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才全然沒注意到皇上就在身後,不然我……”
“噓。”聽到輕水的話,林漪輕輕地打斷她。
她虛弱地掃了一眼外麵,提醒道:“這裏是太極殿,人多眼雜,有什麽話,不要在這裏說。”
輕水連忙點頭。
“我這一病,躺了多久?”
輕水回道:“近乎兩天兩夜。這要是再晚一點,拖上幾個時辰,說不定就藥石無醫了!”
林漪艱難地坐起身體:“回雲雪閣吧。”
“可你這才剛醒,哪有力氣折騰,再休息一下吧。”
林漪搖了搖頭:“在皇上寢宮待太久了,不合規矩。何況我是中毒,外傷並不致命,毒都解了,人也死不了。”
說完,她就掙紮著下了床,讓輕水幫她穿好衣服。
外頭當值的公公見她出來,忍不住關切地上前:“哎呦,洛美人,您怎麽下床了,皇上說了,您得好好養著呀!”
“聽聞這兩日,皇上都歇在偏殿,我實在慚愧,還是想盡快回雲雪閣。勞煩公公等皇上回來,告知他一聲。”
“既如此,奴才這就讓人為小主準備步輦!皇上交代過了,您要是想去哪裏,在未徹底恢複之前,於宮中都特許乘坐步輦。”
林漪道了聲謝,很快帶著輕水離開。
毓舒宮內,季思嫻聽完翠微的稟報,不悅地重重放下手裏的杯盞:“她醒了?”
“是,昨夜右相大人進宮將藥送了進來,今晨人就醒了。”
“哼,真是便宜了那個賤人!明明不是本宮和季家動的手,卻勞煩本宮的父親大動幹戈地替她尋藥,而今,還救了她一命!這份大恩,她也配受著?”
邊上,林妙安靜地坐著,聽到這裏忍不住添了一句:“隻怕在皇上心裏,還不一定領娘娘和右相大人的情呢。”
季思嫻不悅地瞪了她一眼:“要你多嘴?”
林妙忙可憐兮兮地說:“妾身不過是替娘娘打抱不平罷了。這分明是洛嘉容自己不小心,著了歹人的道。就因為娘娘曾跟她結怨,便被迫蹚入這渾水,實在可氣可恨!”
季思嫻不大樂意地打量著她,眼底充滿了質疑:“反正本宮問心無愧!倒是你,她在太極殿搞了那一出,也讓你至今沒有複寵。該不會是你心生埋怨,讓林家動的手,卻叫本宮惹上嫌疑吧?”
林妙趕緊起身,恨不得對天發誓:“當然不是!妾身跟她,又沒有什麽不死不休的宿怨,何至於直接下死手,更不敢拉季家下水。若有半句虛言,不得好死!”
“諒你也不敢!”季思嫻沒好氣地板著臉,越發疑惑:“可動手的人,究竟是誰呢?”
雲雪閣內,輕水聽到林漪的話,不由瞪大了眼睛:“你說什麽,你中的毒是‘夢離魂’?”
“可夢離魂,是咱們神醫穀特意的毒!外人不可能有啊!”
林漪抿了抿嘴唇:“應該不會有錯。師父說過,一旦人中了夢離魂,就會渾身發冷,嘴唇青紫,連指甲都會生出豎紋。而且還會在昏迷中出現‘赴黃泉、鬼索命’的幻像,周而複始,從不停歇,人的體力也在驚恐和絕望之中,不斷被耗盡,直至身死。”
她側臥在軟榻上,攏了攏衣衫:“這跟我的症狀一模一樣,連現在天氣炎熱,我都覺得手腳冰冷。”
輕水趕緊給她倒了一杯熱水來,讓她捂捂手。
她不確定地問:“這麽說來,給你下毒的人,不是季家?”
林漪冷笑了起來:“不可能是季家!季思嫻再心急,也不敢在這個時候下手。畢竟我中毒之後,從陛下的反應就能看出,他第一個就懷疑是季家行事。”
輕水神秘兮兮的壓低了聲音:“難道,給你下毒的是咱們神醫穀的人嗎?你說,這件事會不會是穀主安排的?”
“你想什麽呢?”
林漪無奈地彈了一下她的腦袋:“我師父他是什麽為人,你還不清楚嗎?不準詆毀他!”
“我又沒說他是要害你,沒準,是他利用這件事來栽贓給季思嫻,以此離間季家和皇上之間的君臣之誼呢!”
林漪的手指握緊滾燙的杯壁:“你應該是說對了一半。”
“什麽意思?”
“那一日挾持我的凶手提醒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舍、才有得。我險些喪命,皇上因此動怒,對季家定已生出嫌隙。可背後設計之人,不會是師父,而是……”
輕水急切地看著她:“是誰!”
“你還記得太後壽辰之時,有人給了你一張字條來警示我嗎?”
“當然記得,那人既知道神醫穀的暗號,又準確無誤地找到我,想必對你的身份也了如指掌。所以你懷疑,提醒你的人,跟刺殺你的人,是同一人?”
林漪垂下眼簾:“隻會是他!這宮裏宮外,必定都有他的人手。否則怎會我和皇上剛一出宮,就遭遇刺殺,消息走漏得也太快了。”
輕水忍不住問:“那藥呢,並蒂雪蓮,該不會也是提前準備好的吧?”
“多半如此。”林漪細眉輕擰:“你可知,季遠彰的藥是從哪裏得到的?”
“這我怎麽知道?就算那人並未真的想害你,隻是想借此事推波助瀾,但他的心也太狠了吧!他不怕出了差錯,葬送你的命嗎?”
林漪卻輕聲道:“我不會怪他。”
“為何?”
“士為知己者死。細細想來,這幾年在神醫穀中,我雖從未見過他,可他對我的指教良多,數不勝數,亦是我的老師。他知道我想要什麽,也似乎,一直在暗中推著我走。”
即便命懸一線,可參透背後的人用意之後,她內心毫無怨懟,反而有一種說不清的安寧。
好像這翻湧浪潮之中,始終有一雙眼睛,在凝望著她、給她托底。
……
“殿下,您真是料事如神啊!”
書房內,孟七齜著牙笑容燦爛:“季遠彰居然寧願跟情報司扯上關係,也要把藥送進宮去救林姑娘,屬下都驚了。”
蔚疏澈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邊上的孟九:“你給他解釋解釋。”
孟九無奈看著孟七:“因為季遠彰沒得選。從董明征站到季家大門前的那刻起,他和季家的線就已經連上了。他咬定他們沒關係,皇上會信嗎?”
“所以殿下這一手,是想讓皇上猜疑季家把手伸入到情報司?”
蔚疏澈低著頭,目光幽深:“還不夠。”
他提起筆,在平鋪於桌麵的一份檔案上畫了個圈。
“好戲,才剛剛開始!”