仇,百萬大軍伐東吳,敗於陸遜之手,身死白帝城。諸葛亮接手劉家事業,為長久計,他打退了陸遜大軍便回軍了,沒與東吳較真。不久魏國趁吳蜀不和,趁機起五路大軍伐蜀,其中一路即東吳(東吳在劉備伐吳前已臣服於魏)。諸葛亮智退五路大軍,其中以退東吳大軍為最難,但是諸葛亮沒費一兵一卒就退了吳軍,靠的就是鄧芝。鄧芝出使東吳,結成第二次蜀吳聯盟。
第三次蜀吳聯盟:在諸葛亮九伐中原過程中,魏國啟用司馬懿異軍突起,與諸葛亮旗鼓相當。一旦不用司馬懿,魏軍就敗,無論蜀國諸葛亮,還是吳國陸遜,都:是曹家克星。陸遜趁諸葛亮北伐牽製了大部分曹軍,打敗魏國。為了擴大戰果,陸遜建議與諸葛亮聯手,諸葛亮同意,於是第三次聯盟結成。
國君成了謀士的工具
國君無謀,謀士當國。
在三次蜀吳結盟中,具體講,第一次蜀吳聯盟是劉備與孫權聯盟。第二次劉備、已死,是諸葛亮與孫權聯盟。第三次孫權放手讓陸遜大幹,是陸遜與諸葛亮聯盟。
很有意思的是,三次聯盟雖然都是以蜀國與吳國之間的名義進行,實際上大不相同。
第一次聯盟:謀士牽頭,國君對國君。這時諸葛亮還是居於客位。
第二次聯盟:謀士直接對國君。說明這時諸葛亮已居於主位。並且鄧芝已上升到了第一次蜀吳聯盟時諸葛亮的位置。
第三次聯盟:謀士直接對謀士。諸葛亮直接對陸遜,完全沒有後主與孫權的事。
這種漸變是驚人的,它反映了謀士在越演越烈的三國博弈中地位越來越重要,最終居於首要地位。
本來謀士是國君的工具,現在形勢逆轉,國君是謀士的工具。
國君僅僅是謀士的工具。
謀士是國家命運的主宰。
所謂形勢逆轉,其實自然。它指:當博弈進人最後衝刺階段,那麽已不是武力的較量,而主要是智力的較量。
這樣一來,國君好像已被架空,真正的力量來自謀略家之手。
國君有再多兵力無處置放,不得不依靠謀略家運轉局麵。除了全權交出,他別無選擇。如果讓他自己運作,他也知道無能為力。
這就是曹丕、劉禪、孫權三人分別讓司馬懿、諸葛亮、陸遜三人當老大的原因。
三個老板根本製不住三個謀士。
三個謀士大顯身手,用智力打破了權力神話。
這,就是謀士的最高境界。
鄧芝舌戰孫權與當初諸葛亮舌戰孫權有何不同?
謀士以膽識開路,有膽才有謀。
我們先來回放諸葛亮舌戰孫權。舌戰群儒這一名段眾所周知,就不必再說了。
魯肅引孔明至堂上,孫權降階而迎,優禮相待。施禮畢,賜孔明坐,眾文武分兩行而立。
孔明致玄德之意畢,偷眼看孫權,碧眼紫髯,堂堂一表。孔明暗思:“此人相貌非常,隻可激,不可說。等他問時,用言激之便了。”獻茶已畢,孫權曰:“常聞魯子敬談足下之才,今幸得相見,敢求教益。”孔明曰:“不才無學,有辱明問。”
權曰:“足下近在新野,佐劉豫州與曹操決戰,必深知彼軍虛實。”孔明曰:“劉豫州兵微將寡,更兼新野城小無糧,安能與曹操相持?”權曰:“曹兵共有多少?”孔明曰:“馬、步、水軍,約有一百餘萬。”權曰:“莫非詐乎?”
孔明曰:“非詐也。曹操就兗州已有青州軍二十萬,平了袁紹又得五六十萬,中原新招之兵三四十萬,今又得荊州之兵二三十萬:以此計之,不下一百五十萬。亮以百萬言之,恐驚江東之士也。”
魯肅在旁,聞言失色,以目視孔明,孔明隻作不見。權曰:“曹操部下戰將,還有多少?”孔明曰:“足智多謀之士,能征慣戰之將,何止一二千人!”
權曰:“今曹操平了荊、楚,複有遠圖乎?”孔明曰:“即今沿江下寨,準備戰船,不欲圖江東,待取何地?”權曰:“若彼有吞並之意,戰與不戰,請足下為我一決。”孔明曰:“亮有一言,但恐將軍不肯聽從。”權曰:“願聞高論。”孔明曰:“向者宇內大亂,故將軍起江東,劉豫州收眾漢南,與曹操並爭天下。今操芟除大難,略已平矣,近又新破荊州,威震海內。縱有英雄,無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願將軍量力而處之。若能以吳、越之眾與中國抗衡,不如早與之絕,若其不能,何不從眾謀士之論,按兵束甲,北麵而事之?”權未及答,孔明又曰:“將軍外托服從之名,內懷疑貳之見,事急而不斷,禍至無日矣!”
權曰:“誠如君言,劉豫州何不降操?”孔明曰:“昔田橫,齊之壯士耳,猶守義不辱,況劉豫州帝室之胄,英才蓋世,眾士仰慕。事之不濟,此乃天也,又安能屈處人下乎!”孫權聽了此言,不覺勃然變色,拂衣而起,退入後堂。眾皆哂笑而散。
魯肅責孔明曰:“先生何故出此言?幸是吾主寬洪大度,不即麵責。先生之言,藐視吾主甚矣!”孔明仰麵笑曰:“何如此不能容物耶?我自有破曹之計,彼不問我,我故不言。”肅曰:“果有良策,肅當請主公求教。”
孔明曰:“吾視曹操百萬之眾如群蟻耳,但我一舉手,則皆為齏粉矣。”
肅聞言,便人後堂見孫權。權怒氣未息,顧謂肅曰:“孔明欺吾太甚!”肅曰:“臣亦以此責孔明,孔明反笑主公不能容物。破曹之策,孔明不肯輕言,主公何不求之?”權回嗔作喜曰:“原來孔明有良謀,故以言詞激我。我一時淺見,幾誤大事!”便同魯肅重複出堂,再請孔明敘話。權見孔明,謝曰:“適來冒瀆威嚴,幸勿見罪。”孔明亦謝曰:“亮言語冒犯,望乞恕罪。”權邀孔明人後堂,置酒相待。
數巡之後,權曰:“曹操平生所惡者,呂布、劉表、袁紹、袁術、豫州與孤耳。今數雄已滅,獨豫州與孤尚存。孤不能以全吳之地,受製於人!吾計決矣!非劉豫州莫與當曹操者,然豫州新敗之後,安能抗此難乎?”
孔明曰:“豫州雖新敗,然關雲長猶率精兵萬人,劉琦領江夏戰士,亦不下萬人。曹操之眾遠來疲憊,近追豫州,輕騎一日夜行三百裏,此所謂‘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者也。且北方之人,不習水戰,荊州士民附操者,迫於勢耳,非本心也。今將軍誠能與豫州協力同心,破曹軍必矣。操軍破,必北還,則荊、吳之勢強,而鼎足之勢成矣。成敗之機,在於今日。惟將軍裁之。”
權大悅曰:“先生之言,頓開茅塞!吾意已決,更無他疑。即日商議起兵,共滅曹操!”遂令魯肅將此意傳諭文武官員,就送孔明於館驛安歇。
我們再來看鄧芝舌戰孫權:
孫權立油鼎,命武士立於左右,各執軍器,召鄧芝人。
芝整衣冠而人,行至宮門前,隻見兩行武士,威風凜凜,各持鋼刀大斧、長劍短戟,直列至殿上。
芝曉其意,並無懼色,昂然而行,至殿前,又見鼎內熱油正沸。左右武士以目視之,芝但微微而笑。近臣引至簾前,鄧芝長揖不拜。
權令卷起珠簾,大喝曰:“何不拜?”
芝昂然而答曰:“上國天使,不拜小邦之主。”權大怒曰:“汝不自料,欲用三寸之舌,效酈生說齊乎?可速入油鼎!”
芝大笑曰:“人皆言東吳多賢,誰想懼一儒生!”權轉怒曰:“孤何懼爾一匹夫耶?”
芝曰:“既不懼鄧伯苗,何愁來說汝等也?”權曰:“爾欲為諸葛亮作說客,來說孤絕魏向蜀,是否?”
芝曰:“吾乃蜀中一儒生,特為吳國利害而來。乃陳兵設鼎,以拒一使,何其局量之不能容物耶!”
權聞言惶愧,即叱退武士,命芝上殿,賜坐而問曰:“吳、魏之利害若何?願先生教我。”芝曰:“大王欲與蜀和,還是欲與魏和?”
權曰:“孤正欲與蜀主講和,但恐蜀主年輕識淺,不能全始全終耳。”
芝曰:“大王乃當世之英豪,諸葛亮亦一時之俊傑,蜀有山川之險,吳有三江之固。若二國連和,共為唇齒,進則可以兼吞天下,退則可以鼎足而立。今大王若委屈稱臣於魏,魏必望大王朝覲,求太子以為內侍,如其不從,則興兵來攻,蜀亦順流而進取。如此,則江南之地,不複為大王有矣。若大王以愚言為不然,愚將就死於大王之前,以絕說客之名也。”
言訖,撩衣下殿,望油鼎中便跳。
權急命止之,請人後殿,以上賓之禮相待。權曰:“先生之言,正合孤意。孤今欲與蜀主連和,先生肯為我介紹乎?”
芝曰:“適欲烹小臣者,乃大王也,今欲使小臣者,亦大王也。大王猶自狐疑未定,安能取信於人?”
權曰:“孤意已決,先生勿疑。”
於是吳王使張溫隨鄧芝人川通好。
鄧芝與諸葛亮這兩次舌戰孫權,相同之處在於:兩次都是硬碰硬。對付孫權這種表麵凶惡、內心軟弱的家夥,一定不要心軟口軟。你硬他就軟。
鄧芝與諸葛亮都是一開始與孫權大打口水仗,絕不示弱,反而示強。孫權要麽殺他們,要麽軟下去,別無他法。
那麽孫權為何不敢動刀?因為他沒有動刀的理由,畢竟孫權不是曹操,況且這兩個人都是為吳國與蜀國的共同利益而來,殺了他們必結仇於蜀,更失範於手下。所以他不能殺人,不殺人就得聽人家的。
鄧芝舌戰孫權與諸葛亮舌戰孫權的技巧不同之處在於凶險程度更大。
上次諸葛亮還比較從容,又有魯肅保著,這次鄧芝孤身一個去揪虎須,真可謂有膽有謀。
謀士要有膽。
無膽,好謀便無處著落。
有膽,一切計謀皆為好謀。
謀士絕非文弱書生,謀士要尚武,才是好謀士,合格的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