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呈肅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右相不必多心。朕並沒有其他的意思,隻因手下有你這樣的能臣,感到慶幸而已。”
門外,院判帶著王太醫步履匆匆地趕來,等不及給蔚呈肅和季遠彰行禮,他就率先將盒子打開,檢查過後狠狠送了一口氣。
“是了,這是並蒂雪蓮!看來,洛美人有救了!”
院判將雪蓮小心翼翼地取出來,放在石碗中,向蔚呈肅請示道:“皇上,那老臣這就去提煉雪精了?”
“去吧。”
季遠彰見狀,起身告退:“既然雪蓮沒有問題,老臣也該回府了。”
“右相慢走,朕就不送了。”
等他們悉數退下,蔚呈肅不緊不慢地來到了床榻邊,凝望著林漪蒼白孱弱的臉色和泛著烏青的嘴唇。
蔚呈肅伸出手指,用指尖輕輕地撫摸著林漪有些發冷的臉龐,勾起一個近乎溫柔的笑來。
他俯身湊在林漪的耳邊,低聲如情人的呢喃:“幸好你沒有死。不然朕到哪裏再去找一個,像你這樣令人滿意的棋子?”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院判和王太醫端著一碗晶瑩的湯汁走了進來。
輕水聽到消息,忍不住在門邊探頭探腦,小聲地征詢蔚呈肅:“皇上,能讓奴婢伺候小主喝藥嗎?”
蔚呈肅點頭允了:“便由你來吧,動作小心些,這雪精要是灑了,你家小主的命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是,奴婢明白!”
輕水小心翼翼地跪在床前,從袖子裏掏出一個手指大小的漏鬥狀的東西,將較細的那一頭,放入了林漪唇齒之間。
蔚呈肅和幾位太醫都驚奇地看著她:“這,這是何物啊?”
輕水忙說:“這是奴婢用竹子自己做的一個小漏鬥,小主這會兒昏迷,吃藥容易喂不進去。眼下要喂給她的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唯有一株的雪蓮的汁液,決計不能浪費。因此,奴婢就想了這個主意,用竹子做了這個工具,方便小主喝藥。”
說完,她舀了一小勺,從寬口那端極其緩慢地倒下去,這汁水就順著漏鬥,盡數都流入到了林漪的嘴裏,也沒有再吐出來半點。
連院判都忍不住稱奇:“這是你想的?你這小丫頭,腦子還挺靈光,這個辦法甚至巧妙,或許日後,禦藥房也能借鑒一番。”
輕水在心裏不屑地哼了哼,這可是他們神醫穀許多年前就用的東西了,算什麽妙招,這宮裏人真是沒見過世麵。
輕水懶得回應,隻是低著頭專注地給林漪喂藥,以防她嗆到,動作始終很輕慢,因此幾近半柱香的時間才勉強見了底。
院判又把搗碎的花瓣遞給輕水:“這些花瓣雖不能入口,卻仍有療愈傷疤的奇效。洛美人身上有刀傷,亦可以用此物來緩解。”
輕水這回是真心實意的道謝:“有勞院判大人了!”
蔚呈肅看了仍然昏迷的林漪一眼,問道:“她什麽時候能醒來?”
“若無意外,明日一早,應當能醒!”
因為給林漪騰了床位,蔚呈肅自己反而是宿在了偏殿。
但他每日要早起上朝,天還未亮就已經起身。
穿戴整齊之後,到底還是去了一趟主殿查看林漪的情況。
他一走近,就看到輕水趴在林漪的床前,兩隻手搭在她的手臂上睡了過去。
而林漪雙目緊閉,眉頭緊鎖,比起之前平靜虛弱的模樣來,更多了幾分情緒和生機。
蔚呈肅不欲久留,剛要離開,忽地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呼喚聲。
“娘、娘……不要死,不要死啊,娘!”
他驀地停下了腳步,看著床榻上喃喃自語的林漪,眼底湧起一層疑惑來。
早在她進宮的時候,他就已經查閱過她的檔案。
洛嘉容的母親不是好好地活著嗎,她這是做了噩夢,在說夢話嗎?
蔚呈肅擔心她陷入夢魘,又折返了回去,卻見林漪麵容痛苦,滿臉是淚,連枕巾都被沾濕了一小片。
究竟是怎樣的夢,叫她傷痛欲絕到這等地步?
輕水隱約被什麽聲音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她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蔚呈肅,隻是聽到了林漪的話,下意識地搖晃著林漪的身體。
“小主,小主你沒事吧,這是又夢到夫人了?快醒醒,若是夫人還在,也不想看到你這般模樣的。”
身後,冷不丁傳來一道聲音:“你家小主的娘親,已經不在人世了嗎?”
輕水是如何都沒想到,這屋子裏竟還有其他人,尤其是一轉頭,她就看到蔚呈肅凝重的注視,登時嚇得一哆嗦,“砰”地跪在了地上,動靜之大,也將蔚呈肅給嚇了一跳。
“皇,皇上,您怎麽來了!”
蔚呈肅無奈地看了她一眼:“朕臨上朝之前,來看看洛美人是否醒了,卻聽到她在說夢話。”
輕水緊張地死死掐著自己,大氣不敢出。
蔚呈肅追問道:“可朕記得,她的生母尚在人世,並未有故去的消息吧?”
輕水原本的睡意,在此刻消失殆盡。
可她的腦子仍然是一片空白的,連該如何回答都給忘了。
就在她緊張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時候,床榻上突然傳來林漪的咳嗽聲。
輕水連忙轉過身去,驚呼了一聲:“小主,您醒了!”
蔚呈肅也俯下身扶著她的手臂:“怎麽樣了,好些了麽?”
林漪含情脈脈地看著他:“皇上,妾身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
蔚呈肅摸了摸她的頭:“朕是天子,你有天子庇佑,福大命大,不會死的。”
林漪虛弱地扯出一個笑:“之前,妾身一直在做噩夢,夢裏,妾身的娘親被歹人所害,死在了妾身眼前,可讓我嚇得不輕。”
“那你娘她……”
“她當然還活得好好的。”林漪看了輕水一眼:“妾身就是一個從小離不開母親的小女子,還總是跟輕水念叨著要是娘親也在京城就好了。比如做噩夢的時候,也能有人在旁哄著。”
輕水連連點頭:“是,要是夫人還在,定要笑話小姐像是長不大的孩子!”
蔚呈肅恍然道:“原來是這樣,朕方才險些誤會了。你初初醒來,不要說這麽多話了,還是躺下休息,待精神足一些了,再下床走動。”
林漪乖巧地點了點頭。
等蔚呈肅離開,林漪的神情驟然變冷,無聲地給了輕水一個警告的眼神。
輕水後怕地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我的親娘哎,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