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山上前打圓場道:“奴才鬥膽有一猜測。”

蔚呈肅看了他一眼:“說。”

“奴才記得,春暖閣剛建好那一會兒,晉王殿下不過十一二歲,也來這裏泡過溫泉。但也不知怎的,突然就發了高燒,連著幾日不清醒,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蔚呈肅臉色微變,劉洪山繼續說:“當時太醫就說過,並非所有人都適合在溫泉中浸泡,此事因人而異。所以,洛才人會不會也同晉王殿下一樣,是自身的體質跟泉水相斥。”

“恐怕是這樣。”蔚呈肅讚成地點了點頭。

朱鵲的心隨著劉洪山的話沉沉浮浮。

雖然說,劉洪山這麽說,有替這個洛嘉容解圍之嫌,但這麽一來,皇上說不定不會再深究了……

就在朱鵲絞盡腦汁想著自己該如何徹底脫身的時候,林漪卻直接否認:“不是!”

她篤定道:“在撫州時,妾身住處不遠的地方,亦有一口天然溫泉。妾身因好奇,下去過不少次,從未出過紅疹。這溫泉水如果沒有異樣,那有異常的就該是……”

說到這裏,林漪的目光轉向了方才囫圇脫下、被拋棄在一邊的紅色紗衣。

輕水最先領悟到了她的意思,便快步走過去,將紗衣撿了起來。

隻見輕水將紗衣的衣袖纏繞在了自己的手麵上,然後將被這層薄紗包裹嚴實的手,直接深入到了溫泉池中。

邊上,朱鵲的嘴唇不自覺地抖了幾下,血色漸褪。

所有人都忍不住等待著輕水的反應,過了一小會兒,她猛地將手從池水裏抽了出來,再將上麵的紅紗扯去,手麵上,赫然多了星星點點的紅疹。

跟林漪身上的症狀,一般無二。

林漪心頭一動:“果然如此!”

輕水生怕蔚呈肅看不見,特意將自己的手舉得高高的,伸到他的麵前。

“皇上您看!敢情是這衣裳有問題!”

蔚呈肅目若寒冰,冷聲質問道:“這衣裳,是誰給洛才人準備的!”

原本跪在一邊的敬事房宮女聞言又驚恐地抖了起來:“回陛下,這,這衣裳是從宮中繡坊原封不動取回的。奴婢們也是想著,小主沐浴的時候身穿紗衣更輕薄舒適,才有這般安排,實在不知衣裳有問題啊!”

“劉洪山,查,給朕將繡坊負責的人按住,仔細審查,務必要揪出背後黑手!”

“奴才領命!”

林漪則是看著不遠處已無人色的朱鵲,勾起一個譏諷的笑。

“朱禦女,我有一件事十分好奇。”

朱鵲戰戰兢兢地看著她,像是在看一個鬼魅。

林漪踱步到她的身邊:“上一次皇上召我侍寢,我卻突然腹痛,追查之後發現是你送我的綠植之中,暗藏了棲寒沙。好不容易我的寒症好了,再來侍寢,又被人弄出一身紅疹。敢問朱禦女,怎麽這麽巧,每回都能出事?”

“若是有人在你穿的衣服上動了手腳,隻管找宮中繡坊去盤查,關我什麽事?”朱鵲後背早已冷汗淋淋,卻仍要垂死掙紮。

“如果不是你主動送上門來,非要找我的麻煩,大家本也不會懷疑到,你一個被禁足的人身上。朱禦女,你莫不是有什麽神通,提前掐指算到我今晚會起疹子,故而能如此準時地跟皇上誣蔑我有花柳病?”

朱鵲緊張地吞咽著口水,再對上蔚呈肅殺氣浮動的眼眸,嚇得跪趴在地。

“不是的皇上!妾身並不知道紅疹的事,隻因撞破過她和張叢的奸情,再聯想到花柳病的症狀,才會猜測……”

林漪不客氣地打斷她:“朱禦女難道自己得過這種病,否則怎麽這麽熟悉,連它會讓人出疹子都一清二楚?”

“你休要胡說!”

“是誰在胡說!”林漪一把拽起她的衣袖,如劍鋒出鞘。難掩淩厲。

“告訴我,你背後的人是誰?能將你從禁閉中放出來,又能使喚繡坊,還能令這兩個侍衛不顧自身性命地陪你演戲隻為嫁禍我的人,應該不簡單吧!”

朱鵲驚惶地看著她,先前那一股不死不休的氣焰,已經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而今原形畢露,皇上會怎麽處置她?朱鵲再蠢笨,也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會有多慘敗。

臨到這時,季貴妃還會管她的死活嗎?

可她就算當場被就地正法,也不能將幕後的主使之人給交代出來啊!

她的父親乃是右相麾下臣,這把火一旦燒到季思嫻的頭上,引得右相惱怒,她朱家、焉有完卵?

“哈、哈哈哈!”朱鵲眼底湧起一層淚光,麵上竟呈現出了癲狂的模樣。

她用力撥開林漪的手,獰笑了起來:“背後之人?哪有什麽背後之人!沒錯,就是我、恨不得食你之肉、啖你之血,一心要你死!可你為何運氣這樣好,總能化險為夷,好不公平,真是好不公平!”

朱鵲猛地將林漪往外一推,眼見她要摔倒,蔚呈肅眼疾手快地將她給扶住。

“沒事吧?”

看到蔚呈肅關切的樣子,朱鵲的聲音越發淒厲了起來:“皇上,皇上……她有什麽好的,她不過就是個搔首弄姿的狐媚妖孽,憑什麽跟我比,她哪點比得上我!”

說完,朱鵲還想伸出手去,抓住蔚呈肅的衣袖。

蔚呈肅一腳將她給踢了出去,厭惡開口:“滾遠一些,朕看到你就惡心!”

“皇上,妾身這麽做,都是因為愛慕您啊!隻要殺了她,妾身就能有出頭之日了,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朱鵲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已被幾個內官上前直接摁在地上。

劉洪山唏噓地搖著頭:“皇上,這朱禦女,似乎是神誌不清,有些瘋癲了。”

“既是瘋了,就將她廢去位份,關到冷宮去,不要再出現在朕的麵前!”

“是!”

劉洪山抬了抬手,朱鵲很快就被人給拖走了,臨走的時候,她的嘴裏還在對林漪咒罵個不停。

林漪充耳不聞,眉眼冷峻。

“容兒,從今往後,這個瘋婦不會再來害你了。”

“皇上也覺得,這件事,是朱鵲一人所為嗎?”

聽到林漪的話,蔚呈肅默了一瞬,複又開口:“朱鵲她、不是已經認罪了嗎?”

究竟是已經認罪,還是為了不牽扯到幕後真凶,才不得不認罪?

林漪掃了一眼地上的兩個侍衛,沉聲追問:“聽聞內廷侍衛、多是出自鍾鳴鼎食之家,非尋常人可以擔任。妾身實在想不通,憑朱鵲一人之力,如何能驅使他們二人為其效力?皇上向來有百龍之智,可否為妾身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