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廷侍衛,多是在深宮內苑當值之人,帝王身側,至關緊要。
因此,選擢的時候,也多是從一些官員臣子的子嗣之中,挑出適合的人選。
這並不是秘密,所以就算不去細究這兩個侍衛的來曆出處,也能猜到他們的家世不會低微。
朱鵲的父親,是在尚書省沒錯。
可朱家的門第,在三省之中並不算非常拔尖優渥。憑她的能力,想要去號令內廷侍衛,怎麽看都是艱難的。
除非,這背後另有主謀。
聽到林漪的話,蔚呈肅目光微動:“容兒,朕已經派劉洪山去徹查宮中繡坊,相信牽扯此事的人,也能盡快抓獲。在這之前,過多的猜疑都是虛妄的。”
嗬,以季思嫻的手段,可以輕鬆地將參與其中的人給滅口,或者隻需揮一揮手略施壓力,真相就會像流入沙漠的一滴水,轉瞬即逝。
她怎麽可能等來一個真的真相呢?
猜疑不是虛妄,真正虛妄的,是妄想能找到元凶。
林漪心裏隻覺得譏諷,可麵上,她方才顯現出的淩厲銳氣卻倏地被藏匿了起來。
不過彈指之間,她已經換上了一副嬌弱的樣子。
“妾身知道了!”
林漪略微低著頭,聲音更是不自覺地有些哽咽:“皇上,妾身剛才失態,還請您莫要見怪。妾身隻是……太害怕了。”
“害怕?”蔚呈肅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順勢握住了她的手指:“容兒不妨跟朕說說,你在怕什麽?”
“妾身是擔心,除了朱禦女之外,還有其他人不願放過我。尤其是,每次妾身做好完全的準備,想要侍奉皇上的時候,都不能如願。也不知下一次,會不會還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蔚呈肅看她眼底淚光浮動,又是委屈,又是不安的模樣,心也軟了下去。
他安撫地拍了拍林漪的手麵:“別擔心,不會的。朕跟你保證,下一次侍寢,會安然無恙,絕不辜負你的一片心意。”
“真的嗎?”林漪抬起眼眸,眼巴巴地看著他。
她清晰地知道,自己看向蔚呈肅的眼神,此時此刻是何模樣。
迷離的、憂傷的,惶恐不安、卻又滿懷希冀的。
仿佛她把所有的籌碼都交給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隻有他、唯有她,能護著她周全,成為她在危機四伏的浪潮中,得以庇佑的港灣。
她就是要,徹徹底底地激起,蔚呈肅對自己的保護欲!
果然,蔚呈肅聽到林漪的問話,越發肯定地予以回應。
“真的,君無戲言。容兒,朕既然保證過,就不會再生變故,難道,你還不信朕嗎?”
林漪一頭撲在了蔚呈肅的懷裏,她甕聲甕氣地詢問:“那皇上會不會覺得,妾身是一個不祥之人。畢竟每一次召見妾身,都有這樣的意外,您會討厭妾身嗎?”
“當然不會。”
蔚呈肅輕笑一聲,低下頭捏了一下她的臉:“朕心疼你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將別人的錯,怪到你的頭上。”
“你什麽都不要想,安心將身上的紅疹去除。待到紅疹褪去,朕定會把前幾次的遺憾,一一補償給你。”
林漪這才露出安心的模樣,乖順地點了點頭。
她複又看向還跪在地上的兩個侍衛,怯怯地問:“皇上,那這兩個人,您打算如何處置?”
蔚呈肅眼底的笑意疏散,瞬間凝結成一片寒霜。
“拖下去,杖斃!”
回到雲雪閣後,輕水看著朱鵲所住的屋子如今空落落的,頓時心情大好。
“太好了,這一次也算因禍得福,徹底除去了一個禍患。此前她那麽針對你,皇上卻隻是將她給禁足了,我就一直擔心她出來之後,因對你心生怨懟,會再做壞事來害你。這下,可以放心了。”
“嗯。”林漪低著頭,替自己塗抹著太醫院送來的藥膏,雖然是在回應輕水,卻像是興致缺缺,反應平淡。
“除去了一個敵人,你不開心嗎?”
林漪撇了撇嘴:“敵人?她還遠不夠格。”
“這倒是。”輕水托著下巴,看著她的動作,有些期待地開口:“要是皇上能一探究竟,查到背後主謀就好了!你說,會不會繡坊的人自知死路一條,也懶得再替她遮掩了,直接把她給交代出來?”
林漪被她的話逗笑了:“做夢呢吧?來,把你的手給我,替你也抹點藥膏。”
輕水把同樣起了疹子的那隻手遞給他,不服氣地反問:“為什麽說我是在做夢呀?我說的這種情況,也不是沒可能的。聽說宮中犯了事的宮人,都會送到戒律司去受罰,少不了嚴刑逼供。如果他們能盡快招出真相,還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那朱鵲好歹是四品官員的女兒,寧願裝瘋賣傻,被打入冷宮,都不肯吐露半個字。另外兩個侍衛,更是難逃死劫,同樣守口如瓶。你覺得,繡坊的涉事宮人,敢將實情和盤托出嗎?”
輕水不甘地看她:“那皇上呢?皇上不是說要保護你、給你主持公道嗎?上一次棲寒沙的事,他已經放過去了,這次會不會重視起來?”
“會才奇怪。”
“你早就知道他會怎麽處理了?那你幹嘛在春暖閣發那麽大的火,害得我以為,你是打定主意要跟皇上討個說法呢。現在看來,你根本就沒這個想法。”
林漪勾了勾嘴角:“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必須要讓皇上知道,我很清楚朱鵲並不是真正要害我的人。甚至我對於元凶的身份,也心知肚明。”
“這樣一來,他才會對我產生愧疚之心。堂堂帝王,連自己的女人都不能完全護住,要我這樣一個弱女子,在後宮之中擔驚受怕。你覺得,他會作何感想?”
輕水似懂非懂:“即便如此,他不也還是會放過季貴妃嗎?”
“但他的心裏,會埋下一顆芥蒂的種子。我要做的,就是間隔不斷地,持續澆灌這顆種子,等著他生根發芽,長出枝葉,直到有一天,他再也無法忽略。而那一天,就是季思嫻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