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水疑惑:“難道是皇上沒往深處想?可不應該啊!上個月,季貴妃的父親右相才剛從西域探訪而歸,他這一趟過去,曆時大半年,舉朝轟動。但凡提到西域,自然而然就該想到季家。”

“何況我那日脫口而出說出朱鵲和季貴妃交好,雖然你故意製止了我,沒讓我說全,皇上也定然能聽出一二的。”

林漪的表情冷了下來:“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什麽問題?”

“他是天子,耳目通明又聰慧至極,我不信他猜不到這背後是季思嫻的手筆。可他絕口不提,就意味著,他是不想提。”

輕水聽到林漪這麽說,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你的意思是,皇上是有意包庇季貴妃?即便季思嫻嫌疑極大,他卻不將人找過來質問一番,就這麽輕拿輕放的,不再追究了?”

“雖然有些失望,但我也並沒有出乎意料。”

林漪自嘲一笑:“如果我是皇上,恐怕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一個是剛入宮、出身平庸的寶林,一個是榮寵多年不曾間斷,家世鼎盛的貴妃。你覺得,他會向著誰?”

輕水氣得錘了錘床鋪:“他既然不向著你,幹嘛要對你做、做這些事!”

她指著林漪身上的痕跡,生氣地垮著臉:“他在你身上占了大便宜,卻不幫你,不是耍著人玩嗎!真過分!”

“由此可見,想要扳倒季思嫻,何其艱難。”

林漪扶著發酸的腰身慢慢在床鋪上躺下:“指向再明顯,隻要沒有絕對的證據,都不能撼動她分毫。她的身後有季家,有皇恩盛寵,而我、一無所有。不過是、蚍蜉撼大樹罷了!”

輕水聽到她這麽說,止不住的心疼:“可這樣,好不公平啊!”

“這世上,哪有什麽公平可言?”林漪苦澀一笑,但很快就振作了起來。

“即便如此,也不能喪氣。這才剛剛開始,乾坤未定,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

林漪對輕水狡黠一笑:“你可知,我今晚為何使出渾身解數勾引皇上?”

輕水倏地睜大眼睛:“啊,是你主動的呀?”

“事在人為嘛。我出身低微,赤手空拳地入宮。唯有博得恩寵,才能一步步往上爬。既然想要利用這個男人上位,不給他甜頭、是行不通的。”

輕水都快哭了:“你幹嘛要這麽說自己,聽得人難受。要是穀主在,肯定也會心疼的。”

“縱是師父在,從我決定入宮那刻起,事態也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林漪伸出手,懶洋洋地摸了摸輕水的臉:“好啦,你難過什麽?若是皇上七老八十,你倒是值得一哭了。可他正值盛年,英俊不凡,我可不算吃虧。”

被她這麽一安慰,輕水才心裏舒坦些,想到蔚呈肅的樣子,她歪著頭甕聲甕氣道:“說得也是。”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先前林漪心裏的那些鬱悶,也跟著消散了不少。

更大的驚喜還在後麵。

天蒙蒙亮,劉洪山就咧著嘴角來到了雲雪閣。

他一見到林漪,便喜氣洋洋地開口:“洛小主,大喜啊!”

林漪一眼就注意到了劉洪山手上拿著的明黃的聖旨,她心頭一動,登時有了一個猜想,但還是故作不知地問:“劉總管,不知是什麽喜事,讓您這麽早親自跑一趟。”

“洛小主,接旨吧!”

林漪趕忙和屋子裏的宮人都跪了下來,就聽劉洪山揚聲念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洛氏嘉容,婉婉有儀,秀外慧中,端莊淑慎,深得朕心,著晉封為才人,欽此!”

“妾身,謝皇上隆恩!”林漪恭敬地伸出雙手,接下了聖旨。

“洛才人,恭喜啦!”劉洪山說完這句,稍稍壓低聲音補充道:“這宮裏頭第一次侍寢就晉了位份的,除了季貴妃和德妃兩位娘娘,就屬小主您了!”

林漪親手拿了銀子塞給他:“那這次的喜氣,公公更要沾一沾了。”

劉洪山連聲說好,又跟林漪客套了幾句,這才帶著人離開。

等他一走,輕水好奇地展開聖旨反複看了幾遍,笑容怎麽都止不住。

“真好,真好!總算是才人了,雖然比起寶林來,晉的不多,但作為剛入宮的新人也足夠體麵了!”

林漪扯出一個笑:“先別高興的太早。體麵是有了,這麻煩,也該來了!”

她這話剛說完,外頭就有一個小太監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

“洛才人!太後娘娘請您去一趟紫宸宮!”

輕水臉色一變,不安地看著林漪。

她剛收拾了朱鵲,又被封了才人,真要是有人坐不住,也該是季貴妃才對。

怎麽好好的,連紫宸宮裏頭那位太後娘娘都給驚動了!

林漪不敢耽誤,收拾好儀容就跟了上去,一路上卻思緒萬千。

因為皇後身體抱恙,一直在未央宮靜養,不準任何人打擾,所以她至今不得窺見鳳顏。

她入宮之後見過最高身份的女人,當屬季思嫻。

季思嫻若想打壓她,自然是輕而易舉。可眼下皇上對她正新鮮,棲寒沙一事季思嫻的手又不算幹淨。

她但凡有點腦子,都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堂而皇之地動自己。

難道,季思嫻暗中跟太後說了什麽,想要借太後的手來泄憤?

林漪心頭千回百轉,不知不覺就到了紫宸宮。

一進入內殿,她就看到太後坐在主位上,一雙眼睛如鷹似虎地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邊上,季思嫻和另外兩個林漪有點眼生的妃嬪陪坐在左右,也一瞬不瞬地看著她。

林漪強壓住心中的緊張,恭敬地跪伏在地:“妾身洛嘉容,見過太後娘娘!”

“你就是洛嘉容,抬起頭來!”

聽到太後的聲音,林漪稍稍將下巴揚了揚,卻不敢直接跟上首的人對視。

太後不悅地打量著她,見到林漪的容貌豔麗,越發多了一股火氣。

“果然如靜嬪所說的那般,是個妖嬈的模樣。哀家聽聞,前幾日,你故意在望月亭彈琴,以琴聲引起皇上的注意,並因此得了盛寵,可有此事啊!”

望月亭?彈琴?

一瞬間,林漪猛地想起了什麽。

對了,那一日三月初六,正是太後的嫡長子、已故先皇的忌日!

她挑在那一日跟蔚呈肅初遇,還以琴聲獲寵,落在太後的眼裏,可不就是在褻瀆她的長子嗎!

念及此,林漪的心陡然一涼,手心都沁出了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